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的呼唤

文颖慧

　　
　　1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已习惯地，非常神速地从紧张的课堂学习中抽离出来，投入到轻松愉快的课间十分钟。瞧，“白面书生”欧阳很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象棋，跟对手来一场短暂的对弈，在热闹中静思，他们俩的神情显得凝重；课室的东南角不约而同地围了一伙男孩子，他们在干啥，文老师好奇地走过去看个究竟。噢，原来他们在玩“三国杀”纸牌游戏，纸牌上都印着《三国志》里面的人物，怎样玩，只有孩子们才懂。只见男孩子手上都握住一沓靠智慧赢来的纸牌，脸上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喜形于色；女生最喜欢聚在一起聊天，或看喜欢的课外书；有的在走廊踢毽子、跳绳。课间气氛和谐、融恰、快乐。

　　当文老师正要走出课室时，瞥见女生丽萍孤零零地、郁郁闷闷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不停玩弄着手上的笔，平常活泼可爱的她，怎么今天沉默寡言？文老师疑惑着，走过去亲切地问：“丽丽，身体不舒服？”
　　
　　“不是......”丽丽支吾着，摇了摇头。只见她头上的马尾辫子扎歪了，头发蓬乱不齐，一看就知道是孩子自己梳的。
　　
　　文老师一边帮她扎辫子一边问：“你妈妈工作很忙吗？”
　　
　　“不是，没回来。”丽丽恨恨地回答，语气硬邦邦的，那忧怨的眼神儿直刺文老师的心，叫人担心。
　　
　　这时，上课铃响了，孩子们像归林的小鸟开心地回到座位上做好上课的准备。文老师没课，就回到办公室批改作业，打开丽丽的作业，发现她的成绩明显退步了。她眉头紧蹙，又回想起丽丽刚才的表现，心里更是担忧。
　　
　　此时，办公室很安静，只听见老师们改作业时翻页和写字的声音。
　　
　　忽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凄厉的尖叫惊天动地，打破了校园的宁靜，仿佛整座教学大楼颤动了一下，空气突然停止了流动似的。
　　
　　“文老师，救命啊！”丽丽呼叫着冲进了办公室，脸上极度恐惧，嗓子也变了声音。老师们愣住了，惊异的目光一齐投向她。
　　
　　文老师的心“咯噔”掉了下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刹那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校园杀人案”？前段时间媒体报道过此类的事件，杀人犯都是心理变态的。她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一把搂住丽丽：“不哭，冷静！慢慢告诉老师发生什么事？”
　　
　　“妈妈要把我卖到贵州去，老师你要救我！”丽丽涕泪涟涟，紧紧搂住文老师，就像溺水的孩子拼命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哭，妈妈怎么会卖自己的孩子呢？丽丽不用害怕，你妈妈现在在哪儿？”文老师用手轻轻拍着丽丽的背部，尽力稳定她激动的情绪。
　　
　　“在学校门口……”丽丽仍在不停抽泣。
　　
　　噢，原来是这样，文老师原本如弦般崩得紧紧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差点把我吓坏，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次听到学生的呼救声，究竟丽丽的家庭发生什么事呢？文老师满腹疑团地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拖着她的手走向学校门口。
　　
　　丽丽紧紧地握住老师的手，战战兢兢地紧贴着老师的身后，生怕被人拉走似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离门口越近，恐惧越加剧。
　　
　　“丽丽，去见你妈妈有什么好怕的？”文老师好像牵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艰难地来到学校门口。
　　
　　只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张望，焦急地等待着。她身材高挑，样子虽不是很标致，但打扮入时，丰韵犹在。她一见到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伸出手欲要拉住女儿，丽丽却见鬼似地躲在老师的身后。
　　
　　“丽丽，妈妈带你去贵州一起生活好吗？”
　
　　　“不！我不跟你去！你会打我，骂我的......你和那个男人会把我卖掉......我要爸爸.......我要奶奶......不要你......"丽丽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小手死死地拽着文老师的衣袖不放。
　　
　　“妈妈不会这样做的，妈妈爱你的，希望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相信妈妈。”母女俩在老师身旁绕着圈子，一个躲，一个纠缠着。
　　
　　“丽丽别这样，她是你妈妈呀，好好地跟妈妈说话。”面对这紧张的局面文老师有点手足无措。清官难审家庭事，谁是谁非难以判断啊！
　　
　　“文老师，救救我，求你不要把我交给她。”丽丽哀求的眼神儿让人心疼，“老师你看，那就是跟妈妈在一起的男人！自从妈妈认识他后，妈妈就不爱我们了。”
　　
　　文老师顺着丽丽手指的方向望去，清晰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学校围栏外不耐烦地等待着。显然，他看到母女纠结的情景，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仿佛母女俩的事与他无关，丝毫打动不了他的心。是的，丽丽不是他的孩子。但作为这个女人，一位母亲，在与这个男人远走高飞前，着实舍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男人的手指夹着一支香烟，嘴不停地吸着，喷出一圈一圈的烟雾，弥漫上升的烟雾却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冷漠和烦躁。
　　
　　面对女人焦急无奈的样子，丽丽伤心决绝的神情，还有那个男人冰冷的表情，文老师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犹豫了，思考着怎样处理这件事，看情形我不能把丽丽交给他们，交给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于是先让丽丽回课室。
　　
　　“家长，这是你单方面的愿望，你有没有顾及过丽丽的感受。真不明白丽丽为什么见到你就像见了魔鬼似的，你是她妈妈呀，没有孩子不喜欢自己的妈妈，但丽丽为何这么恨你，怕你？为何不想跟你走？家长，你好好反思吧。”文老师严肃地说，心里暗暗叹息，哎，怎么会有这样失败的母亲。“你先跟丽丽的爸爸沟通一下吧，商量好才作决定。我是班主任，有责任保护丽丽的安全，你不能随便带走孩子。我先通知丽丽的爸爸。至于孩子，你应该多给予关爱和呵护，否则你们母女关系更加紧张。即使离婚了，在追求自己幸福的同时，也要负起做父母的责任，多为孩子着想，用你的爱弥补你们曾经给孩子心灵上造成的创伤，不要让上一辈的感情影响到下一代的健康成长。”
　　
　　“谢谢文老师！”女人不住地回头望着教学大楼，满脸无奈，不舍地离开学校。
　　
　　“现在该死心了吧，那死丫头怎么会跟你走？之前叫你考虑清楚.....”那男人边走边大声埋怨。文老师望着这对男女实在无语，摇头叹息。她马上打电话通知丽丽的爸爸，叫他来学校一趟。
　　
　　第二天，女人仍然不甘心，又去学校见女儿，拿了一个孩子小时候最喜爱的兔子毛公仔逗丽丽开心，可是丽丽不领情，手一甩，把毛公仔扔在地上，大声喊：“不要！”然后决绝地转身跑回课室。女人愣了好久，然后颓丧地蹲在地上哭泣。文老师见状心里很纳闷，昨天已跟丽丽谈了心，做了心理辅导，也不见有丝毫改变。哎，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2
　　放学了，丽丽爸爸骑着一辆唯一的谋生工具残疾车来到学校门口接女儿放学。文老师看着眼前这位样子苍老的中年男人，他左脚残废，靠拐杖支撑走路。皮肤黝黑，身体结实，脸上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这是每天骑着残疾车奔跑在马路上，日晒雨淋留下的痕迹。这时让她回想起跟丽丽妈妈在一起的那个四肢健全、高大清秀的男人，两人相比的确有很大差别，难怪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为了这个男人可以放弃家庭和孩子。但言谈之间，可以看出丽丽爸爸是一个很有骨气、精明能干的男人，尽管身体残疾。
　　
　　文老师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丽丽爸爸。他听后非常气愤地说：“这个女人真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掉了，现在还想把女儿抢走，女儿是我的命根儿，是我唯一的希望，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不能没有女儿！”丽丽爸爸越说越激动，眼泪盈眶，“这样贪慕虚荣、不负责任的女人，我怎放心把女儿交给她，所以办离婚手续时，我申请了女儿的抚养权，法院也同意判给我......”
　　
　　丽丽爸爸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家变经过。丽丽爸爸名叫俊杰，妈妈名叫嘉美。嘉美住在贵州一个较偏僻山村，家境贫困，所以没读完书就要下田干活，她不甘心呆在这穷乡僻壤里挨穷，向往城市生活。于是怀着梦想来到广州，跟同村的一个姐妹在一间私人公司打工，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了俊杰。俊杰经常开着残疾车帮店里运货，所以他们相熟了。俊杰为人憨实，勤劳，嘉美在广州人地生疏，举目无亲，俊杰成了她第一个最真诚的朋友，美感动于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意，她没有嫌弃俊杰残疾，后来他们终于走进幸福的殿堂，俊杰很开心，感谢上帝赐给他美丽的天使。当年的嘉美有着农村人的淳朴和勤劳的美德，俊杰对她宠爱有加，更加努力工作，组织一个美好家庭。嘉美生下丽丽以后，就不让她出去干活。他用积攒下来的钱为她开了一间便利店，让她全权打理。在美的努力下生意非常好，赚钱多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然，嘉美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大染缸，抵挡不住物质金钱的诱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便利店零晨才关门，所以嘉美每天都很晚回家，老公要早起，所以和孩子常在她回到家前睡着了，又由于老公行动方便，所以很少娱乐活动。日子就这样在平凡中度过，嘉美开始感到生活像一杯白开水枯燥乏味，心情烦躁。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同乡阿伟，从相貌身材都跟嘉美很般配，加上伟是做生意的，财大气粗，出手大方，常带她去夜总会饮酒唱K，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面前嘉美开始变质，变得虚荣、贪婪，抵挡不住伟的诱惑。伟一时送名牌手袋，一时钻石项链，在物质上满足了她的欲望，这是老公给不了她的。她爱上了伟，也可以说爱上了他的钱，爱上他给她带来的富裕生活。回到家，却是另一个世界，她开始厌恶这个家庭，讨厌自己的残疾老公，甚至觉得女儿是她的负累。
　　
　　当他们恋得热火朝天时，俊杰开始发现老婆的异常，他非常信任的老婆为什么最近总是深夜才回来？
　　
　　一天，休息日。美在家，他开始盘问她：“美，怎么最近这么晚才回来？”
　　
　　“跟几个姊妹一起出去玩了，咋啦，不信我呀！啰啰嗦嗦的。”
　　
　　“但不用每天都去吧，现在便利店经常迟开门营业。”
　
　　“店里生意不好，早开也没用。总之你不要管，我心中有数。”美很不耐烦地说，眼睛不敢正视丈夫。
　　
　　这时，美的手机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伟的电话，赶紧走到窗户旁听，“美，我在门外等你，快出来啊。”
　　
　　“好的，一会儿就出来。”她快速从沙发上拿起手袋一挎，就往门口走去。
　　
　　“去哪，这么急，今晚又出去？”老公坐在床上大声问。
　
　　“有事，回来再告诉你。”谎话说得太多了，美一时找不到借口，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美出去了。可怜的残疾老公走动不方便，连追上去的能力都没有啊，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老婆的背影在眼前消失。
　　
　　这时，10岁的丽丽刚好在厨房洗碗，厨房的窗门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街道，丽丽亲眼目睹妈妈被一个男人搂住，很亲热地渐渐远去。她傻了眼，怎么也不相信妈妈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跟一个男人搂在一起？
　　
　　“爸爸，妈妈跟一个男人搂在一起走了！”丽丽冲出客厅，抱住爸爸大哭起来，“我要妈妈......”爸爸也泪流满脸。
　　
　　之后，夫妇俩常吵架，夫妻感情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嘉美脾气变得暴躁，不开心的时候常发泄在女儿身上，动不动就打骂孩子，丽丽怕了她，总是躲在家里，变得沉默寡言，离群索居。
　　
　　这女人的心已被那个男人完全俘虏了，常彻夜不归，再没有家的概念。她决定跟阿伟走，离开这个认为不能带给她幸福的家。她暗地里把便利店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变卖掉，拿着钱提出离婚。俊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会变成这样，从容忍到苦苦哀求她留下，也不能令嘉美回心转意，也不能挽回这段婚姻。他一怒之下打了老婆一记耳光，那晚丽丽在父母翻天覆地的哭闹声中，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从此嘉美再没有回家，丽丽失去了母爱。
　　3
　　丽丽爸爸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背着书包的丽丽蹦蹦跳跳地走出校门，开心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上了残疾车，坐在爸爸的旁边，脸上自然流露出喜悦，与妈妈见面时的表现截然不同。文老师看着暮色中奔驰的残疾车，看着这父女俩无限感慨，那一声凄凉而深刻的呼唤“老师，救命啊！”依然不停地萦绕耳边......
　　
　　又有谁能救救丽丽，还她缺失的爱？
　　
　　后记：现丽丽在读初中，妈妈离开后再没回来。当我跟丽丽谈起她妈妈时，她很冷漠，对妈妈漠不关心，还说不想见到妈妈。恨，令她心灵扭曲，给她的人生蒙上一层阴影。

木门长子

很深重的叙述，再现了现实中的悲凉，一个孩子的成长见证了一个社会的发展，藏在角落的阴霾往往决定人心灵的健康，但愿丽丽一路走好。
认真回帖，回满50个，你就能自由活动了。

文颖慧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1-8 10:15 发表
很深重的叙述，再现了现实中的悲凉，一个孩子的成长见证了一个社会的发展，藏在角落的阴霾往往决定人心灵的健康，但愿丽丽一路走好。
认真回帖，回满50个，你就能自由活动了。

明白了，谢谢木门！感谢你的阅读和精心点评！

西夏楼兰

小说写了现实生活中沉重的一幕，单亲家庭，婚姻破裂，孩子心灵受到的伤害让人不忍。关注现实，立意不错。

暴雨迎风

欢迎新朋友！！

文颖慧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1-8 15:12 发表
小说写了现实生活中沉重的一幕，单亲家庭，婚姻破裂，孩子心灵受到的伤害让人不忍。关注现实，立意不错。

是的，关注弱势群体，给予他们更多的关爱。感谢楼兰版主细读和雅评，问好冬安~

文颖慧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1-8 20:40 发表
欢迎新朋友！！

问好暴风版主，望多提高贵意见！

摇曳风铃

给孩子关怀和温暖已不单是家庭的责任，还有社会。

七笔氏

也来支持新朋友。

一楠

以记叙方式再现了现实残酷的一个特殊家庭。如果写成小说，还要进一步的进行构思和提炼，让情节更为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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