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

烛下夜话

看了格非的《春尽江南》，涕泪交流。最后，谭端午完成了赠与家玉的那首诗，并更名《睡莲》。在此，我代家玉赠谭端午一首《木槿》。


木  槿

十月中旬，在鹤浦
夜晚过去了一半
手心里的伤蘸了糖
当花瓣第一次被蜜蜂掳掠
是甜是痛不能说清
你的手冰凉
你的凉，来自内心的温度

我们缘份如此薄脆
也许，我们不该在镜中再次相遇
我每天磨刀霍霍
却杀不尽这暗夜里的黑
当我被黑暗蒙住双眼
只有爱情，像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暗
可是，岁月短了又短

你那首写了一半的诗
寒光一闪，腰斩了我们的爱情
原来，你只是想要我一半的生命
而，痛绵绵无期
思念，绵绵无期

招隐寺的祭台月光依旧
这次，是我先走
亲爱的，你会不会想我
想或者不想
都像月光一样确凿无疑

假如我们注定了不再相遇
希望你在木槿制作的囚笼里
安好
我乘上那趟可疑的早班车
顺手，将站台的门关闭
我要看着，那些制作囚笼的木槿
繁花似锦

假如我们还要重逢
你定要将那首诗完成
就在鲍罗丁的伴奏中，读与我听
时间没有皱纹，岁月永远年轻
即使败局已定
你的身旁，还有我
扛着你的旗帜

谁能让我在夜半哭泣
书页翻过去了，泪水还绵绵不绝
趁现在还有拥抱的力气
我要抱紧你
我肯定，你能适应我的反复无常
却不能适应我的离去

那些琐屑的争吵，肉体的背叛
都不能阻挡你，来到我临终的床前
我的骨灰就是我的魂，只有依偎在你的怀里
才能安宁
你曾将我刚刚绽开的花苞冰冻
而我，将你的快乐埋葬了一生
当相依相偎变成一种痛
只有别离，才能让爱重来

我一个人踏上去西藏的路
没有鲍罗丁的陪伴
也没有一只叫佐助的鹦鹉
惟有月光和这化石般的寂静
一条丝带的长度
与爱相等，不多也不少

烛下夜话

附〈睡莲〉
睡  莲  （格非）

十月中旬，在鹤浦
夜晚过去了一半
广场的飓风，刮向青萍之末的祭台
在花萼闭合的最深处
当浮云织出肮脏的亵衣
惟有月光在场

它照亮过终南山巅的积雪
也曾照亮德彪西的贝加莫斯卡
前世的梦中，我无限接近这星辰
今夜依旧遥不可及

何不原地画一个圈，用松枝和木槿
给自己造一个囚笼？
风霜雪的刑期，虽说没有尽头
下雨时，偶尔
也会感到自在
大半个冬夜读《春秋》
夏天就去不必抵达的西藏
我大声地朝你呼喊
在梦的对岸，睡莲
你听不见
离开或居留
赶的是同一趟可疑的早班车
盲目的蝙蝠，上上下下
说服我穿越空无一人的站台

祭台上的睡眠起了破浪
我栖息在刀锋之上，等待卷刃
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一闪而过
而涟漪依旧锋利
令这片上了釉的月光陡然寒彻

假如注定了不再相遇
就让紫色的睡莲
封存在你波光潋滟的梦中
就当莫奈还未降生
席芬尼的庭院还为海水所覆盖
记忆中倒背如流的周敦颐
本无爱莲一说
就算在半夜里醒来，杯中鳞纹斑驳的蛇影
也不会让我惊心

唉，假如我们还要重逢
我希望在一面镜子里
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
烟霞褪尽的岁月，亮出时间的底牌
白蚁蛀空了莲心
喧嚣和厌倦，一浪高过一浪
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就像败局已定的将军检阅他溃散的部队
幸好，除了空旷的荒原
你也总是在场

每一个月圆之夜，我任意拨出一组号码
都能听见招隐寺的一声鹤唳
我说，亲爱的，你在吗？
在或者不在
都像月光一样确凿无疑

这就足够了。仿佛
这天地仍如史前一般清新
事物尚未命名，横暴尚未染指
化石般的寂静
开放在秘密的水塘
呼吸的重量
与这个世界相等，不多也不少。

翠微

我每天磨刀霍霍
却杀不尽这暗夜里的黑
当我被黑暗蒙住双眼
只有爱情，像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暗
可是，岁月短了又短

:victory:
我没看过格非的《春尽江南》。但被你和格非诗里的真情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