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重阳节

西夏楼兰

金灿灿的重阳节

　　秋深了，李大爷跟几个老头站在影壁墙跟下晒太阳。风打着旋从脚下刮过，李大爷呛得咳嗽了几声。“这天怕是要变了！”旁边的老头自言自语。


　　李大爷正要附和着说什么，有人朝他喊：“李老哥，你老姑娘来了。”


　　李大爷于是弓着腰背着手回家去了。其实，李大爷以前腰板挺直的，自从老伴半年前离世，他就不由自主地弓起腰来，人也比过去沉默寡言了。


　　老姑娘春叶早在家里忙活开了，又是收拾屋子，又是洗衣服。李大爷跟大儿子住一个院，春叶来了径直就进家干活。春叶一边干活一边在跟哥哥抱怨：“哥，不是我说你们。娘去世有大半年了，过了百天这被子就能拆洗了。很快天气就冷了，这被子怎么还是老样子？”


　　哥哥知道妹妹的脾气，从小被哥哥们娇惯，说话从来都是这样。


　　哥哥辩解说：“不是我们不拆洗，是爹不让拆。”


　　“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爹不让拆？找理由不是？”


　　春叶一边数落哥哥，一边利索地把被子就拉出来了，于是到处找针线和剪子，她要趁着今天来把活做完了。


　　她刚要动剪子拆，李大爷进门看到了，生气地吼道：“你要做什么？快放下，不用你拆。”


　　“爹，不用我拆洗，还能指望谁？我一会儿就拆洗了。你别管。”


　　“不成。你快放下。”


　　春叶莫名其妙，觉得爹不可理解。


　　“爹，这都多长时间了，也应当拆洗了。我娘每年这个时候早缝好了。”


　　李大爷叹了口气，说：“你把你娘盖过的唯一的被子拆洗了，这个家哪里还有你娘的味道？我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你还是给我留一点念想吧。”


　　李大爷的话让兄妹两个都愣了，春叶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春叶了解爹，老两口一向感情很好，爹在世时特别宠着娘。娘先走了，爹一下子真是不适应，这半年来憔悴了不少，腰也不直了，性格也不像以前开朗了。


　　春叶跟大哥商量让爹出去散散心。两个人一合计，去三哥家最合适。三哥家房子多，三嫂只上半天班，爹去了也能互相照应着。于是，春叶跟三哥打了个招呼，第二天就把爹送到了三哥家。


　　刚开始那几天春叶还跟三哥通电话，打听情况，她怕爹受委屈。三哥让春叶放心，说刚去的时候，爹很闷，一周后就好多了。还经常出去溜弯，回来跟家里讲见闻，心情明显好转。


　　春叶放心了，也就不再老打电话，怕三嫂多心。


　　过了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吧，三哥来电话了：“妹子，爹让我给买了一身新衣服。穿上可精神了。”


　　春叶没出声。三哥接着说：“噢，还让我买了双新鞋。”


　　春叶火腾地起来了：“三哥，怎么？心疼你的钱了？没关系，衣服钱我出。爹在你们家住的是长了点。要不，我接走？”


　　“瞧你说的，我是那抠门的主吗？我是有别的担心。算了，还是见面再跟你说吧。”


　　第二天，三哥来找春叶，顺便把大哥也叫来了。春叶见了三哥就冷嘲热讽：“在你们家住一个月就着急了，养儿防老，这才几天你就嫌爹了！”


　　“不是那么回事。你别乱猜。爹最近天天出去串门，很晚才回来。我本来也挺开心的，可是听邻居讲，爹居然跟一个老太太对眼了，几乎天天去那老太太家串门。”


　　“老太太没老伴吗？”


　　“有老伴我还操这心干嘛？”


　　“这日久生情，闹出笑话，我们做儿女的脸上可挂不住。”


　　“不是你乱编排爹吧？爹跟娘感情多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一直没吭声的大哥说话了：“春叶，你可不懂。正因为感情好，所以爹没了娘，心里边就更空落落的。尤其是男人，好像更受不了孤独。也许，还真是爹想要有个伴。”


　　春叶叹了口气，犹豫着问二位哥哥：“要不，就让爹交个女朋友？”


　　“那可不行。你是女儿，又在城里。我们村里当儿子的可担不起这个名声，都快八十岁的老人了，再娶个老伴，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我们不管老人呢。”大哥首先反对。


　　三哥也接上话说：“再说了，人家老太太的儿女也未必同意。两个老人真一起过上了，未必适应对方。我也反对爹再婚。”


　　春叶不再吭声。大哥央求春叶：“爹对你比较客气，还是你劝劝爹吧。”


　　春叶摇摇头，说：“还是别硬劝阻。让爹先断了来往。就说三哥要去外地办事，先把爹接到我家住几天。分开了也许就会不了了之。”


　　两个哥哥都觉得行。工作还得春叶去做。


　　春叶跟爹说，三哥要出差，你还是回家去吧。或者到我家住几天也行。


　　老爷子一听脸就沉下来了，半天没吭声。


　　春叶便话里话外逗爹开心：“爹，您就去女儿家委屈几天，等我哥出差回来您再来儿子家享福。”说到这里，春叶笑了一下，接着开导爹：“你说我哥出门了，你一个老公公跟儿媳独处也不方便啊！”


　　李老爷子拦住了春叶的话头：“得了，别胡三话四的。我跟你去住几日。”虽然同意了，李老爷子临走时还中叹了口气，心中隐隐的不快无法表露，无奈跟着女儿走了。


　　春叶以为自己的计策好使，想爹跟老太太的感情还没真正建立起来，硬扯断还是有可能的。


　　一天，她要下班，有个中年男人来找她，说是有事要跟她谈谈。春叶莫名其妙，这个陌生的男人跟自己能有什么瓜葛?她跟在男人后面，想了一路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在一个餐馆找个安静的房间坐下，男人说话了：“把您找来实在冒昧。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张口。”


　　春叶淡淡一笑：“有话您还是直说吧，我是个爽快人。”


　　“那好。我说了您若觉得不妥，请别介意。”


　　前几年我父亲去世了，妈妈一直和我一起生活。后来孩子大了，上中学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妈妈怕孩子学习受影响，就自己搬回原来的地方。最近，妈妈认识了一位先生，发现先生是个非常体贴的人，性格好，人也勤快。妈妈竟然对老先生动了感情。好像老先生也欣赏我妈。我那个老妈是心气很高的人，她中意的人一定错不了。


　　如果不是妈妈生病，我也不知道这事。妈妈跟我说如果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的，也不至于老闹毛病。我猜出了妈妈的心思，终于把她老人家的秘密掏出来了。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您就是老先生的女儿，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找您来了。


　　就是让春叶再想两天，她也想不出这个结果来。春叶心里翻腾，她谨慎地选择字眼：“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自己也觉得老人有个伴更好。可是，您做儿子的不担心别人的议论吗？”


　　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要说一点担心没有那是假话。但是，老人也有自己寻找幸福的权利。拉扯我们长大，大半生辛苦，晚年想争取一点自己的幸福，我们做儿女的理应支持。”


　　春叶也随声附和：“就是。好三天，歹三天。闲话过几天就没影了。我回去跟我两个哥哥商量一下，然后再跟您联系。”


　　重阳节这天，两家人又坐在这家餐馆里为两位老人过节。看着两位老人开心的样子，春叶离开桌子来到外面掉眼泪，不知是心酸还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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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文字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变化，老年人也应该享有婚姻的权利，做儿女的应该理解和支持。小说文笔细腻，尤其人物和情节真实自然。小说。问好。

星语天涯

小说情节生动，感人！愿社会多关心关心老年人精神生活！欣赏学习楼兰版主佳作！

曾经沧海

小说语言质朴，亲切感人。人物塑造很成功，特别是“春叶”这个人物写得很活。小说这种淡淡的结尾留给人很多想象的空间。这篇小说非常不错。
提个建议，“父亲”不让洗涤被褥，是想闻闻“母亲”的味道，但是父亲睡的被褥不可能长久不洗涤。如果把被褥改作枕头是否更恰当，父亲可以闻味道，也可以抱着枕头睡觉，还可以自己洗涤枕头。
我的建议不一定对，供参考。

若水

小说从小视觉入手，反映了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社会在进步，人到底怎样度过自己的晚年，是值得做子女应该思考的。很温暖的小说，学习！

澧水寒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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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

五味杂陈!学习了.

[ 本帖最后由 小河 于 2013-6-4 15:44 编辑 ]

暴雨迎风

文字情切感人。楼兰的小说风格变得明快了些，更贴近生活，人物典型，事件典型，从正面讴歌老年爱情，愿夕阳更红，老年人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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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有时代气息和社会问题热点的关注度，对当下老年生活状态的聚焦和诠释，有着人性关怀的特色。

万里

本篇反映的是一个社会现实，结局是团圆美满的，这很漂亮。但我认为本篇最出彩的是春叶这一人物的刻画，细腻传神，性格逼真，呼之欲出！漂亮！

西夏楼兰

多谢大家的关注点评。前些日子为电台写稿，其中有一期是做关于空巢老人的，于是有了这个题材。

七笔氏

岁岁重阳，不一样的感情，读来给人温暖，饱含浓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