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手套·酒吧

郝健 · 发表于 2004-7-15 11:14

　　那男人的背影静静地浮在白色雕花玻璃茶几上。那只装了一半葡萄酒的高脚杯在淡蓝的灯光下发着深青色的光。在深青的光影中，一只冰蚕丝的手套斜叠在另一只上。

　　墙角壁上的铜钟指向2点45分，并且还在缓慢地蠕动，和一条普通的青虫一样，轻轻地从草茎移向一片绿叶，把卵铺到叶尖上，然后让体液黏住叶的两边，形成一个半封闭的漏斗。做完后它回过身体，延着来的方向继续蠕动下去。这时，雕花玻璃上出现另一片背影，男人没有抬头，说：“拿一盒烟，再把背景音乐换一下。”服务生嗯了一声后，就象一片影子似的飘去，而后又清冷地飘了回来，无声地把烟放到茶几上，同时放下另一只干净的烟缸。

　　葡萄酒的甜酸味从舌尖滑到舌面，渗透进每一个味蕾，随后弥漫到整个口腔，。这时，手机在暗光中发出鲜红刺目的光，他看了一下号码，接通电话说了几句。但他觉得猛然觉得拿电话的手没有一点质感，电波中的话语也同样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象叶子一样地一片压上一片。而后又被时间的手指一片一片地掀开，被风一点一点地揉碎，接着便漂浮到黄昏的空气里。

　　这令他非常压抑。于是，他拿起那双手套，轻轻地戴到的手上，重又拿起话机，拨通电话。电话是一串忙音。在这声音里，壁上的铜钟敲了四下，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钟盘。钟盘下的那张桌子旁此时已坐着一个面部有点模糊的女人。酒吧里总有这种女人，每天到这里都看到她们，他静静地点上烟淡淡地吸了一口，旋即搁到烟缸上，任烟气轻轻地、袅袅地升腾。

　　墙角的女人看着这边的戴手套的人一直在拨电话。冷白的手套在柔和的灯下显得异样的白，一副骨架一样地在烟气中发着碜人的寒光。而他的脸已被音乐和灯光磨得没了轮廓。那双手套很刺眼地在大厅中央矗立着，看上去有点象亨利·摩尔的雕塑作品，不过体积要小得多，以致有点滑稽。她的音乐老师也同样要小一号，不过欲望很强，有时表现得甚至有点猥亵、有点变态。他在教她弹和弦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握着她光滑而没有骨感的手，说和弦其实就是不单纯的音符间有秩序的组合与解构。她总是似懂非懂地听着，总是心慌而意不乱地想着。老师的背影的点驼，头发却非常的飘逸。那男人又点上一支烟，烟泛出的青亮气息沿着时间流动的方向充满整个大厅，并萦绕到她微微翕动的鼻翼。

　　裙摆下的左脚一直随着这支吉他曲在有节奏地踮动。男人又在拨打手机，那只冰白的手套再次耸立在暗红的灯影中。她觉得这个陌生人挺可怜，想过去陪他说说话。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她静静地摇着头，没有接听便又放回包中。

　　他对出入酒吧的女人没多少兴趣，特别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想象中的生活离现实很远。远得连自己也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有这种生活存在于某一个宁静的夜晚，或是某一个时间的节点上。眼下的一切都太清楚，就在手指尖上。在不断的审视下这倒又使一切显现得不具体，手套反倒成为他最可靠的触角。他对着冷白的茶几笑笑，站起身向外走去。

　　女人见那男人出去后，便向服务生另要了一杯和那男人一样的一杯葡萄酒。

　　对面茶几上的半杯葡萄酒和烟缸瞬间就被收走。新的客人陆续来到里面，美妙的音乐也再次还原为往日的噪杂。随后三三两两的年青女子美艳地飘了进来。

　　坐在对面写字楼一张灰色皮椅上的男人一直看着远处的酒吧出口。红木办公桌上的那只泥壶旁放着两只白色的手套，阳光顺着微风一缕一缕地抚过壶面。透过树缝，他看见酒吧里面的那个女人站起身，如一缕烟般地飞进铜钟发亮的钟面，而后只听见钟摆机械的晃动声。这时，叶子上的虫卵涨开卷起的叶片，一群小虫艰难地向着粗大的草茎蠕动。

　　鲜红的路灯在同一个时间突然亮起。大楼的下半部被照得雪亮，而上半部却暗淡无光，整个城市就象半杯葡萄酒，只有月光浅浅地浮在它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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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 发表于 2004-7-15 14:41

楼主很好地写出了都市生活的一个侧面，特别是对小说中的男人在反复拔电话的一些细节描述得很好。
整体语言驾驭得较好，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结局中：大楼的下半部被照得雪亮，而上半部却暗淡无光，整个城市就象半杯葡萄酒，只有月光浅浅地浮在它的上空。
让人回味。
精华鼓励。

一楠 · 发表于 2004-7-15 14:46

意境式描写，淡雅，优美！

吴建中 · 发表于 2004-7-15 15:12

这种写作也能体现另一种文学美,不错.

郝健 · 发表于 2004-7-15 16:26

最初由袁和鲁发表
楼主很好地写出了都市生活的一个侧面，特别是对小说中的男人在反复拔电话的一些细节描述得很好。
整体语言驾驭得较好，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结局中：大楼的下半部被照得雪亮，而上半部却暗淡无光，整个城市就象半杯...

谢版主，小生这厢有礼了！

郝健 · 发表于 2004-7-15 16:27

最初由一楠发表
意境式描写，淡雅，优美！

谢一楠版主，小生这厢有礼了！

一楠 · 发表于 2004-7-15 23:55

优美动感的描写，让人回味幽思！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7-16 07:19

提!

郝健 · 发表于 2004-7-16 16:59

最初由山里娃发表
提!

谢山哥！

裙裾飘飘 · 发表于 2004-7-16 23:23

支持：））

王建设 · 发表于 2004-7-17 08:33

鲜红的路灯在同一个时间突然亮起。大楼的下半部被照得雪亮，而上半部却暗淡无光，整个城市就象半杯葡萄酒，只有月光浅浅地浮在它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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