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外一篇）

妖魔的狂笑

“表哥”

    “表哥”，是新近网上流传的热词：是说某省安监局长，因为在特大交通事故现场“微笑”之后，被网友人肉出十几块名表、十几个手镯子和名贵眼镜的故事，网友和媒体纷纷质疑他这些“宝”的来源。一时间，网上网下、街头巷尾、牌局赌窟，以至于饭桌会场，闹得沸沸扬扬。


    话说海市城建局一把手胡局，也是一个“表哥”，和那个安监局长有同样的爱好，喜欢名表，是个十足的时尚人士，在安监局长成为网上红人和新闻人物之后，胡局在家人、朋友的建议下，立即收敛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天换一块名表戴了，也不再和同事好友大谈表经了。他也怕哪一天步安监局长的后尘，被“双规”、进班房。


    这还不够，胡局不时放出话来，说他从前戴的那些表，都是山寨版的，是从青年路夜市淘来的，便宜的不过三五十块钱，贵的也就四五百。


    此话传到美女处长小刘耳朵里。小刘处长从此多了一份心思。小刘处长三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办事员，不显山不露水，人虽漂亮，怎奈没有背景，和白富美相差甚远。为了改变现状，她不惜倾家荡产，花费大钱，买一块江诗丹顿金表，送给了胡局。胡局心安理得收下后，对小刘说，年底有一次人事调整，正考虑提你做计财处副处长。小刘一听，心花怒放，觉得钱没白花。没过几天，胡局上大学的女儿“国庆”长假回家，她又趁热打铁，买一块女款欧米茄送去。果然，年底干部调整，小刘如愿提了副处长。一年后，处长二线，她又理所当然地当上了处长。为了感谢胡局，小刘处长又投其所好，买一块浪琴新款送去。


    但是，小刘处长送的表，明明是正牌的啊？发票都一同给了胡局，怎么成了山寨？小刘心里结下一个疙瘩，而且疙瘩越结越大，这两天更是惶惶起来。特别是，她看到胡局手腕上戴的，一直是她送的那款浪琴，更是坐卧不宁。这款简洁、朴素、大方的表，不张扬，不显贵，很适合胡局。胡局说的山寨，莫非专指浪琴？这款表确实不贵，只花两万多块，比起她送的江诗丹顿要便宜好多。胡局会不会嫌礼轻啦？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了解胡局的人都知道，他是狮子大开口，来者不拒。小刘当初也是有些功利的，在没当处长前，以厚礼冲击。目的实现后，再送小礼安慰。自己这点小心思，在老谋深算的胡局面前，肯定比窗户纸还薄。

    小刘处长决定跟胡局说明情况，免得胡局猜忌和怀恨。


    小刘处长见到胡局时，他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这是汇报工作的大好时机。领导只有实在无聊的时候，才看文件的。她的到来，正好可以打打岔，缓解一下胡局的无所事事。胡局呢，一看美丽的小刘处长，立即端坐好，放下手里的文件，微笑着看对方。小刘处长很得体地汇报几句处里的工作，话题一转，说，胡局这款表挺大气啊。胡局哈哈一笑，说，你也提醒我啊，哈哈，我可跟陕西那个安监局长不一样啊，他的表都是真家伙，我这可都是山寨的……儿媳妇在青年路夜市买给我的……这个……生日礼物，你看不出来呀？一看就是假货嘛。小刘处长愣住了，没想到胡局竟然忘了这块表是她送的。小刘处长想提醒胡局，但又不知如何说，嗫嚅着，脸憋得通红，说，这表，表……不像是山寨……胡局挥一下手，打断小刘处长，怎么可能不是假货呢？现在造假，跟真的一样。小刘处长不敢说话了。小刘处长望望胡局，感觉胡局的目光暧昧而轻佻，从她脸上，下移到她丰满的胸部。小刘感觉胸部那里火突突的，也媚一眼对方，喘息着，说，胡局，你还有什么指示？胡局心有灵犀，哈哈着，站起来，走到小刘身边，伸出肥肥的大手，拍拍小刘瘦俏的美人肩，说，手表是山寨的，人不是山寨就好啊。小刘处长一下明白胡局的意思了，原来他并没有忘了手表是谁送的。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他的意思图，就是现在即将要进行的……谈话。果然，胡局牵住小刘处长柔嫩而光滑的手，说，到里间谈谈啊……


    小刘处长当然没有随胡局进他里间的小会客厅“谈谈”了。她知道，谈谈是假，弄不好失身才是真。小刘处长得体地抽出自己的手，说，办公室有人在等。小刘处长坚决转身离去了。


    小刘以为离去就万事大吉——要真是这样，也太小瞧胡局这些年的历练了。不多几分钟，党办秘书通知小刘处长，让她立即去胡局办公室。小刘处知道事态有些严重，诚惶诚恐地来到胡局办公室。胡局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昨天，市委组织部来考察县处级干部，局里推荐了她……小刘处长怕自己听错了。但她还是明明白白听到胡局最后说，组织部王常委，和我有同样爱好。胡局说完，用手指弹弹腕上的表，又说，明白？


    小刘当然明白了。


    （完）

朋友

    刘开权，是我以前报社的同事，喜交谊，爱喝酒，好吹牛，友朋谥以牛（刘）皮绰号而闻名新闻、文化界。关于他的段子，虽比不上拍案惊奇那样传奇，也算得上坊间笑料。比如，他到市里采访一个重要会议，回来后，必大吹：“今天和某某市长喝酒，他对我某日见报的稿子大加赞赏。”再比如，他交上一篇采访稿，一时又怕编辑不上版，会大言不馋地说：“这篇稿子，是市委宣传部某部长亲自安排的，稿子这样写，也是某部长亲自指示的。”


    刘开权还写诗，写杂文，写小说，写散文，报纸的各个版上，都会见到他的文章。一时间，他成为横跨新闻、文艺界的名人。名人怎么会朋友少呢？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朋友不是一般的很多，而是多的连自己都不认识，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无论是在酒桌上，还是在会议中，还是在采访中，见过的，没过见，听说的，没听说的，都是他朋友。


    有一次，我应邀参加一个文艺界活动，得知他也要参加。因为曾经是同事，又因为我怕他到时语言不慎引起笑话，认识不认识的，都往身上拉，便郑重告诫他一些常识，比如朋友、熟人、同事、同学、邻里等等不同的词汇，是有不同解释的，生活中也是有轻重、远近之分的，比如曹聚仁的观点……


    我话还没说完，他立即打断：“啊？你说老曹啊，老朋友了，他的观点，他的观点和我交流过……他怎么说？”


    我哭笑不得，只能告诉他：“曹聚仁是现代文学大家，久居香港，病逝于一九七二年……”


    “噢，知道，你说那个老曹啊，哈哈哈，怎么不早说你看。你这家伙，没把我当朋友啊。”


    我为了进一步说明我的观点，说：“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曾经是同事。”


    “就同事啊？还曾经。我们都不是朋友，那你有朋友吗？”


    我说：“有啊。”


    “那，你说，我不算你朋友？”


    我说：“同事归同事，和朋友是两码事。”


    “乖乖，你这小子……那，你有多少朋友？”


    我说：“熟人，文友，同事，不一样的，朋友嘛，至多也就三个半吧。”


    “太少太少，我的朋友，到处都是啊，可以说遍布全市的所有领域。”刘开权得意中透出优越感，但也没忘记我要说的话，“你说的那个曹……他怎么说？”


    我告诉他，曹氏对他同时代的作家都很熟的，但有一次别人提到巴金、周扬、黄源、胡风等人，曹氏很有原则地说，黄源兄和我最相熟，巴金也时常见面，却没有很深的交谊，至于胡风的印象，就很淡了……


    刘开权再一次打断我的话：“老曹这个人啊，就是缺少朋友……啊？你说哪个老曹？”


    我无言以对了。


    那天聚会，人到得差不多了，只等一个政界闻人——前政协柳主席。


    刘开权一听，老毛病又发了，很自信地说：“柳主席啊，他一会就来，刚在路上碰到我的，他老人家对我真客气，执手相谈甚欢啊。”


    相熟的人只能相视一笑。


    小说家李建军故意逗他道：“刘老师你才来呀，刚才《星星》诗刊的美女编辑胡老师来找你——她是昨天来的，等会要赶飞机，急着要见你一面。”


    刘开权得意道：“胡编啊，我知道她来的，也是老朋友了。她这时候找我，肯定是关于稿子的。她在哪个包间？我得去回访一下。”


    李建军随口说个包间号。


    刘开权出去的当儿，政协柳主席到了。


    大家落座后，准备开席。李建军说要等等刘开权，看他回来如何吹牛，如何自圆其说。

    大家兴致很高地表示赞同。因为根本没有胡编这个人，不过是李建军子虚乌有虚构而已。


    柳主席问：“谁是刘开权？”


    大家听了，更是哈哈大笑了。有人调侃道：“他刚才还和你执手相谈甚欢的。”


    “没有没有。”柳主席认真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大家听了，更是大笑一通。刘开权就是在笑声中，进屋了。李建军问他，找到《星星》的胡编啦？


    刘开权说：“谈点小事，哈，就是我的一组诗要发，胡编让我改改。”


    大家听了刘开权的话，都没有话了。


    刘开权是我八年前在报社的同事。现在他还在报社当记者。关于他的段子，如上述一样，多如牛毛。但很少有新意，大家都懒得讲了。


    立此存照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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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妖魔的狂笑 于 2012-10-31 16:21 编辑 ]

敬一兵

读来很有味道，欣赏并向你学习！

木门长子

表哥为表；朋友真不是朋友。

暴雨迎风

人物鲜活丰满，读来很生活，意趣中充满哲理，妙极！！

妖魔的狂笑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10-30 11:37 发表
读来很有味道，欣赏并向你学习！

先生又夸奖，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呵呵，谢谢哈。

妖魔的狂笑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0-30 19:07 发表
表哥为表；朋友真不是朋友。

又一位大版主。呵呵，你真的读了。解读得好啊

妖魔的狂笑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2-10-30 19:07 发表
表哥为表；朋友真不是朋友。

其实也为情色，情色没得到，求而其次才为表。哈哈我也不知道

妖魔的狂笑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10-31 13:55 发表
人物鲜活丰满，读来很生活，意趣中充满哲理，妙极！！

又一位版主。谢谢版主的猛烈夸奖——当寻着版主的点评探索下去啊，力争写出“很生活”“鲜活丰满”、“充满哲理”的小说来。要向版主学习闪小说

邱天

小胡当然明白了。

这句没读懂，是否笔误，将“小刘”敲成“小胡”？

很有分量的两篇小说。

妖魔的狂笑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2-10-31 16:01 发表
小胡当然明白了。

这句没读懂，是否笔误，将“小刘”敲成“小胡”？

很有分量的两篇小说。

邱版主细心，确是笔误。谢谢

飞霞

欣赏朋友的佳作，生动深刻，向您学习，问好。

若水

文笔犀利，调侃中深藏着处事哲理，很生活的文字，学习！

南山菊

感觉这是来自生活的小说，尤其后一篇，关于记者的。
生动地写出了一个记者的形象。拜读，学习。

昨夜秋风

两篇都是好小说，发表是没问题的。

李亚琼

别有意味的两章文字。超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