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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马蛋儿(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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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8 13: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童年人物小说系列
  
             □朱建勋
  
  还是小屁孩的时候,马蛋儿就知道性了,只不过那时不说性,说骚包,说谁谁不要脸。骚包,这在农村比骂谁八辈祖宗还厉害,不光解恨,还会立刻围拢一圈子看热闹的人,像看脱衣舞,当然没有人脱衣服,但那两个字从骂人者嘴里蹦出来,再钻进围观者的耳朵里,早成了一堆白花花的肉。那个年代的人不像今天,从电脑里搜索人体艺术,名人的,不知道人名的,都赤裸裸水光溜滑,打住,扯远了,还说马蛋儿的性启蒙。那年月的村头有一间烟炕,比平房高出一截,孤独地矗立着,扯棍一层一层垒进南北墙里,搁置挤成串的烟叶,马蛋儿爬上爬下不费一点劲,他的屁股上粘满跟班小胖的眼珠子。烟叶不值钱,烟炕早闲下来了,闲下来的烟炕,屋沿里挤了几窝占山为王的麻雀。马蛋儿看见麻雀在烟炕里你飞我撵,落在扯棍上压摞摞的时候,他就算计着掏几窝麻雀。那天他和小胖一前一后走近烟炕,听见了里面有扑通扑通的脚步声。马蛋儿说,坏了,有人比咱早到一步,俩人都着急往烟炕里挤,在低矮的门口,小胖和马蛋儿的头砰的一下撞在一起,马蛋儿刚要张嘴骂,却听见咩一声羊叫,马蛋儿愣了一下,小胖愣了一下,烟炕里的人也愣了一下。烟炕里的人松了手,笨拙的母羊往门口冲过来,马蛋儿一个箭步跳进烟炕里,小胖则被母羊顶翻在烟炕门外。烟炕里光线忽明忽暗,马蛋儿挤吧了几下眼才看清了,抓羊的人是村里的一个张姓未婚青年,长着一脸青春疙瘩,马蛋儿他们背地里叫他张疙瘩。张疙瘩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握着自己裤裆的那东西,要撒尿的样子,他看了看马蛋儿,说,你过来。马蛋儿瞥了一眼他黑乎乎的裤裆,硬着头皮问,干啥?张疙瘩说,我日你娘中不?马蛋儿摇摇头,他嘴上没敢反抗,但他在心里说,我日你娘哩。外面的阳光透过小胖身体的空隙钻进来,烟炕里灰尘鼓点一样跳跃,张疙瘩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小胖。小胖子,你过来,小胖萎缩地站到张疙瘩面前。张疙瘩又说,我日你娘中不?小胖看着张疙瘩摆弄着的又黑又长的那东西,连连点头,中中,我给你看着人。张疙瘩兴奋地嗷嗷叫,他抬腿踹马蛋儿一脚,滚一边去,看什么看!马蛋儿转到张疙瘩身后,看着张疙瘩的腚一拱一拱,像猪拱地似的,他低低骂了小胖一声叛徒,放眼往屋沿里看,连个麻雀的影子也没有了。
  
  连个麻雀的影子也没逮住,张疙瘩一拱一拱的的屁股却让马蛋儿捉进了记忆。那张乱颤的屁股犹抱琵琶半遮面,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马蛋儿的一片混沌。一石激起千层浪,马蛋儿裤裆里的小东西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像被谁打了一棍子,涨涨的,一点也不疼,他捏住对着烟炕的土墙尿尿,浅黄色的液体呲在风化的土墙上,击打出麻麻豆豆的小坑,尿水又顺着土墙流下来,像流着一行浑浊的泪。我日你娘的张疙瘩,马蛋儿心里忿忿不平,小胖只是自己的跟班,张疙瘩却给了小胖一张门票,允许他面对面把张疙瘩的表演看得滴水不漏,而自己却被撵外圈去了。马蛋儿转念想到狗日的张疙瘩把小胖的娘日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马蛋儿的心里浮现出一个歪瓜裂嘴的胖矮女人的模样,那就是小胖的娘,马蛋儿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脸上的阳光冲出了乌云,脚底下像装上了弹簧,走起路来又一蹦一跳的了。一路尾随的小胖趁势把一支胳膊搭在马蛋儿肩上,嘴唇挨近马蛋儿的耳朵,说,蛋蛋,你猜,张疙瘩在烟炕干啥呢?不是日你娘吗。马蛋蛋揶揄了小胖一下,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小胖说,不是,不是,我说在那之前。马蛋儿眼睛转了一圈,斜着眼看了小胖一下,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骚包!俩小人儿嘿嘿哈哈坏笑起来。
  
  骚包两个字像一串炮仗,丢一个,远远跑开,耳朵里充满了恐惧,等它砰一声炸开,心里又无比兴奋,越是刺激,越充满诱惑,马蛋儿像丢了魂似的,小脑袋里挤满了骚包这两个字眼。他看见爹和娘的枕头并排在一块,他都脸红,每次小胖来找他,他最先做的就是把爹的枕头转移到另外一头,他的心跳得咚咚的,像毁灭了什么证据。爹和娘的枕头也有自己长腿的时候,马蛋儿发现爹娘的枕头分开的时候,爹的脸色就和往常不一样了,爹这时的眼角耷拉着,小眼睛更小了,好像埋起来很多马蛋儿喜欢的东西。爹的眼角挑起来的时候,马蛋儿无论做什么,爹都笑笑,就连马蛋儿把尿撒进压水井里,爹都不打他一下,只笑着说了他一句:你这个调皮孩子。马蛋儿能听出这句话里有夸奖他的成份。爹的眼皮耷拉下来,马蛋儿可不敢那么造次啦,那次把校园里的一棵树上用小刀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被校长对号入座逮个正着,爹知道了,回家用对折起来的绳子抽他,那次爹的眼角就耷拉着。可爹这次耷拉眼角跟马蛋儿无关,都是马蛋儿的娘惹得,马蛋儿的娘桂花却拍着马蛋儿的后背,哭诉,作孽,作孽啊!马蛋儿的娘哭起来梨花带雨,有三分姿色。凌子的爹有次悄悄走到马蛋儿娘背后,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摸了一把,马蛋儿的娘尖叫了一声,骂凌子爹,死满囤,孩子在眼前,你个挨千刀的熊货瞎乱啥。按辈分马蛋儿管凌子爹满囤叫叔,马蛋儿觉得满囤摸了他娘,真欠揍,这样想着,竟握紧拳头小豹子一样朝满囤的裆里捣去。满囤哈哈大笑。马蛋儿的娘一把拉回来儿子,说,你满囤叔跟我闹着玩呢。
  
  凌子姊妹两个,大凌跟马蛋儿一般大,二凌比马蛋儿小一岁。马蛋儿虽然不喜欢凌子的爹,却喜欢带着小胖跟凌子姐俩在一块玩娶新娘的游戏。新郎当然是马蛋儿,他驾着婚车,手里拎着车袢。婚车是一架木排车,车把位置又放了俩轱辘,车袢从轱辘里套过来,就成了一辆平平稳稳的四个轱辘婚车。马蛋儿驾车,推车的自然是小胖,大凌二凌头戴着柳枝编的桂冠,扮演两个羞答答的新娘。围着村子转过一圈,马蛋儿把婚车开进家,小胖用手做成个喇叭状,滴滴答答吹奏,大凌做司仪,喊一拜天地,夫妻对拜,送入驴房,然后二凌做司仪,大凌再和马蛋儿拜堂成亲。小胖不干了,拍拍巴掌,丢开了喇叭,捏着小棍去捅咕蚂蚁窝,看蚂蚁沿着小棍爬上爬下。半途而废的马蛋儿只好踢小胖一脚,说,起来,该你做新郎了,小胖这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立正站好,马蛋儿往手心里吐口唾沫,两手搓开,涂在小胖头上。大凌二凌你看我,我看你,马蛋儿忍痛割爱地叫,二凌,你跟小胖拜堂,我做司仪,来来,一拜天地,小胖低下了头,二凌被大凌按了一下,就算摆了天地,夫妻对拜,二凌直挺着,马蛋儿草草地喊,送入驴房。马蛋儿家的驴房空着,那头灰叫驴去年被马蛋儿的爹卖到汤锅上了,早成了别人的腹中餐,甚至成了一坨坨大粪,不知沤在那块庄稼地里使劲呢。空空的驴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宽大的石头驴槽两边垫着砖头,驴槽下面一片空地刚好能并排躺两个人,马蛋儿对小胖说,这个地方是我们的婚床,你和二凌自己找地方去。二凌一脸不高兴,马蛋儿趴在她耳朵上说了一句什么,二凌才跟着小胖别别扭扭走了。大凌闭上眼,马蛋儿褪下她的短裤,趴在她身上。小胖跟马蛋儿说过,有一夜,他看见他爹趴在他娘身上,他问了句你们干啥呢?小胖的爹慢慢滑下来,小胖睡了一会,睁开眼,他爹又趴在他娘身上了。马蛋儿想自己和大凌,就是干着小胖的爹娘干得事吧。
  
  二凌站在驴房门口,小胖站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马蛋儿慌忙爬起来,提上裤子,问二凌怎么了?二凌说,你刚才怎么说的,我现在要跟你在一起。大凌穿好短裤爬起来,突然说,结束啦,咱们该去玩跳马了。
  
  二凌一脸不高兴,马蛋儿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这时候,凌子的爹摸娘的屁股的场景突然跳进来,要不是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马蛋儿是不会这样做的。马蛋儿悄声对大凌说,二凌非要和我压摞摞,要不让她用嘴吃一口吧。大凌说行。二凌心里不愿意,嘴上却说,只要大凌吃,我就吃。马蛋儿把自己的小鸡鸡放在半蹲着的大凌嘴里,大凌笑嘻嘻的舔了一下,二凌赌着气,一口噙住了马蛋儿,使劲允吸了几口。马蛋儿对愣着的小胖说,该你了。小胖双手捂紧裤裆,一个劲摇头。马蛋儿跳过去,拉下他的短裤,哈哈怪笑起来,小胖的鸡鸡拿不出手,太小了!二凌怨恨的看了马蛋儿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眼神让马蛋儿记了很多年。
  
  马蛋儿的爹广义,吃过晚饭,推开碗就出门去了,广义要去麦场,麦子打下来后,堆在场里,等风扬场,有时候半夜回来,有时候一夜不回来。马蛋儿的娘桂花给他马家生了三女一男四个孩子之后,虽然身架有了点臃肿,但少女时的婉约还没完全消失,对于广义,这点残存的风韵像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三个女孩子在外头上学不回来,只有一个马蛋儿留在身边,广义还是觉出家里的窒息。广义出门远去,桂花看着黑夜严实地包裹了广义,在心里轻叹一声,收拾好碗筷,坐到灯下纳鞋。手里做着针线活,她心里却想着驴槽下面铺着的麻袋,她猜出自己的儿子蛋蛋一定躺在上面撒过欢,但铺得宽宽的,另一个小孩是谁呢?小胖吗?这样的推测连桂花自己都不相信,忍不住摇头。坏小子!桂花站到马蛋儿的床前看看自己的儿子,马蛋儿疯了一天,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侧着脸,嘴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桂花摸摸洇湿的枕巾,周正了一下马蛋儿的身子。马蛋儿可能做了个梦,突然嘿嘿地笑了。桂花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幸福,给儿子盖好肚子,又默默坐回灯下纳鞋。
  
  夜一里一里深了,劳累了一天的桂花,打架的眼皮用火柴杆也撑不住了,她熄灯躺到床上,一会儿就流出了绵绵不绝的喘息。桂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儿子蛋蛋躺在驴槽下,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桂花想看清她的脸,却总也看不清,她急躁起来,伸手去抓小女孩,想把她拉到自己眼前看看清楚,小女孩却跳起来跑了,桂花的身子也跟着一下坐了起来。窗外的月亮一头扎在云彩里,影影绰绰,桂花感觉床前站着一个人,她以为是马蛋儿,就迷瞪着对他说,蛋蛋,冷了吗?你床那头有被子,自己扯开。那人影未动,桂花伸手摸了他一下,那人光着上身,浑身冰凉,桂花说,广义,你回来了,快上床。那人迟疑了一下,桂花警觉起来,头发刷的立了起来,颤声怒斥,你到底是谁!那人没吭声,缩身溜了。
  
  桂花尖叫一声,马蛋儿被惊醒了。
  
  有鬼吗?马蛋儿打了个惊颤问。
  
  桂花摸着火柴,嗤啦划着,火花哆嗦着捱上灯芯。豆大的灯火,啪的一下照亮了平房的角落。
  
  桂花趿拉着鞋,看了看半掩的门,安抚睡在外间的儿子,蛋蛋,没事,娘做了个梦。
  
  我咋觉得有个人从里屋跑出去了?马蛋儿揉着眼坐起来。
  
  没有,没有的事,小孩子,别瞎说,快睡觉。桂花说着,砰砰用棍顶紧了门。
  
  按说睡了一觉的马蛋儿醒来就会把这事忘个一干二净,桂花这么想可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是谁啊,马蛋儿!马蛋儿一早爬起来,就窜进小胖家里。小胖还没起床,马蛋儿扯他的耳朵,小胖疼得嗷嗷叫,马蛋儿压低嗓子说,你叫什么叫,一被窝屁味,起床我告诉你个天大的事!小胖像被电击了一下,腾得坐起来,快说,快说,啥事?马蛋儿用手遮掩着,仿佛怕声音扩散出去,他把自己的嘴对准小胖的耳朵眼,嘀嘀咕咕一阵子。小胖一脸茫然,真的吗?是鬼吧?马蛋儿嗤了一声,我早说是鬼了,可我娘说哪有鬼,说是她在做梦,我不信。小胖一脸严肃,信心十足的说,那一定是张疙瘩,在烟炕里,你没答应他,他就摸黑到你家去了呗。去去,你答应他了,他该去找你娘才对!
  
  广义在麦场里就听说有人摸黑偷他的东西去了,说偷他的东西是替他遮羞,比说偷他的女人文雅多了。广义撂下扬场掀,气冲冲回家去了。马蛋儿先听见爹光光的脚步声,然后看到了爹耷拉的眼皮。广义阴着脸对马蛋儿吼,出去玩去!马蛋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吞吞往外走,他用眼角看见,爹把娘拉近里间,放下了了门帘。马蛋儿蹑手蹑脚转回来,听见爹怒气冲冲地说,夜里谁到你屋里来啦!
  
  哪有人,谁说的?马蛋儿听见娘狡辩了一声。
  
  全麦场都传遍了!
  
  马蛋儿轻轻退回来,咬牙切齿地说,小胖!
  
  小胖被马蛋儿揍了几拳以后,嘴就软了,但他保证没告诉别人,他只告诉过他娘。歪瓜裂枣!马蛋儿咒骂了一声,丢下小胖,垂头丧气的走了。小胖在他身后喊,蛋蛋,我真不是故意的。
  
  马蛋儿不敢回家,他怕看见娘。他估摸着爹娘到场里干活去的时候,才溜回家。马蛋儿远远看见二凌蹲在自己家门口,他四下瞅瞅,却没发现大凌。
  
  二凌,你姐呢?
  
  哼!二凌的脸往别处扭了一下,脸上浮出得意的神色。那天你趴我耳朵上怎么跟我说的?你办到了,我就告诉你我姐在哪。
  
  马蛋儿挠挠头,那天我给你说什么了?二凌的脸上开满笑容,直直地看着马蛋儿的眼睛。
  
  哦,想起来了,马蛋儿一下兴奋了,他推开驴房的门,提着厚麻袋铺在驴槽下面,二凌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突然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马蛋儿说,等一下,我还没吃饭,我先去锅里拿个馍吃。马蛋儿后来想,要是自己不回去拿馍,直接在二凌身上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事情就简单多了,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马蛋儿走出驴房,刚掀开锅盖,觉着身后多出个人影,他扭头啊了一声,是娘!桂花站在他的身后。桂花的眼有点肿,她从麦场回来拿口袋,去的时候口袋拿得少了,她对场里的人说,今年的麦子真管打,想也没敢想打恁多哩,麦场里的女人嗯啊地应答着,桂花觉得她们的眼神都不对。桂花一瘸一拐走回来,她不光是回家拿口袋,她还想看看马蛋儿回没回来吃饭?马蛋儿看着娘,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娘。桂花举起手,落到马蛋儿头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力道,只在他头顶轻轻拂过,像一阵风,吹过麦浪。饭都凉了,把馍放回锅里,我再给你温温。马蛋儿出奇地听话。灶火在浓烟背后吐出火红的舌头,扑向了娘的眼睛,桂花揉了一把眼,马蛋儿问,娘,你咋哭了?桂花抽抽鼻子,支支吾吾的说,烟,烟跑娘眼里去了。
  
  桂花看见二凌慢慢悠悠从自家驴房里出来,心里像明白了什么。二凌啊,你姐呢?怎么都问她呢?二凌不满地嘟哝一声,然后满不在乎说,我姐被俺爹送我姥娘家去了。二凌说着径直走了。马蛋儿追到墙角拐弯,对二凌说,这次不怨我,谁知道俺娘回来呢,你得给我说,大凌为啥去你姥娘家了?为啥,我把你和她的事告诉俺爹了,俺爹把她狠抽了一顿。你咋能这样?还不因为你!二凌一脸的怨恨。
  
  马蛋儿偷偷回驴房看了一眼,厚麻袋已经被收了起来,搭在高高的晾衣绳上,看样子不是二凌收的。桂花吆喝了马蛋儿一声,她坐在儿子对面,面无表情的对马蛋儿说,你快吃,吃完跟我到麦场里干活。马蛋儿不敢抬头,一碗饭吃得呼呼风声,推开碗,手里抓起一个黄面馍,对娘说,走吧。
  
  马蛋儿一直害怕娘问他是不是他传出去屋里进人的事,可娘一直不提这事,却扯了另一个闲篇,娘跟说闲话似的说,有些事小孩子是不能干的,要不回头连个媳妇也娶不上。别看娘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锤,敲在马蛋儿的骨头上,马蛋儿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张疙瘩。马蛋儿不敢争辩,娘又没说啥事,自己若说没和二凌干啥事,那不是不打自招?马蛋儿想,只有不吭声,捂着,这事就慢慢过去了,娘屋里进人的事也是这样。
  
  桂花屋里进人的事还没平息,村里又出了黑夜摸人的事件。不过这一次被摸的的女人换成了小胖的娘春枝。马蛋儿把那个女人说成歪瓜裂枣其实是故意贬低她,马蛋儿看不上她。小胖的娘屋里进人是她自己说出去的,说的好听是遭贼啦,一个男人黑夜里钻进一个女人的屋里,那情形还用细说吗。春枝的身子当然也不是马蛋儿在自己心里描述的那样:粗短黑壮。真实的春枝是个小巧丰满的女人。马蛋儿之所以那样贬低他,是因为春枝太妖娆了。妖娆这个词怎么讲,马蛋儿知道的不太清楚,感觉跟妖精差不多吧,对,春枝就是妖精,很多男人都被她迷住了,很多男人里面就有马广义。马蛋儿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好,不就会撒个小娇,走起路来屁股左扭右摆,像个发情的母狗吗。她家有牌场子,马蛋儿说小胖,你家是个赌场,是个窑子店。看着面红耳赤的马蛋儿,小胖一点也不恼,他还附和着说,对,我家开赌场,我娘是个卖的,这下中了吧。马蛋儿虽然厌恶小胖的娘,但他对小胖厌恶不起来,小胖对他马蛋儿惟命是从,马蛋儿想,一报还一报,自己那个不着家的爹马广义对春枝也一定这样惟命是从。马蛋儿是偶然发现爹对小胖的娘有意思的。麦收前些天的夜里,广义领着马蛋儿去邻村杏园里偷杏,等到下半夜,马蛋儿跟着爹路过麦场的时候,就发现了麦场里睡着的一个人,麦子还没开割,场里泼过水,牲口拉着石磙压了几圈,又干净又结实,是个凉快的地方。广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人的脸。马蛋儿问,谁呀?广义说过,没看清。夜路走得快,很快到了杏园,广义抓起一块坷垃往杏园扔去,坷垃砸在杏树枝上,哗哗啦啦分外响。广义支起耳朵细听了一阵,才拉着马蛋儿朝杏园深处走,他们停在一棵树下,广义用脚使劲朝树踹去,噗噗塔塔,落下来的杏子砸在马蛋儿的头上,马蛋儿缩了缩脖子,双手抱住头,广义从地上摸起一个杏,在裤腿上蹭了蹭,尝过一口后,对马蛋儿说,你闪一边去,他又朝树身上踹了几脚,然后扔给马蛋儿一个蛇皮袋,低声说,你在树下捡,说着他往腰带里塞了另一个蛇皮袋,嗖嗖爬到树上去了。马蛋儿浑身发冷,猫下腰,遍地都是杏子,马蛋儿忘了害怕。广义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蛇皮袋已经半袋子杏,马蛋儿也捡了小半袋,广义伸手把儿子的蛇皮袋跟自己的扎在一起,扛到肩上。
  
  走近麦场边时候,广义对马蛋儿说,你先回去,我肚子痛,解个手就回去。马蛋儿从麦场穿过,乘凉的人还在,马蛋儿朝那看了看,心里有点怪怪的。爹这一泡屎时间可不短,回来的时候,马蛋儿问,我捡的那袋杏呢?广义愣了一下说,两袋归一块了。马蛋儿有点儿不高兴,觉得爹窃取了他的胜利果实。第二天,马蛋儿装了一兜杏去找小胖,小胖家竟也有,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又大又黄的麦黄杏。马蛋儿一下明白了,场里躺着的那个乘凉的人是小胖的娘,春枝。
  
  春枝自己在麦场说自己被人摸了。她说,那个黑影站在她的床前,浑身冰凉,像从坟地刨出来似的,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她要喊人,那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往那人手上咬了一口,那人才跑了。春枝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广义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马蛋儿没发现爹的手上有伤,那个女人说的话,谁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不管真假,村子上空立刻凝聚了一片恐惧的色彩:有个骚包专门在夜里摸人,来无踪去无影。背地里有人猜是鳏夫刘二,也有人说是没娶上媳妇的张疙瘩,说归说,没谁敢盖棺定论。麦场的男人纷纷搬迁回家睡了,马蛋儿家里麦子多,劳力少,广义说,再坚持几天,咱家也就收拾利索和上垛了,他安排马蛋儿把门用棍顶好,夜里惊醒点。
  
  马蛋儿心里窝着二凌的事,这样想着马蛋儿就不愿意和娘单独在一块。他让娘关好门,说自己到麦场跟爹睡。
  
  麦子和垛,知了猴压摞,玉米苗淹没了脚踝,四面八方响着庄稼生长的声音。马蛋儿提着个罐头瓶,沿着一棵棵树摸知了猴。人渐渐少了,四下里没有一丝灯火,马蛋儿提着满满一罐知了猴,朝自家的麦场走去。这一夜是马蛋儿牢记一生的一夜。月色里,马蛋儿看见爹的被窝像条死蛇,潮乎乎的没一点生气,伸手摸摸,里面没有丁点体温,马蛋儿钻进被窝蒙头呼呼大睡。当马蛋儿被草丛里的蛐蛐吵醒的时候,他用脚蹬蹬被窝那头,爹没在。马蛋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决定回家。
  
  马蛋儿提着一罐知了猴走进院子,他听见娘的房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他想,原来爹回来了。马蛋儿趴在窗下,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桂花,再让我弄一次……马蛋儿听见娘说,完事快滚,咱两家现在扯平了,回头你再拿大凌二凌的事败坏俺家蛋蛋,俺就告诉广义说你欺负俺,他的脾气你知道,他会骟了你!
  
  马蛋儿的头嗡一声大了,他愣在院子里。
  
  ……
  
  马蛋儿十五岁那年,月亮格外大,腆着个浑圆的肚子。酣睡的马蛋儿梦见了一片白花花的屁股,那人的脸被飘逸的长发裹了起来,马蛋儿却认得清清楚楚,是二凌!二凌的胸已经鼓了起来,充满怨恨的眼神变得妩媚无比,马蛋儿觉得自己心里有个东西抽成一团,攒足了力气,轰轰烈烈从他下身窜出来,他浑身慢慢松软了,内裤变得湿淋淋的。醒来的马蛋儿无端的想起屁股一拱一拱的张疙瘩。张疙瘩去年出去打工掉海里了,连个尸首也没找回来,村人都惋惜地说,张疙瘩猫×狗×没见过,他这一辈子是白活了!



  
  
2#
发表于 2013-3-8 16:32 | 只看该作者
文字细腻,用字丰富,描写大胆精彩,细节生动,人物刻画鲜明,充满浓郁的农村生活气息,不错的小说。
3#
发表于 2013-3-12 10:3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3-8 16:32 发表
文字细腻,用字丰富,描写大胆精彩,细节生动,人物刻画鲜明,充满浓郁的农村生活气息,不错的小说。


赞同迎风的意见。建勋老师的文字功底和构架可圈可点,尤其是在细节描写的功夫上更强。欣赏学习!
4#
 楼主| 发表于 2013-3-12 11:52 | 只看该作者
问好二位版主!
一场恶风,一场雨,光顾忙活大棚了,忙,忙
5#
发表于 2013-3-12 18:16 | 只看该作者
充满生活情趣,文字平实细腻。好文章!
6#
发表于 2013-3-12 20:10 | 只看该作者
描写很细腻,人物生动。
7#
发表于 2013-3-13 15:46 | 只看该作者
率性的文字。
个人感觉有些话过于“原生态”了。
8#
 楼主| 发表于 2013-3-15 18:3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叶柄 于 2013-3-12 18:16 发表
充满生活情趣,文字平实细腻。好文章!

问好叶柄老师,谢谢欣赏!
9#
 楼主| 发表于 2013-3-15 18:3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3-3-12 20:10 发表
描写很细腻,人物生动。

问好荤春老师,谢谢欣赏!
10#
 楼主| 发表于 2013-3-15 18:3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摇曳风铃 于 2013-3-13 15:46 发表
率性的文字。
个人感觉有些话过于“原生态”了。

谢谢摇曳风铃率性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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