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

澧水寒儒

                        赎

    方崎双眼猩红，说晓云，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晓云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眼含露珠，脸上结着霜花。

        ……

    民国十年五月十八，西教乡陈远山家张灯结彩，喜庆盈庭，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陈瘦秋终于娶到老婆了。陈瘦秋的父亲陈远山的心里浮起一丝欣慰。他总算不会愧对先人了，薪火相传的事也为期不远了。迎来送往的人很多，陈远山笑脸相迎。

    陈瘦秋是陈远山的独子，幼时的一场伤风感冒迁延不愈落下了病根，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一天只晓得对着一只葫芦壳，说宝物宝物。陈远山前后娶过几房，只是后面的那几房都不争气，女儿添了一大堆，就是没有为他留下男丁。

    陈远山家中富庶，但乡里人几乎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陈远山能为儿子娶到媳妇，完全是一次意外的收获。

    晓云是黄春元的小女。黄春元嗜赌如命，他的家里徒然四壁，输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他一直说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

    五月十七，西教赌馆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吵吵嚷嚷，掷色子的声音，押铜钱的声音，辱骂的声音混杂交互。凶悍的打手，膀阔腰圆，虎视眈眈的维持着秩序。来这里的赌客，都是安分守己的，不敢有丝毫的造次。黄春元最近一直输，他一直想扳本，但总没有机会。他实在没有钱财押了，输得兴头上，心一横，反正女儿迟早是人家的，不如就押了吧，他的眼里喷火。没想到真有人接受了这个赌注，他就是陈远山。

    色子在密闭的容器里嚓嚓嚓作响，黄远山侧耳倾听，这是一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定是小一定是小。黄远山一咬牙，放出来自肺腑的声音买小。

    容器一打开，黄远山傻了，大。黄远山狠捶了一把桌子，然后默然的离开了，他不敢回去，找了一家酒馆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消息传到黄家寨的时候，黄晓云像一尊雕像，手中的木盆骤然跌落，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水洗得发白的碎花蜡染薄衫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异样的白。

    方崎来了，他看着眼圈发红的晓云，心里像无数的蚂蚁在啃啮，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爹。但是一切已成定局。方崎和晓云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在玩过家家的时候，晓云就是他的新娘。方崎家也穷得叮当响，所以方崎的暗恋只是心照不宣。方崎也一直想着她一定要幸福。消息风传到黄家寨时，他是第二个被击倒的。他强打着精神找到晓云的时候，他说不出一句话，一对拳头捏得咔咔响。晓云只是不停地哭。方崎打破了沉默，他说我想替你爹把赌宝账还了。

    他带着简单的固执找到陈远山，他说他是晓云的相好，想给相好的父亲还账。他问黄春山欠了他多少钱，陈远山说不多，五十两银子。穷小子，你能还，是做梦吧，哈哈哈。

    方崎失魂落魄地回来之后，那晚，晓云爹没有回来，是方崎陪的。晓云的眼泪已经哭干，她说，崎哥，记得小时后，我做你的新娘的事吗？方崎点了点头。看着晓云那汪秋水，方崎感觉一把刀刺中了心脏，血在汩汩地流。

    晓云说，崎哥，今夜我就做你的新娘。

    方崎的眼里闪着磷火，但很快就失去了定力。一场覆雨翻云之后，更多的是无限惆怅。

    五月十八，陈家的接亲队伍就来了，晓云没有逃，她心如死灰。方崎看着身着赤红衣服的娶亲队伍，听着唢呐的呜咽，心像揉碎的泡沫，瞬间眼前一黑。当他清醒的时候，天已擦黑了。

    一切成为过去，晓云成了陈瘦秋的妻子。晓云不喜欢陈瘦秋，但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陈家的富庶，也就渐渐淡忘了方崎，倒是她的肚子在不断地膨大，暗示着她和方崎的宿业犹存。

    方崎放不下晓云，忍辱负重做了陈家的长工。看着晓云那幽怨和不可捉摸的眼神，方崎心里萌生着一个恶念。他开始靠近陈瘦秋，关心他，从生活起居，到饮食种种，还给他摘葫芦玩，慢慢地就获得了他的信任。有一天，陈远山正在午休，他神秘地跟陈瘦秋耳语，说那里有魔鬼，要放火烧。说着将一只火把递给他，陈瘦秋接过火把，嚷着烧死魔鬼烧死魔鬼，轻轻走进了陈元山住的厢房。看着身陷火海的陈氏父子，方崎嘴角浮出一丝奸笑。哈哈哈，狗日的陈远山你也有今日。

    这把火令晓云傻眼了。方崎说，别怕，晓云有我。在方崎的一番劝说之下，她回到了方崎的身边。只是梦里，方崎总是不断地呓语，说一些惊骇的话。晓云听得多了，在细细地清理之后，发现是方崎导演了那场火。

    那一刻，晓云的心头涌上来了一股寒凉，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被蔓延。

    那晚，晓云翻来覆去，一夜无眠。第二日，晓云毅然离开了他，她留了几句话：方崎，你已不是先前的你，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你赎不回你的情，不必找我，后会无期。当方崎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纸片从手中怆然滑落。

        ……

    半个月后，方崎锒铛入狱，而告发他的人正是黄晓云-------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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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澧水寒儒 于 2014-3-18 08:55 编辑 ]

木门长子

哈，一篇传奇故事，一曲况世绝恋，挺好！

刘满园

语言也挺有韵致，读来荡气回肠。

暴雨迎风

一个传奇故事，写出了人物的复杂性，一切都是因为爱，因爱生恨，因恨产生悲剧。结果方崎的一无所有和哐当入狱给了方琦似的人物一记响亮的耳光，寓意深刻。

碣石清风

人性复杂，爱恨情仇，民国传奇。不错，欣赏

昨夜秋风

爱恨情仇，的确是传奇。人性的复苏可能是这篇小说的主题。

若水

人性的本真是善，心中无善，再好的外表又有何用。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