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酒

yangyizhuo

校酒


　　想来就是一个极复杂的题目。想想就觉得自己诸多说不出，但又觉得其间故事多多，不说着实可惜。只得强自开了头，随便说说，能说多少算多少吧。――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而已，而已。

　　……

　　一边情况下，是这样开始的。有一位知情人，当然也是这次参与者之一，往往也是学校的小领导了。悄悄从你身边过来，像战争片里特务接头一般，若无其事与你擦肩而过，又用了一种低切的声音：一会放学了，嗯，那边去吧。

　　你若一时没得反应过来（当然，能接上头的都是自己人，大家相互都是极默契的。反应迟滞的，往往不是熟手），对方会显示一种极惊愕又不屑的表情出来，“啧！你怎么还不明白？”语气中半是嘲讽，半是惋惜的把话挑明白，“校长请客，那边饭店里，请咱喝酒啊！”当然，说这话声音也还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但是，人们也还是知道了。比如门岗上有人就给其他的“有人”开玩笑了：人家校长又请客啦，请你过去呢。还不赶紧准备准备。说着这些笑话，又搬了手指数着：请了XXX，也叫了XX。可能没有XX，不，你不知道。肯定有XXX。不信你在旁边看，怎么他们都得从门口这儿过去。

　　于是，我们也细心可以观察的到，三三两两的，这些人就出门，往路南的饭店里去。这些被邀去吃酒的人们，到底想不想人知道呢？首先，他们也不想大肆宣扬。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要低调一点好。若有个“好事儿的”整出点“好事儿”来，也就凭添了许多麻烦。再者，大家也好似领受着一种光荣。不仅是被校长请酒是件光彩的事情。还有，能吃得上这酒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等。所以，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是有的。我就亲耳听有人说过这样一句，“来吧。哥们！什么时候你来了。我请你喝酒。路边几个饭店，吃完我们记帐走人。这么说吧，咱也绝对掏不着自己的包！”原来，这个说法，也是颇有一番意气威风。像我们平日里所说：我这钱都是自己一滴汗水摔八瓣挣了来的。哪个钢蹦掉地上都叮当响――这话说来生硬，但也就满是穷气。

　　好吧。我们接着说校长请酒的事情。

　　然后，就过马路了，然后就进饭店了，然后就坐到屋里了。这也不是废话。走在路上，谁和谁一组，谁与谁有的话说，都是风景，都是学问。尤其是进屋落座，讲究也就更多了些。我看过一个关于礼仪的讲座，据说这座次大体就要分为“政务与商务”的不同。哪里算是上，哪里算是下，哪里是主，哪里是次。哪里是略主偏次，哪里是次座又偏为重要，里面讲法多多。往往要推让，又要加了诸多说辞。有的说按年龄，有的说按男女。有的要挨着喝白酒的，有的不想挨着抽烟的。但中间靠里的位子还是要给领导坐。其他环拱。又有近邻又有对门，总之学问多多，风景多多。

　　倒水，点菜又是各种机窍。我这里也说的麻烦，再者，想来喝过类似酒的也多少有些类似，这里也不多聒噪。

　　（我去楼下转一圈，顺遍倒杯白水。回头再续校酒话题。看官稍候。也原谅洒家则个。）

　　继续校酒话题ING

　　我们看，这个酒桌上的说法多多，也不过只一个意思。就是一切为领导服务。道理也简单。大家喝的谁的酒？吃得谁的菜？临末了还不是人家校长出门签了字大家走散？就算是喂条狗还得朝人家摇摇尾巴，你又没得尾巴摇，还不肯给人家唱两句喜歌？

　　其实，人这种东西，远不如狗更实诚。把人与狗并列，很难说是诋毁了人还是污辱了狗。――我们讲的是道理，并不在于骂大街――比如说吧，狗若真的吃了你的东西，又朝你摇着尾巴，我敢说，它表达的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你见过一条狗一边摇尾巴一边朝人呲牙的吗？没有。但这样的人却极多。端起酒杯来，满脸含春，摇头摆尾，恨不得在领导面前剖腹掏心。转身后呢？就趁了上厕所的当，还是掩嘴葫芦，像体己人说些小话。回家后，又背地里咬牙的不在少数。说的什么，各式各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与酒桌上，领导面前说的那些基本是可以做个对比。也正如一块布的反正面。差异如此之大，而又如此浑然一体。所谓“翻脸”说，是不是就指这个意思？脸皮原来也是正反两面，有人果然能翻转自如。

　　领导很威风，很得意，自己也觉得自己聪明又神圣，但他也往往只能看到脸皮的一面。

　　比如，我知道的。有聪明人指教我：干嘛做这么快？慢慢来，又认真又仔细又不出错。关键是，下了班，我们还要加班。加班就好让领导请客。好钢使在刀刃上！果然，也就如了聪明人所愿了。

　　有的时候，也真很难说谁聪明，谁是谁的领导。他表面上把你举得高高，如神佛偶像一般。也如供神是一样的。你能显灵，能给他办了事，合了他的心意，他就给你上香烧纸磕头上供也不在话下。不灵的话，你也不过一张废纸。谁是谁的主人？谁又是谁的工具？

　　然而，我也真的觉得做老师的，去喝酒真的可怜了。尤其是陪领导喝酒的老师们。点菜，点些大鱼大肉，趁校长发过话，又不在身边，好似一种泄愤式的疯狂点菜，把菜谱上价位最贵的，平日里自己最舍不得吃的点了出来，也只不过：炖排骨，烤兔子，梅菜扣肉，牛蹄筋……主食是一人一碗饺子。想来，又让人觉得心酸。做老师的，没得多少钱花，平日里吃不得喝不得。好容易有校长请客，又让自己点菜，自然要好好解馋。对了，还有酒就要“头曲”。平日里在家不过几块钱的白干。现在校长请客，自然要好好喝一点。

　　校长自然是见过世面的，喝酒，就是他们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听校长夫人就抱怨：你就别当这校长了，又不能喝酒？整天还要喝起来没完！夫人说起来满是报怨担忧。工作是学校的，领导也是单位的，只有老公的身体才是自己的。就算是花了单位的钱，最后毁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不是？最后还是自己遭罪不是？又不只是你一人遭罪不是？

　　我的现在的校长还很年轻，也不太善于喝酒。他自己也很苦恼，也正是艰苦的锻炼过程中。据说前两天就被两位副校长抬回家去了。整个人跟烂泥相仿，竖不起来，只好两人横抬着走。不能喝酒的校长啊！威风扫地，体统何在？

　　我们原来的校长就好能喝酒，而且喝酒后，还越发的能吃。经常大喝一声：一碗汤面，四个荷包蛋。周围人笑。他就雄视一周道：你们哪个能吃得下？众人也就都咂舌禁声。而后来也就知道，老校长得了糖尿病了，吃得多，喝得多，身体却越发瘦下来。然后不久，因为些变故，他就退居了二线。他那身边的故旧知情的说：他这一下来，算是把自己救了。要再当两年校长，得死上位子上。

　　其实更能喝酒的是我们这里的教委主任。这也合乎官越大量越大的规矩。据说，他能一天三顿酒，一顿一瓶多。白酒不误啤酒的事。另外，此领导喝啤酒有个奇招：拿个生鸡蛋，打到啤酒杯里，就着酒一起生吞下去。曾经有一阵，我们学校小领导也要效仿如此喝法。当然是酒兴正浓的时候，也要生鸡蛋，也打到啤酒里去。还极力推广给其他喝酒人。好像这就是以实地行动向领导致敬。为什么这么喝呢？有什么好处？何等味道？没人多问，少人知道。主任在酒局里的第二大贡献就是发明了一种汤品。也就是个素汤。里面有鸡蛋绺儿，小虾皮儿，粉丝紫菜，芜荽末胡椒粉一撒等等。大家喝酒吃肉完毕时，要主食最后一项之前，必然要这个汤。早有靠门的副职告诉店小二：上汤。传统汤。就是主任汤。

　　校长请酒，喜欢喝的不一定喝得上。喝得上的，也不定就喜欢。不喜欢酒，必定有其他所好。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校长举起酒杯，也要说些正确又英明的话，千言万语也不过就一个意思吧：喝了我的酒，都他妈的给我办事。――校长一定不掏自己钱包，但是签字可以不让你掏自己钱包，所以这酒就是校长的酒。

　　喝酒的人也跟着举杯，当然酒杯的高度要略低于校长一些，也说些动听又可爱的话，千回百转也不过一个意思：甭管谁是校长，白喝的酒谁不喝？关于做事情嘛，看情况喽。




[ 本帖最后由 yangyizhuo 于 2014-3-2 10:14 编辑 ]

一孔

还喝啊！不是说不允许了吗？

摇曳风铃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酒是喝不尽的，喝酒的内涵与外延也深刻的多。

鲁小鱼

真是，这校酒喝得可真有水平！

太和五中张奇

禁酒啊！酒这个杯中尤物，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从喝酒可以折射出人性。

夏冰

活色生香。
这文字，哈哈，好。
关于喝酒，中国向来有谱。校酒只是其一。

清荷吴霜

这“酒”喝得妙。

南山菊

看杨老师这篇，想起几件事。
刚参加工作那会，一位大姐告诉我，咱别看人当红人，不容易啊，那个谁往领导家送东西，东西不是很贵，但是心意。然后呢，还得陪着领导的儿子玩，还得玩高兴了。——一般人谁有这个本事？这得是天赋。
还有一位领导，在位置时候格外苛刻，后来下来，见面没人跟这人说话。——当初围着他说好话的，都是为了那点眼前利益。当初不巴结他的，没受过欺负的，还跟他说几句。受欺负的，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太和五中张奇

原帖由 南山菊 于 2014-3-5 11:36 发表
看杨老师这篇，想起几件事。
刚参加工作那会，一位大姐告诉我，咱别看人当红人，不容易啊，那个谁往领导家送东西，东西不是很贵，但是心意。然后呢，还得陪着领导的儿子玩，还得玩高兴了。——一般人谁有这个本事？ ...

深有感触，单位就是一个小社会，各色人等，人心不古。世道难为。山菊友 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