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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物思情，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当擦拭着这台电扇，母亲就会沉浸在失去菊姐的悲痛之中，多年没犯过的心口疼又犯了。
我决定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我对母亲说，我那儿城外有座寺，叫白云寺，香火旺得很。母亲犹豫了半天，说那好吧，我得去寺里给菩萨烧烧香，保佑小宝平安长大，说完，母亲用袖子擦了擦泪水。
母亲隔三差五地去寺里进香，精神比以前好许多，也不再喊着心口疼了。直到有一天黄姨带着小宝来到我家，母亲的心口疼又突然地犯了。黄姨说，金柱要把小宝领走，我们来这里躲一躲。母亲搂着小宝抹着眼泪，嘴里不住地唤着，我的可怜的孩子——
母亲去寺里进香更加频繁，又开始大把大把地服药。冬日和暖的阳光从树枝间洒落下来，母亲在阳光下认真地缝补着我和儿子穿得破了洞的袜头，缝几针，看看放在台阶上的菊姐送给她的台扇，叹上一口气。这时，母亲就能看见一只蝴蝶在台扇上翩翩飞舞，母亲停下来手中的活，望着蝴蝶出神。
菊姐家与我家是邻居。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菊姐突发心脏病，没能抢救过来，撇下了一个四岁的儿子小宝。小宝可爱得很，每从幼儿园回来，常赖在我家，跟在母亲身后奶奶、奶奶地喊，乐得母亲总是拿最好的东西给他吃。
我们院男孩子多，只有菊姐一个女孩，母亲是看着菊姐长大的。
菊姐嫁了个跑运输的男人。男人金柱跑运输赚了钱，便在外面包了女人，夜不归宿。菊姐一气之下便与他离了婚。带回一台电扇，拉扯着四岁的儿子回来了。
菊姐把家里仅有的那台电扇送给了我的母亲，对我母亲说，别老用空调了，对老年人身体不好。
母亲握着菊姐的手，嘴角颤抖着，说，还是闺女好啊，懂得俺老太太的心。哪像你东哥，整个一白眼狼，就知道瞎花钱，安个空调，俺怕凉一直没用。
我工作忙，很少有机会回来看母亲。想让母亲来城里住上一段，母亲说，你菊姐生意忙得很，我得帮你菊姐照顾小宝呢。
金柱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我家的住址，把车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金柱进了院子，看母亲和黄姨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讪笑着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礼物，眼睛踅摸着正在玩耍的小宝。黄姨急忙跑过去，把小宝抱在怀里。小宝下巴往上一翘，嘴唇一包，一咧嘴，哭了。
母亲拄着拐杖站起来，哆嗦着对金柱说：“你这个祸害，——不许你进俺家的门！”
金柱谄媚着脸，尴尬地看着我。我说，妈，你就让金柱看看小宝吧，毕竟他们是父子呀。母亲突然捂住了胸口，脸色蜡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急忙朝金柱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从此金柱再也没敢进我的家门。不见了金柱，母亲心情也好了许多。母亲仍与以前一样把菊姐送给她的台扇拿出来，擦拭一番，然后，便望着台扇出神。母亲说，小宝，你看，电扇上有只蝴蝶在飞。说完，便用衣袖沾沾眼泪。小宝在不远处垒积木，并没有听见母亲说什么。
金柱经常打电话问我小宝的情况。在电话里他忏悔说对不起菊姐对不起小宝，然后在电话里呜呜地哭。
足有一个星期了，我没收到金柱的电话，心里倒失落了起来。交通部门通过金柱的电话记录找到了我。金柱出了车祸。
那天阳光一如既往地明亮，母亲在金色的阳光下缝补着袜头。当我把金柱出车祸的消息告诉母亲的时候，母亲一愣神，针扎在手上，血珠立时从母亲的手上滚下来。母亲嘴角不住地颤抖，说了声：“没了妈，孩子咋还能没有爸呢？——可怜的小宝。”突然间双手捂住胸口，昏厥过去……
出院后的母亲不再去寺里烧香，常常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她一会儿拄着拐杖在院子里寻找贪玩的小宝，一会儿坐下来无声无息地擦拭那台菊姐送给她的台扇，愣怔一会儿，喃喃地说，小宝，你看，电扇上有只蝴蝶在飞。
母亲愈发显得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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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行者向东 于 2012-10-25 10:2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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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5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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