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失败的英雄

yangyizhuo

失败的英雄


　　遥控随便一播，中央台的戏曲频道正在演出的是《挑滑车》。我不懂戏曲，甚至，对这部戏的剧情也不甚了然：好像讲的是发生在南宋抗金时的一段故事，这个扎靠旗，舞大枪，一脸傲气的小伙子可能是叫做“高宠”，舞台上，他把金兵金将打的落花流水。舞台中央处放置了一个小山似的东西，有“金兵”拿了两张画了车轮的旗子，站在山上――记得小时候，听刘兰芳讲“岳飞传”，讲过铁滑车这种东西，铁滑车上装满了石块，山上有人一推直冲下来，一不小心，山下的进攻者就会被撵压成肉酱――这时，高宠也追到了山下。戏剧是虚拟的，看演员用手中的枪架着对方的两张车旗，这边一摆，那边一摆，然后一挑，表示把铁滑车挑到了一边；戏剧又是神奇的，就在演员这么虚拟的表演中，我分明的觉出了紧张、担心。高宠是勇武的英雄，把铁滑车挑倒了一辆又一辆，他又是自不量力的，他的手脚在抖，脸色也变得难看，已经筋疲力尽了；跨下的战马在长嘶，他摩挲着、鼓励、鞭打着自己的心爱的战马，挺起自己的大枪，又冲到了山前。滑车又推下来，他不躲闪，不退却，但这次高宠的大枪没能够挑得开，他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象征着铁滑车的旗子就压在他的身上，我们这位骄傲的英雄就这样死了，剧情到这里结束。

　　关了电视，我觉得自己头脑里很乱。刚看完时，自己很决然的就下了个定论：骄傲的悲剧。但不一会，自己就开始在推翻自己了，难道就这样简单的否定了这个“英雄”？我分明听到了电视里的观众不时的在为他喝彩。就是再问问自己，他的死确实有他的不自量力，和一时的冲动鲁莽，但，对于他的死惋惜可以，是不能有半点讽刺、嘲弄。首先说，他这样做的动机是值得崇敬的，“要杀尽番兵番将”，他的行动也不能说不是一种气概。但结果，他失败了，乃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忽然间很费解，看这出戏的观众是个什么心理啊？他们喜欢看着一个盖世的英雄，在轰轰烈烈之后含恨惨死？这部戏久演不衰，说明我们的观众一直就喜欢着这个悲剧。

　　中国人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尤其是在传统的剧目中，几乎绝大部分结果都是善恶有报，美梦成真，这是人们的一种愿望。但美梦毕竟不是现实，现实中往往是留有遗憾的――这是必然的，因为一个人的希望是无限的，而一个人的现实却是有现的。想想反映这种情况的作品还是有很多的，中国的神话里有“夸父追日”，这个巨人没有成功就死掉了；在国外有“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是古希腊的经典悲剧；在我国，从楚霸王不肯过江东，到岳飞终于不能痛饮黄龙府，到袁崇焕，到孙中山，这种悲剧的英雄，英雄的悲剧竟是不可胜数。如果说有成功英雄的话，几乎可以说，他们每一个的成功已经付出几十个，或是千百个失败英雄的代价了。

　　好多的文学、美学论著都讲过悲剧美的原理、实质，但，大多数没有读过这些理论的人们也不一定就不懂，或说他们也喜欢悲剧。在他们心里可能有一种道理：那就是“不以成败论英雄”，英雄就是英雄，何必一个美好的结局，英雄毕竟就是英雄，何必苛求他们的完美无缺？

　　提到这些，我想我们不能不提到“海明威”了。他在“老人与海”中借老桑提亚哥这个老硬汉说，“人不是一生下来就要被打败的！你可以杀死他，但你不能打败他”老桑提亚哥在最后的梦里，梦到了狮子，那是他的英雄之梦。英雄就是英雄，不论是梦里的还是现实中的，不论是已经成功了的，还是失败的。判断一个英雄先不要忙着说结果，要看他正在做着的是什么？他正怎样的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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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也

你可以杀死他，但你不能打败他。海明威的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