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又一次卷入一宗极为棘手的案子之中。查卷宗,看庭审记录……不知不觉时针已逼近零点。
我满怀疲倦地乘电梯,从15楼下行到-1层地下车库取车回家。
地下车库灯光暗淡,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十台车。我信步走向我的那辆大众3000,一个晃动的人影进入我的视线,把我吓了一跳。
我起初以为是个偷车贼:他是个中年男子,头发像是几个月没洗了。狭长的脸蛋脏污又瘦弱。眼圈发黑,一看就知道是好久没睡过一夜安生觉的人。
他走到我面前,求证到我就是审判长时,他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几乎是哀求我说:“青天大老爷,您,您可得给俺做主啊……”
我一把搀起他,让他有话好好说。
他连连点头,用破旧的黄军装衣袖抹了几下眼角的泪水。
他开始絮絮叨叨,哽哽咽咽地说起来,语气里分明是怀着天大的委屈。
而他也正是搞得我头痛多日的新接手的卷宗里的原告。
他是一名农民工,在某建筑工地当分片的包工头。后来他的老板也就是现在的被告某建筑公司的何董事长借口公司破产宣布倒闭而拖欠了他和几十个工人的工资。他上门要了五年多了,都没要出一分钱。非但如此,有几次还挨了打,花费几万元,到医院里住过几回。
他手下的几十号人,天天向他要工钱,他哪里找去?百多万的巨款,他哪里支付得起?
他只好卖了先前买下的位于老家的唯一一处房产,先还了一部分急需要钱救急的工友。他领着老婆孩子四处打游击,什么都做过,卖水果,捡破烂,掏厕所……
可是他的老婆还是因为患了疾病,无钱医治于两年前一个冰冷的冬夜离开了他。
他的一双年仅十余岁的儿女,也因为生计所迫,辍学在家,整天出外打童工……
而今,他甚至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家。他们三口之家至今还租住在市郊的一间不到20平米的地下室里……
我听不下去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无限同情地对他说:“回去吧,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
我打开车门,发动车子要走。
我看见他又一次地跑到我的车窗前,他示意我打开车窗,他的手里举着一尊观音菩萨像。看上去是绿玉的。
我猜他手里的东西极有可能是祖传的。这么一尊传家宝看样子打算送给我。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到底没有打开车窗,而是冲他挥了挥手,然后驱车离开。
回家的路很近,只有几个路口,但我开得很慢。
我的胸口如同压了重重的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今天下午,我的一个同事约我明天中午赶赴一个宴会。
我问是谁?为什么要邀请我呢?
那位同事以异常崇拜的语气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在省电视台经常露面的何董吗?”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腹便便巧舌如簧满脸堆笑省人大的代表啊!
那次,我推掉了那个宴会。后来莫名其妙地掉了职。那个案子归我的那个同事接着审理了。
案子判是判了,可是农民工始终未要到钱。何董一度人间蒸发,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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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杨进修 于 2014-6-6 17:05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