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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如兰
圣诞节是黎雪生日，又是黎雪跟韩飞七周年结婚纪念日。
女人三十是道坎。为了讨黎雪欢心，早在半年前，韩飞就许下重诺，要给她送一套铂金首饰，好好弥补一下黎雪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说委屈其实不为过。黎雪跟韩飞是典型的工薪一族。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没有社会背景，没有过硬的靠山，两家人完全靠紧巴巴的工资生活。在这这个物欲横流的尘世，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普通太平淡。
黎雪跟韩飞结婚后，两家一起凑了二十万的首付，勉强给他们买了一套86平米的小居室。剩下的，归黎雪跟韩飞月供。
刚开始，做了房奴的两个人倒也没有感觉太大压力。反正两家都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钱花完了，还能看着他们俩挨饿受冻？可随着孩子的出生，每月两千多的房贷，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医疗费水电费管理费……越来越多的开支如同一座大山，逐渐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七年之痒。虽然黎雪不相信会有什么变故，但恰逢自己迈入三十岁，心底难免也有那么一点不踏实。好在韩飞知冷知热，并拍着胸脯保证勒紧裤带也要送她一套白金首饰。
男人的誓言，往往是最有效的保证。更何况，知晓自家柴米油盐事的黎雪，清楚地知道为了这个允诺，韩飞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并付诸行动。不仅一声不吭地从他的各项开支里节省，而且想尽办法帮别人顶班加班。有一次，韩飞竟然在饭桌上打起了呼噜。
黎雪心痛的同时，有些酸涩，有些幸福和甜蜜，更加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婚后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疼爱的感觉，抵得过世上最贵重的真金白银。
“雪，你看。”韩飞一进门，便将手中几张百元大钞高高举起，语气有些如释负重的激动和欣慰。“你的生日礼物，很快就可以兑现了！”
“又加班了？”望着丈夫眉眼间抹不去的疲惫，黎雪心中一甜，又是一酸，挽住韩飞胳膊，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低嗔道：“早跟你说了，我不要什么礼物，你偏不听。弄得自己这么辛苦，白白让人心疼。”
“一定的。”韩飞正色道：“你跟我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一件像样的首饰。这原本就是我的悲哀，你就让我满足一下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吧？”
黎雪鼻尖一酸，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靠在韩飞胸前，看他小心地把钱收进一个小匣子。里边，码放着一摞百元大钞，真不知道韩飞是怎样在平常的用度中节省下来的？
“下个月，你就可以拥有一套属于你的首饰了。”韩飞拥着黎雪，神往道：“我的老婆肌肤胜雪，戴上璀璨熠熠的铂金首饰，一定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瞎说什么。”黎雪俏脸一红。正准备数落韩飞几句，手机铃声突然大作。
“是幼儿园打来的。”黎雪按下接听键，只一句，就变了脸色：“什么？锦萱进了医院？好好，我们马上来！”
看着病床上小脸苍白的女儿，黎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好在，医生说孩子只是轻度贫血，加强点营养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大碍。
“贫血？医生，您没有弄错吧？”黎雪有些不解。锦萱身体一向很好，饭量不错，吃得也还算营养健康，每次体检从没出现什么异常，怎么会贫血？
“我怎么会弄错？”医生怒了：“你们这些人，整天只知道忙于赚钱，哪里会关心孩子每天的膳食营养？这孩子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吃早餐了，不昏倒才怪！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自己孩子吃没吃早餐都不知道！”
医生嘟囔着，砰一声关上门，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黎雪跟韩飞。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将眼光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锦萱：“萱萱，说，每天早上给你的钱到哪里去了？”
黎雪韩飞一怒，五岁半大的锦萱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抽抽噎噎地说：“呜呜，爸爸，妈妈，我，我把钱省下来了。”
“你省钱干什么？”黎雪韩飞大奇：“你想要钱，找我们要就是了。再者说，我们没有，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么？”
“呜呜，萱萱长大了，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锦萱奶声奶气地说：“我们老师说了，要交……嗯，关心费？”锦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最后困惑道：“萱萱每天都很乖，可老师从来都不抱我，不亲我。小朋友们都说，只有给老师送礼了，老师才会对你关心。可爸爸要给妈妈买礼物，爷爷姥姥他们要给我们存钱买房子。妈妈每天都很辛苦，所以我不吃早餐，这样，萱萱自己就能给老师送礼了。”
“萱萱！”黎雪再也忍不住，抱住女儿大哭起来。韩飞一拳砸在墙上，咬着牙半天没有吭声……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韩飞还是没能拗过黎雪，给萱萱老师每人送了一个五百元红包。那天萱萱放学后，一路蹦跳着跑到韩飞跟前，兴奋得小脸通红：“爸爸，爸爸，老师今天抱我了，给我一朵小红花，还夸我是个好孩子！”
看着女儿灿烂如花的笑脸，再看看她身后幼儿园童话般富丽的大门，韩飞的心，突然变得很沉很沉。
拿到最后一笔加班费的韩飞兴冲冲地收拾整理，准备下班。下个月就是黎雪生日，而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终于凑齐了所有的款项，他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甚至还想着今晚小小地庆祝一下。
“小韩，这就准备下班？”西装笔挺的经理笑眯眯地走进来：“我想跟你谈谈。方便么？”
“谈谈？”韩飞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拉开椅子：“方便，当然方便！经理您请，韩飞恭听受教。”
“哈哈，年轻人果然上道！”经理大喇喇地一屁股坐下，手指轻叩桌面，意味深长地说：“你最近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不错嘛，有前途！”
“哪里哪里，这都是本分。”韩飞的回答谦和有礼。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经理的画外音。莫非，这是在暗示自己部门主管这个职位有戏？
经理打量一下韩飞的工作间，微微皱眉，似是自言自语道：“嗯，是该换换了。”
韩飞心里一动，正准备开口，经理却起身拍拍他肩膀，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好好把握，啊？”说完，一摇一摆地去了。留下一脸深思纠结的韩飞。
回到家，黎雪一眼就看出韩飞的心神不属。两口子分析来分析去，觉得经理那番话大有深意。可目前竞争的人选那么多，僧多粥少，韩飞有胜算么？
“论资历，论能力，论实干精神，你都当之无愧。”黎雪握住韩飞，憧憬道：“若是你晋升，咱家的日子，也会好很多。要不，咱给经理送点礼？”
“哪来的钱啊？”韩飞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关键是，没有钱就没有底气。经理是什么人？一般的礼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不是还有这个么？”黎雪拍拍存钱的小匣子，语气淡然。
“不行！”韩飞严词拒绝：“无论如何，也不能动这个！”
“是前途重要还是礼物重要？”黎雪俏脸一寒，发狠道：“要送，就送多一点！”
韩飞颓然。作为男人，混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失败。晋升主管之后，工资是现在的两倍不说，还有好多的福利待遇，那可是个香饽饽。有这样的机会不把握，对得起谁？
“拼了。”韩飞红着眼，将头深深埋进黎雪黑发，涩然道：“雪，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加倍偿你！”
黎雪无声地笑笑，垂下眼睑，巧妙盖住眼底那一丝抹不去的失落和心酸。
圣诞节终于来临。
韩飞拥着黎雪，将一只漂亮的银链套在她腕上，低声说：“老婆，生日快乐！我发誓，明年，明年我一定给你补上！”
“有你，比什么都重要。”黎雪温柔地笑笑：“你的事，经理怎么说？”
“应该没有问题吧？”韩飞有些苦恼地抓抓后脑勺。“每次经理看到我都会说快了，还叫我安心。最近有消息传出，就在这几天公布人选。”
“那就好。”黎雪将头埋在韩飞怀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要上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飘雪，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也许，这是，天降祥瑞？
一周后，主管人选终于确定下来，竟是董事长的侄子。而且，是早就内定了的。
韩飞听到这个消息，拔腿就要去找经理。没想到，经理竟主动找来了。看到韩飞，先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唾沫飞溅：“不正之风啊，不正之风！”而后，又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韩，你放心，好好干，我一定不会亏待你！”说完，扬长而去。
看着经理西装革履潇洒离去的背影，韩飞双拳紧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后，韩飞才知道，仅他们这个部门，就有六个人去找了经理。而经理，也都对他们打了包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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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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