文/雨潇凌
“24里打扬尘,25里打豆腐,26里办酒肉,27里年办毕,28里插大蜡,29里样样有,30夜桃花谢,初一早年拜,腰一躬、手一砣,糖果炒米倒得我……”幼时腊月里孝感城中经常听到这样的熟悉歌谣。每当这首曲子唱响街头巷尾之时,除夕便越来越近了,人们开始忙碌起来,置办年货,脸上洋溢着幸福喜庆的神情。
从我外出求学、工作,孝感旧城风中曾经飘荡的有关年俗往事,都被悉数阉割殆尽,跌落尘埃、不见踪影。只是每年春节回家,从江南小镇踏上归程开始,心头便一再浮现这些从烟火弄堂里飘出来的浓浓的年味。
旧时人家,多是清贫如洗,寻常年月节衣缩食,鲜少见鱼腥味儿。待至年关,人们却“大方无比”,把积攥一年的闲钱一一掏出,暗地里比着大办年货,辞旧迎新、祈福新年。如此传统习性,早已遍及寻常百姓家。
那时,家境尤其贫困,年货办得极少。看到富贵人家鸡鸭鱼肉挂满屋前屋后,心里那份儿艳羡,直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母亲亦能安平乐道,总是理直气壮地说:“年关难过,年年过。年里不同平日,一年到头,仅此一次,不管如何,也要尽数安排。”于是,为数不多的钱子儿,在母亲手的操持里,依然打理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自是说不出来的温暖惆怅。清贫人家亦有清贫人家的欢喜幸福,在新年里,从来都是一般模样。
腌鱼肉、灌腊肠、打糍粑、烫豆丝……是村子腊月里随处可见的热闹景象。每年春节回家前,母亲早已将这些年货置办停当,我自是无缘相见。留给我的,仅是屋前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年货,整齐有序,俨然成为年里一道明媚风光,是不同于城市繁华的朴素美。
如若你走在寻常巷陌,一路飘香,村里风俗仪式亦是清新温情,城市之繁华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此时邻前屋后,叔伯们三两小酌、打牌。婶子们皆闲下来,坐在自家门前阳光下,闲话家常,问问家里置办年货怎样、儿女在外收成几何。那脸上、嘴上全是笑容,像是开满整个春天。有时,我就坐在她们旁边看,听着她们唠嗑,说的都是寻常生活,眼睛里却禁不住落下一年来思乡的泪光。
当然,除此之外,最有意思的当属祭祖、舞龙、戏狮、唱大戏、划彩船等村里宗族头等大事。遇上村里富贵人家慷慨解囊,那就更加热闹非凡了。全村上下、老少爷们倾巢出动,奔走相告,万人空巷,有种言语难尽的蔚为壮观。
我印象至深的还是唱大戏。偌大的道场,起木桩、搭戏台、请戏班,一切准备妥当后,华服登场。台下桌椅板凳早已依次排开,坐满了男女老少,旁边更有小商小贩安营扎寨、不时吆呼几声,人山人海,波及远近乡里。随着戏文声起,人群交相呼应,不亦乐乎。更有甚者,见没有落脚的位置,便直接坐在田埂或自家阳台上,沏一壶自制的山茶,置一叠瓜子、花生,便把年里时光抛诸脑后,变作人间天上。
遇上喜爱的黄梅戏,母亲便早早的邀上娘家所有姐妹,前来家里小住三五日,或听戏、打纸牌,或叙旧、弹八卦。这些皆是陈年往事。自外婆去世以降,村里壮丁外出务工频繁,举大事难成,戏曲鲜唱。大姨她们也鲜少走动了。过年的氛围,也都随着流光抛下,落在了记忆深海。
如今过年回家,已再难看到这些温暖人情,只能从故纸堆里回味往昔年里无限风光,徒留一声叹息。诚然如此,我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曾经活在幸福的流光里,并且将一直美好的活下去。愿使岁月静好,人世安稳,那一抹年味搁浅在心头,旧时光很美。
[ 本帖最后由 雨潇凌 于 2012-2-6 14:54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