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挽歌

黄觉非

末日的挽歌
一
亡魂遍地，密如黑色的雨点
唯一活着的，是我蠕虫般爬动的梦幻

这是死去的我，眼珠依旧滴溜溜旋转
我望着吊唁的人群，从没把鬼魂般的自己发现
这是我死去的爱人，依旧刷牙洗脸
窗外洁白的产科医院，分娩的只有死胎
没有天空的城市，亡魂熙熙攘攘遍布大街
象一个小贩叫卖膺品，谁在散布我们活着的谎言
怀抱死婴的父母，痴心地把孩子的未来盘算
孩子在今天死去，一切明天是惊天的诓骗

二

谁捏住这些亡魂的耳朵，把颂歌往里强灌
谁掐住亡魂的脖子，嘴巴仍可亲嘴吃饭
谁挥鞭放牧亡魂，象把羊群放牧在草原
谁给待宰的亡魂套上假面，日日虚拟节日的盛典

可怜的亡魂，早已丧失人性和尊严
没一部法典，阻止少女般的亡魂被强奸
我看见厨师把亡魂捏成面点，从亡魂的血中提取盐
那些栽培成庄稼的亡魂，给谁提供了一日三餐
果圆般的亡魂，象苹果象石榴，满目色彩斑斓
裹着绿菜裙的亡魂，家庭主妇把它拎进菜篮
虚情假谊的夏日，装饰象征爱情的玫瑰
打扮得艳若玫瑰的亡魂，在谁手中一朵朵凋残
大海这么辽阔，形如鱼虾的亡魂逃不脱渔网的捞捕
找不到天空的亡魂，象南极企鹅把翅膀扇了又扇
谁！挥槌拍卖价值连城的亡魂，象拍卖宫殿
谁！把亡魂象口香咀嚼来嚼去，吐出它象吐一口痰

三

今夜我仰望星空，想起亡魂的生命曾比星星更灿烂
沦落成死河的江流，曾在煜煜的星光下惊涛拍岸

臭烘洪的死河，我掬起河水象掬起粘稠的痰
熔铅般的死河，你雍塞河床吞吐黑烟
土地被这样的河水浇灌，压根儿没有收获的指望
农夫啊，你们蚁群般耕耘，到头来饿殍飘满江面
也许，你能拾几枚坚果，从一棵千年的古树坠落
果仁形如青铜铭文，曾果腹了我们的祖先
我看见饥民蜂涌而来，抱住这朽木拼命摇晃
形如学者的家伙啃着树干，咀嚼层层树皮象咀嚼经典
江面。那条探寻新岸的船在痰液中搁浅
佛陀普渡众生的方舟，在死河的熔铅中腾起熊熊烈焰
我听见丧钟如除夕爆竹，我们死亡的过程象春晚狂欢
抱抱我亲亲我吧！谁介意你是天使还是撒旦

四

没有天塌地陷，日月倒悬
末日戴着盛世的假面

妈妈，我恨你！你嫁给那个戴假面的男人
逼我叫他父亲，我真想连头斫下这盛世的假面
替我的亲父报夺妻之恨，淬天涯之水磨倚天长剑
骨瘦如柴的亲父回家了，我们团团圆

妈妈，我的亲父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煎一贴人血的灵丹吧，把那盛世之血盛满瓦罐
妈妈，休怕我手提人头，握着那把带血的长剑
亲父霍然而愈，妈妈你两朵红梅开两厭

妈妈，明天我要离家出走了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莫管
我是你的儿子，但更是自由之子
我要到茫茫荒漠，找回我的人性和尊严

五

这是啥世道，我被迫吞下大把药丸
驱蛔灵，驱虫丹，没驱除我蠕虫般爬动的梦幻
医生把我按在手术台，象按翻一个少女强奸
无影灯闪闪，手术刀尖尖，容不得我分辩

没有梦幻的头脑
与西瓜没有区别
西瓜节，艺术家给西瓜雕刻鼻眼
那些用不着雕刻的西瓜，来自医院的手术台
医院啊，你这栽培西瓜的地方，满院西瓜圆又圆
医生把我们的手脚延展，象绿色的藤蔓攀援
月光洒向院外的沙滩，爬动蠕虫般的梦幻
这些虫子来自手术台，曾把我的生命装饰得多么斑斓
我要用我西瓜般的红瓤，喂养这小小的虫子
这世界最后的指望，便是遍地蠕虫爬满瓜田！
你找不着我了么？虫子怀抱梦幻的我
虫子珍藏梦幻，珍藏你最后的人性与尊严

啄虫子的鸦雀，黑压压铺满天空
把虫子当作点心的牛蛙，一个个大腹便便

六

我，一个拾荒者，衣衫褛褴
我从人们倾倒的垃圾中寻找爱情
末日降临，我搜集的爱情派上用场
象种籽，我把它孕植入石头的胎盘

紧握爱情，石头兴奋，石头痉孪
石头象一个女人变得柔软
我暗自庆幸，当初家家户户没盯紧我这拾荒者
我拾取的垃圾，分娩的果实比人灿烂

没一丝人影，这是末日的景象
然人，带给世界更大的灾难
你看蛆虫蛀空人的腐尸，兴高采烈
蝼蚁搬进人的骷髅，象住进宽敞的房间
博学的鹦鹉向众鸟诠释：孔子的仁爱
鱼群雷鸣般鼓掌，海底举办“百家讲坛”

活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有何用
倒不如我的几片垃圾，值得留念

祥萍

酣畅有力的说和论，剖析了复杂的尘和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