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要选举

天雨

　　　
　　一入冬，天就冷了，黑得也早了，庄稼地里的活还没有拾掇利索，徐老大正吃力地拉着一车苞米杆往家走，暮色就像追着他跑的一头怪兽，他的身后是影影重重的庄稼地。
　　
　　徐老大气喘吁吁地把一车玉米杆丢在后院，一屁股坐在那盘老石磨上，拿起衣襟擦一把满脸的汗，那张黢黑的脸顿时成为花脸了。老大歇了口气，看着黑严实的天喟然叹了一声，起身拉亮后院的灯，十五瓦的电灯泡发出一片温暖的黄色的光。他的目光从破烂低矮的牛棚慢慢转向一旁的羊圈狗窝和一角的猪圈，最后停在鸡笼上，以前这个后院生机勃勃。两头黄牛——大黄和小黄，总拿一双温情的眼睛看他；六七只羊，最多的时候有十三只羊，都有洁白的毛；十来只鸡，公鸡又俊俏又美丽，大红冠子高傲地竖立，母鸡们一个个圆润优雅。猪圈里每到入冬这时候，准备过年的猪也有三尺来长的身条了。一进后院，被牛善解人意的目光安慰，被羊温柔的叫声讨好，被猪欢快的叫声和鸡们热烈的呼唤迷住，那是一派多么其乐融融的画卷啊！老大再次长叹一声，空寂的院里只他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时，他听得前院街门被砸得通通直响，他起身扑打了几下身上的土，边喊谁呀边去开门。
　　
　　“是我。”门口站着的是堂侄子徐军军。十七岁的徐军军两手端着一个饭盆，说：“大佬，我爸说你一个人吃不上饭，这盆盆羊肉叫你吃！”
　　
　　老大深感意外，太阳咋从西头出来了？
　　
　　徐军军端了盆盆直进了老大的堂屋，老大只好跟着进去。
　　
　　真是好羊肉呀，徐老大多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羊肉了，嫩、鲜、香。自从八月初媳妇领着女儿去新疆拾棉花，老大真没有吃过一顿爽口饭，不是老大懒不做饭，是他就这么个大男人，地里的活路顺手，做饭就难，能做熟就已经不错了。正吃得香，门外踏踏的脚步，徐军军的妈妈，老大那堂兄弟媳妇大嗓门同时响起：“军娃子，你这个木头，给你大佬只把肉端上不拿饼子，也不来端汤，叫你大佬怎么吃。”话音没落人已经一阵风地进了堂屋，一手端一只大海碗一手抓两个饼子。
　　
　　徐老大忙丢下正吃的羊肉伸手接碗，嗨嗨地讪讪：“你看——你看——这麻烦啥哩。”
　　
　　“你快吃，这有啥麻烦的。你一个人吃个饭都难。不想做你就到我们家吃来，一个人的饭多添一碗水的事。你快吃吧，我屋里还有人，先走了。”
　　
　　老大吃完香喷喷的羊肉，喝了一大碗热乎乎的羊肉汤，这浑身舒坦的，咂摸着嘴。徐军军拿了盆子和碗走后，老大就上炕躺下了。
　　
　　躺在炕上的徐老大摸着自己撑得饱满的肚子，心里突然想今天是啥日子呢？不过年不过节的，徐老六咋会给自己端来羊肉呢？
　　
　　徐老大现在过的是光棍汉日子，老婆和丫头去拾棉花，那天老婆打电话说回来就到年跟前了，今年棉花价高拾花的人少，到过年都拾不完，说不定过年也不回家了。徐老大就说你不要跟上人跑了，老婆就骂他我跑的话早都跑了还给你说。徐老大躺在炕上看了一会电视，就关了电视睡了。
　　
　　刚迷糊着，街门又被谁敲得山响。老大就喊着问：“谁呀？”
　　
　　敲门的原来是堂兄弟徐老三，徐老三手里提一瓶酒，满嘴喷着酒气，舌头都大了，说和老哥喝个酒，老哥一个人过的是啥日子。徐老三是徐老六的亲哥哥，老三这几年办个养鸡场是村里的牛人。村里的人都说他们新华村成徐家的天下了。但是徐老三和徐老六这亲亲的弟兄两个却尿不到一个壶里，弟兄俩多年都是你升你的官我发我的财互不往来。徐老三对徐老大这个老哥还是有情义的。平时手头紧了借个千二八百的从来不打个推辞。但他不是喝酒的人呀，今儿个怎么喝醉了？
　　
　　徐老大连抓带拉把徐老三拉进屋推到炕上。徐老三说：“老哥，我没有醉，我就想和你喝个酒。你说这个兄弟对你怎么样？”老大说：“没有说的，你这个兄弟对老哥没有说的。”“那我们就喝酒。”提起酒瓶咕嘟就是两口。老大忙抢过瓶子，说：“我喝我喝”。老大刚喝一口，徐老三的女儿和媳妇急匆匆跑进来，女人说：“不让你去，你偏去，喝不成又偏喝，喝上了就回家挺尸去，又来打搅大哥。”女人和女儿就合力去拉炕上的徐老三，“快回家挺尸。”
　　
　　徐老三被拉走后，徐老大的瞌睡也被拉走了。被这么一折腾，屋里也冷了，炕也冰冷。他提起那瓶酒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半瓶酒喝下去，身上渐渐热了，他躺下后想今天这是啥事，有肉吃还有酒喝。这弟兄俩今天啥事来。
　　
　　老大想着睡不着了，给媳妇打个电话吧。媳妇说啥事打电话，老大说睡不着了。就说徐老六家的肉和徐老三的酒。媳妇就说，他们送来你就吃就喝，管他们呢。问老大上学的儿子，儿子在城里上高中。老大就说好着里。又问老大地里的活，老大说就完了。媳妇就说过年花都拾不完，我们娘俩就到开春了再回。老大就说你看嘛。
　　
　　这一夜老大到底是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徐老三找过老大，让老大也养鸡。老大说自己脑子笨，天生是土里刨食的命。老大媳妇也说不成呀，要投资，哪有钱呀。徐老三说现在农村妇女小额致富贷款可以贷五万，再借些就差不多。老大的媳妇说他能给我贷。他是指当村书记的徐老六。再者现在借钱难啊。这两年虽然每年制种玉米收入好，但给奶奶看病发送老奶奶，又加两孩子上学，日子还是捉襟见肘。这不，丫头去年初三毕业学习挺好的，但是他们没有气力供丫头到城里上高中，丫头就跟妈妈去打工。今年儿子又初中毕业了，丫头坚持要让弟弟去城里上高中。村里现在有好几家人家都办了养鸡场，都是徐老三给帮衬着弄的，徐老三还给联系发货。老大和媳妇商量要不他们也办鸡场。媳妇就和丫头去新疆拾棉花，说回来看。如果真要办养鸡场，非得贷款。贷款就得找徐老六。老大去找过村主任问过，村主任说还是村书记说了算。老大就再没有去问过。他不去找徐老六。徐老六眼睛朝上长，这几年当村书记，是村里最富的，房子最阔，听说屋里的摆设都是城里人的一样，冰箱液晶电视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他还买了辆桑塔纳小轿车。村里有人如果进城碰上了问着坐一下，他的儿子徐军军就说镇上那个镇长那个书记那个科长等着呢，要去办事，拉不上。一次天都黑透了，村里一个老奶奶看病迟班车已经没有了，老奶奶正着急，看见徐军娃的车停到路口拉了个人，老奶奶赶快请求把她拉回去，徐军娃却说自家不回家，城里还有事，其实他车转了个头兜了一圈，从奶奶身边过去回家了。村里没有谁坐过他们的小车，徐老大当然也是没有坐过。他每次看见徐老六开车过来就转身走开了。他不是嫉妒，他就是看不惯徐老六那个派头那个气势。如果办养鸡场就得找徐老六批条子，还是等女人来了再看。但是这发放贷款是有时间的呀。老大给媳妇说了，媳妇说让他放心去找徐老六，老大这几天拉苞米杆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事。到底还是没有去找老六。他想明天了去找，看这个狗东西咋说。
　　
　　第二天老大睡到日上三竿了，起来喝了口水吃了点干馍馍就又拉上车子出门。一出门，嘿，竟然是徐老六。徐老六穿黑色的皮大衣，城里人模样，亲热的叫：“大哥，拉苞米杆呀。”老大看着老六一时倒愣住了，徐老六啥时候叫过自己哥呀。啥时候对自己笑过呀。今天这又是咋的了。就嗯了一声。徐老六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给老大，老大接过，老六忙给点上。老大锁了街门，准备走。老六说：“哥，你不贷贷款吗？这一两天就放完了。我赶紧来问问你，不贷就没有了。这次贷款没有利息。”这几句话说得贴心贴肺的，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愣不过神来。“你快把车子放下跟我走，我给你留了一份。”老六说完转身向村委会走去，还回头对愣着的老大喊：“拿上户口本和身份证快来。”
　　
　　老大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去拉苞米杆还是去村委会了。他戳在那，半天想这事玄乎。不想徐老六的婆娘在身后喊：“大哥，你咋还没有去呀。就这一两天了，老六惦记着你呢。”
　　
　　老大就把车子放下去了村委会。村委会挤满了人，老大想不到人们都争抢着贷款。老大站在一圈人后。有人看见了就喊，老大也想贷吗。老大就说想。村主任就喊老大，说老大符合贷款条件。
　　
　　这一天像梦一样，老大晚上关了门赶紧给媳妇打电话，说贷款的事。媳妇也感到这事离谱了，徐老六咋突然对老大这么好。
　　
　　徐老六真是换了个人。令老大想不到的是，周末老大的儿子从城里回家竟然坐徐老六的桑塔纳，儿子说徐军娃在街上看见自己就喊他坐上了，还拉上去下了一顿馆子。徐老大问儿子徐军娃没有对他说什么吧。儿子说没有。星期天下午老大的儿子要去学校，徐老六的儿子军军给送来了几个包子，还说自己也进城，顺路送老大儿子去学校。徐老大心里可就嘀咕开了，这老六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其实，老大不知，老六对村里的大小老少都换了个模样，见谁点头笑，见老年人大伯呀叔呀叫得亲，见了同辈儿兄弟长兄弟短叫的亲，见着就发烟，那可是十块钱的好烟。
　　
　　老大把地里的苞米杆拉完，日子也快到年头了。这期间老大还吃了几次徐老六的羊肉。有一天徐老六的女人来把老大请到他们家去吃羊肉。老大去一看，挺纳闷的。村里好些像老大这样的穷人都被请来了，这些人徐老六的婆娘以前是眼睛里看不见的。张怀德那次和徐老六干仗，骂徐老六贪污公款自肥，喊着嚷着要告徐老六。徐老六的婆娘说你穷的连个裤头子都穿不上嘴上的功夫还大的很。这是张怀德的女人闹的一个笑话。女人们说闲话各自数落自家的男人，这女人憨实就说张怀德不穿内裤。张怀德回家就把女人捶棒了一顿，这女人又嚎丧到徐老六家大吵。徐老大看到坐在桌子边和徐老六划拳的张怀德就想起他们吵架的事。张怀德却像没事人一样，正划得起劲。老大问有啥喜事，别人说你看这老大，咋就这样蔫，是军娃子当兵走哩。验兵的事老大听过但真不知道徐军军验上了。就嘿嘿说我咋不知道，也没有买个炮。别人说不放炮没有关系，上个礼就行。徐老大说那是那是。马上就身上摸钱，别人就笑。徐老六的婆娘笑得花枝乱颤，说：“我们大哥是实在人，不要骗他。没有啥事，你们都闲了，过个冬至热闹热闹。”这个冬至过得太隆重吧，来的人都喝醉了，连老大也被灌醉了。
　　
　　日子就这么混上过，村里却又热闹了起来。那天一大早张怀德就跑来找徐老大。两人坐在院子里抽烟，不一会又有几个人进来了，徐老大就搬出家里的大小椅子凳子，大伙在太阳底下坐的坐站的站。通常情况下聚这么多人就会诈金花或者掀牛九。今天人们都不玩，都谈论一件事——选举。村委会要换届选举了。
　　
　　要选出村民代表，要和党员同志们参加推举出村书记的候选人。这个村民代表可得替群众说话呀。人们显得很兴奋。张怀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是村书记的候选人基本定了，其中有两个人大家一定听了很吃惊的。张怀德故意缩了脖子压低声音说：“村书记——徐光亮。”“你个张大头，快去晒墙根去。”有个人骂道，“你知道个屁呀。”人们都把脸转向说话的人，问他听到啥。张怀德嚷嚷道：“我还没有说完呢，你们知道吗，徐光明也是候选人。”啊，人们马上又看张怀德，张怀德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故意慢悠悠从绿军大衣里掏出一盒香烟，慢慢抽出一支，眼睛四下了瞅了一圈，大家的目光跟着他转了一圈，他最终把那根烟递给了徐老大，其他人就盯着看他的那盒拿在手上的烟，是一盒黑兰州。有一个人就骂：“张怀德，你这龟孙子啥时候发了横财了，抽开黑兰州了。”“可不是吗，他贷了六万块呢。”“那给谁也发一根，我们也尝尝黑兰州啥滋味。”张怀德胳膊一扬，头一抬，眼睛又望了一圈大家，然后把目光穿过大家的头顶看向前方，大声说：“没问题，一根算个啥，一盒子也有你们的。”说着，真的从那件绿军大衣口袋里掏出几盒黑兰州，就有那贪便宜的年轻人一哄而上去抢。没有抢到烟的人就嚷嚷，这时，徐军军正好进来了。笑呵呵问什么事这么高兴，人们就说张怀德发财了请大家抽黑兰州。徐军娃说多大的个事，我请大家。马上抽出几张大团结让张怀德去村里的小卖部给大家都买黑兰州，一人一盒见着就有份。张怀德刚要出门，他的婆姨两手抖擞着一件红色的羊毛衫进来了，冲正在说话的张怀德喊：“你就吹，牛皮吹破了可没有人给你补。快回家，徐书记刚才找你。”“书记找我啥事？”“你们男人的事我咋知道。”有人看到了那婆娘手里抖擞的毛衫，就开玩笑骂那婆娘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那婆娘说：“我哪敢买这么高档的呀，是许六嫂送我的，她说嫌小穿不上。”拉了张怀德走了。
　　
　　不一会张怀德就来了，不但买来了烟，还跟来一大伙人。那些农闲下来在村街上晒太阳谝闲谎的人都跟着来凑热闹。徐军娃看着一院子人就说没有地方坐，不如到他家去。张怀德就说对呀，一大群人就去了徐老六家。
　　
　　徐老大没有去。他跟出去锁了门，去看徐老三家。听说徐老三的养鸡场出了什么问题，昨天来的是市里的好多人拿着各种仪器检查来了。徐老三不在，徐老三的媳妇说没有事，是质监局和市防疫站的人。徐老大说没事就好，出了老三家悄悄从后院回家了。
　　
　　第二天人们说，徐老六昨天简直是摆席了。几乎全村的人都到了，那婆娘不知哪里请来的人，变戏法一样摆了十几桌席，喝的都是几十块钱的酒。放翻了一大半男人，徐老六也把自己放翻了。
　　
　　早上徐老大刚起来打开门，徐老六的女人就急匆匆进来了，直向书房奔去。老大只好跟进去，老六媳妇进门后，从怀里取出个东西塞给老大。老大问是啥，婆娘就抹起眼泪来了，以前的大嗓门不见了。说大哥是好人，自己和老六以前年轻不懂事，总听了婆婆公公的教唆和老大家闹了些不愉快。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先人的后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六还是惦着老大，这次的贷款就是老六给争取的。请老大看在爷爷奶奶的份上，也要帮助老六。她塞给老大的是用手巾包着的一沓子百元票子，说让老大添补着办鸡场。老大不要，这女人就又哭开了，奶奶爷爷都哭到了。老大就说你先回。女人说你的一票就决定老六当不当村上这个家了。当这个家对我们徐家人谁没有个好处。
　　
　　晚上徐老大要关门的时候，有一个人撇身进来了。这个人可是很少和徐老大打招呼。这个人经常到徐老六家和徐老六称兄道弟，他是镇上的什么主任还是什么科长。
　　
　　这个人和老大说是受组织委托来找群众谈话，了解候选人的情况。老大说不知道啥。那人说就谈谈你对那两个人的看法。老大说都好，都是我的兄弟。那人说听说你和徐老六有些矛盾，老大说没有。那人说，听说徐老三对你好。老大说自家兄弟都一样。那人说这选举关乎着全村人的未来生活，徐老六这人虽然脾气性格倔些，但是干工作出色，这些年，你看你们村经济发展快就是他领导的好。选领导干部就要选这样为人民着想的好干部哩。徐老大低着头听，偶尔嘴一张唔一声。
　　
　　很快村书记候选人被村民代表和党员一干人筛选出来了。真被张怀德说准了，徐家亲弟兄两个，徐老三和徐老六就是七个候选人中的两个。村里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村书记非徐老六莫属，徐老六又请客又送礼，他的席能白摆吗。有的说徐老六当了好多年村书记，人脉好，上面领导都喜欢。有的说徐老六对群众好，能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这里面要数张怀德和他婆娘最感动了，说徐书记这样的好人难再找。有的人说徐老三是个好人，人家多有魄力，带着村子里几家人才发展了养殖业。有人立马反对：徐老三才不会操村里的闲心呢，他只看的是钱。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有责任心的人来管，要徐老六这样的人才行。
　　
　　无论群众怎样讨论，候选人定下之后，村书记选举的最后决定就由村上的党员来决定了。
　　
　　徐老大刚进门，张怀德就屁颠屁颠跟来了。他殷勤地让烟又倒水，又看炉子，哗啦哗啦捅炉子，让火苗子扑出来热烈的火舌。徐老大喝茶，看张怀德错把自己的家当他的家勤快。忙乎完了，张怀德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说话了。他问徐老大，心里有个底没有。徐老大说啥底。张怀德就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合计。徐老大说啥大事，和谁合计。张怀德就说你是党员，你的那一张票投给谁？一定不会投给旁姓人，对吧。那就是你的两个兄弟了，你投给谁呢？我知道其他的党员都认定徐书记的，你和他有过节，我也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可谁想到，这人说变就变好了，你看他现在对人多客气呀，他家的桑塔纳成了你儿子上学的专车了。就是对我们外姓人也好哩，以前不了解他，你看，这次冬天放贷款他亲自去找我了。
　　
　　徐老大喝着茶听张怀德说。张怀德听不到徐老大发话就止了声。沉默了一会，探身向前，很神秘地伸出三根指头说：“你知道他给党员们送的啥？一定没有你的份。他知道你会选他的。”“他”指的当然是徐老三了。
　　
　　徐老大终于出声了，说张怀德，你抽的烟都是徐老六送的吧。张怀德得意地从绿军大衣里摸出两盒黑兰州丢到桌子上，然后拍拍身上的绿军大衣，说：“这都是徐书记送给我的。”徐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说好，好。
　　
　　新一届村书记选出来了。是徐光明，徐老三。徐老六家寂静了几天。那些吃了徐老六席抽了徐老六烟的人绕着徐老六家的街门走，唯恐被徐老六的婆娘碰到。
　　
　　然而三天过后，徐老六依然穿戴得齐齐整整出现在村街上，和自己的女人收拾得花枝招展的徐六嫂坐了他们的儿子开的桑塔纳进城，车开得慢，见人徐老六就伸出头打招呼，问进不进城。
　　
　　隔了几天有人说，徐老六就是有本事，在城里开了家茶府，那个装潢很高档，没有百万下不来。张怀德说徐老六早就不想干这个村书记了，尽为别人操瞎心。
　　
　　村书记徐光明上任的那天村里又有一家人家的养殖场开张了，是徐老三帮着联系的，乳牛产业。
　　
　　过年后徐老大的媳妇和女儿从新疆回来了。女人问徐老大选举的事，说村里说得玄乎得很，老六和老三又请又送两个人唱了一出好戏。老大说，我怎么不知道，就说老六家的送钱的事。媳妇说你的票投给老三了吧，老大说，我的投给老六了。媳妇就很奇怪。老大说老三不用收买人心，人心自然就向着他。你不看这两年老三帮助多少人致富了。人们心里清楚眼睛雪亮哩。我的一票给老六是给他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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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迎风

小说围绕选举即将来临时一群人的众生相，深刻反映了在广大农村，也成了官场、战场、改革的试验场，文字刻画细腻，反映生活真实具象，人物个性突出，不错的小说。

天下为公

学习天雨老师泰然自若的写作风范

邱天

欣赏天雨老师的作品。

天雨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29 19:36 发表
小说围绕选举即将来临时一群人的众生相，深刻反映了在广大农村，也成了官场、战场、改革的试验场，文字刻画细腻，反映生活真实具象，人物个性突出，不错的小说。

谢谢版主一向的厚爱鼓励!问好!

天雨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2-6-30 12:45 发表
学习天雨老师泰然自若的写作风范

谢谢立功,握手问好!

天雨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2-6-30 17:37 发表
欣赏天雨老师的作品。

邱天兄近好!

曾经沧海

农村题材现在少有人写，这篇小说写得厚重。欣赏。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29 19:36 发表
小说围绕选举即将来临时一群人的众生相，深刻反映了在广大农村，也成了官场、战场、改革的试验场，文字刻画细腻，反映生活真实具象，人物个性突出，不错的小说。

支持精华。天雨老师的小说，生活味儿浓郁，写得细腻，人物可感可触，鲜活无比，值得好好学习。

若水

村里要选举，虽然选材上和其他作家没什么大的区别，但结构上却下了很大功夫，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引人入胜，厚重大气。学习！

天雨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2-7-1 11:14 发表
农村题材现在少有人写，这篇小说写得厚重。欣赏。

谢谢后爱!

曹国魂

越嚼越有味啊！

万里

公道自在人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呵呵，说句题外话，有点和谐了！

蝴蝶

塑造的人物在细节神情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