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打工妹

美狄亚

　　天不亮我就起床了。

　　今天要跟着回家过年的桔儿一道去S市打工。

　　轻手轻脚地洗漱，把昨晚已打好的包裹打开，再看一下还有什么没带。唉，其实乡里妹子有多少衣物、多少日用品呢？我把那件洗得发白的隐隐约约还看得出蓝底碎花的褂子拿在手里再检查一遍：掉了的一颗扣子已经缝上了，破了的边我也往里收了一寸，对着镜子再试一试，看，蛮合身的，短了一寸反而更显出我的好腰身哩，不觉咧咧嘴笑了起来。

　　“花儿，鸡还没叫哩，再睡会儿吧，今儿还要赶山路哦！”妈在床上被我的笑声吵醒了。自打15岁死了爹，我就和妈睡一张床，妈说有个伴不做恶梦。两个弟弟睡在隔壁。

　　“不了，妈多睡会儿吧，我还要去喂那两头猪，这一走要过年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了，我还想多看看它们哩！”我把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让猪食快些熟。

　　我提着猪食桶进猪圈的时候，那两头圆滚滚的猪儿“啰啰”欢叫着，偎了过来。我把猪食倒进槽里，看着它们“喳喳”拱吃着，不时发出“哼唧、哼唧”的满意的叫唤声，忍不住去摸它们光滑的毛。怔怔地摸着，看着，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拉住我的手：＂花儿，别看了，我弄了早饭，快去吃吧。＂

　　我和妈牵着手进了厨房，妈端给我一大碗挂面，擦脸抹泪地看着我吃。
　　
　　“妈，我打工是喜事！以后两个弟弟的学费就不用愁了，省得找人家借，看人家脸色，等两个弟弟读完大学，妈也就出头了。妈，你说是不？”

　　“也不怪乡亲，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只怪我们王家霉气，死了男人，拖累你们儿们，你才18岁就要出远门做工！”妈忍不住啜泣，说不出话来，只把头点了又点，像停不住似的。

　　“妈，你这就说错了，做工光荣，人活着不劳动不是比猪都不如了？猪到年关杀了还可以卖钱哩，猪下水还可以吃，人总不能不如猪吧。妈，你说是不？”

　　妈睁大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是使了好大劲才想明白似的，忽然伸出1根手指头朝我一指，又朝猪圈一指，“噗嗤”一声笑开了：“好你个快嘴的丫头，拿自己和猪比？嘿嘿，不过，你说的倒是对的！”

　　妈一欢快起来，我感到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吃完面，我挽着妈走到弟弟屋门口，想再看看两个弟弟。大弟弟17岁，读高二；小弟弟15岁，读初三。这些年都是我和妈勤扒苦做供他们读书，他们很争气，虽吃的穿的不如人家，但成绩好，倒也没在学校受欺负。

　　“花儿，该出门了！”桔儿挽着一个包袱已经约我来了。

　　“好。妈，我和桔儿走了。”

　　“我送你们，黑灯瞎火的！”妈点了一个火把，说什么也要送。

　　已经翻了五座山，妈还不肯返回，我才劝：“妈，回吧。弟弟们还要吃早饭上学哩！”“哦，哦。”妈才止了步，只是站着不转身。

　　“回吧，妈！”我笑一个给妈看，好让她放心，她还是立着不动，手里的松枝火把嗞嗞作响。桔儿也劝：王妈，回吧，有桔儿在，花儿不会吃亏的！“说着两手搬过妈的肩头，妈才顺从地朝回走了。
　　
　　天已麻麻亮。嫩绿的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鸟儿也醒了，“啾啾”叫着、闹着。漫山遍野的桔林影影绰绰，像皮影式的。近处的桔子树枝在晨风中摇摇摆摆，一阵阵沁甜的桔香钻进肺里。

　　“桔儿，我还舍不得我们这里哩！”

　　“舍不得也要舍呀！”

　　“咦，花儿，你看，你妈怎么还站在那里？”
　　我掉头望去，对面山上，一闪一闪的火光下伫立着我的母亲：散乱的头发飘着，瘦弱的身子笼在宽大的衣襟里，像筛糠般抖着，一手擎着火把，一手一上一下地动着。我晓得：妈又在抹泪。


　　二



　　“桔儿，你说人家会要我吗？——我只读了个小学。”

　　“怎么不会？我不也只读了个初中？你这么勤快，不要你要哪个？”

　　“可是我不会做衣服呀！”

　　“放心，要培训的。又不是让我们去搞设计、搞打版，我们就是用缝纫机做成衣的车工而已。”

　　“什么设计？还打板子？”

　　“是打版。哎哟，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服装行的术语。”桔儿看着我，又补一句：“好在我们不用懂这些，我们只要会用机器就行了。”说着使劲捏了捏我的手，像是想把勇气送一些给我。
　　
　　“嘿……”我这才放了心。



　　新星服装厂大门口排了好长的队。我站在队伍里，心里好怕，要是选不上回去，好丢脸的，弟弟的学费又成大问题了。还好，在几百个应聘的女孩中，我幸运的被选中了，拿到宿舍钥匙时，我的背上竟被吓出的汗打湿了一大片。

　　我和桔儿，还有10个女孩住在一起。屋子好小，又阴，上下两层铺，地上杂乱的放着盆子、桶，一张长桌上堆着衣服、杯子、碗、梳子……屋中间横七竖八的牵着晾衣服的绳子。一股子说不清是霉味还是骚味的气息让我几乎呕了起来。“习惯了就好了，没事的！”桔儿温柔地拍拍我的背。我想：我又不是城里的娇小姐，桔儿受得了，我怎么不行？嘿……想着想着，自顾笑了。



　　我顺利的通过了培训、试工，正式上机了。我看着被辞退的那些流泪的姑娘，觉得自己还是蛮有出息的！

　　活儿自然是累人的。一坐下去不能动弹，连上厕所多了也要挨领班的骂：“懒牛懒马屎尿多！不想做早些滚！”所以，往往一天只上一、两次厕所，还是趁着那个吊白眼的女领班不注意时溜出去的。时间久了，小肚子往往隐隐作痛。哎，忍吧，别人忍得，我花儿怎么就不行？“哼，嘿嘿……”边踩着缝纫机边想着，不觉笑出声来，恰好被吊白眼听到，一阵吼斥：“王花，你开小差把线走歪了我扣你半月的工钱！扎着手呢那就更是活该！”我偷眼瞄一眼桔儿，她在朝我眨眼睛，意思是提醒：千万别顶嘴！我怎么敢？即使敢我也不会顶，我王花聪明着哩——好女不吃眼前亏。我挺了挺身子，死盯着针下的衣料，毫无偏差的飞针走线，吊白眼才放过了我，不再吱声，巡到别处去了。



　　三


　　食堂门口拥了好大一堆人，原来是在看告示：“本次营销处招聘形式是厂内厂外均招。身高1.60米以上，五官端正，文化程度：初中以上。”

　　桔儿当然是要报名了，她是初中毕业生。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为我领了一张表叫我填：“花儿，不能死心眼，你就填初中，哪个晓得？”

　　“不行呀——这是欺骗！而且，万一查出来……”我捧着表格不敢写一个字。“查出来有桔儿我！我证明你是初中生！”桔儿昂了昂头，挺了挺身，咬了咬牙。

　　“好吧……”我战战兢兢地填了表，和桔儿一起到人事处应聘。其实，只在马厂长、人事处处长、营销处处长面前站2分钟，连话都不用说。

　　过了两天，榜下来了，我上了榜，成了营销处的职工，而桔儿落榜了。我很不明白。在食堂吃饭时，听到唧唧喳喳的议论。“哼，这哪里是招聘营销员，分明就是选美！”“选什么美？还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选三陪？”“是的！你们看上榜的都是漂亮妞儿！”“搞营销要的就是漂亮的脸盘子和衣架子，厂里选漂亮妞有什么不对？烂嘴！”谁知道吊白眼在跟前？她一声大吼，打工妹都不敢吱声了。

　　我牵着桔儿的手，很惭愧地看着她，总觉得是自己抢了她的好饭碗。

　　“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长得不漂亮。怪不得你。”桔儿眼里明净得像秋天的天空，没有一丝乌云，我信她。她又说：“做车衣工有什么不好？各有各的本事。只要是凭本事吃饭就行！”


　　四


　　在营销处上班轻松多了，收入也高得多。营销在我们新星服装厂也就是拉生意，搞推销。

　　刚开始处长让我跟着孙丽。她告诉我：无非是在别人的公司磨嘴皮子，在酒席上碰杯子，在KTV包房吊嗓子，在舞场上转圈子。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所以学会唱歌、跳舞并不难。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做工就是做工，为什么下了班还必须去碰什么杯子、吊什么嗓子、转什么圈子？

　　孙丽说，你会明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孙丽的外出任务总是陪马厂长谈业务。孙丽说：“马厂长喜欢你！
　　
　　“不可能！”我瞪她一眼。可是想想每每不胜酒力时都是马厂长代饮，唱歌记不全歌词也总是在马厂长的伴唱中混过去。他从来不说一句不得体的话，更不要说有什么不正当的举止。心里觉着马厂长正派、亲切、尊重人。工作起来也就更加努力了。

　　今天下了班，处长吩咐我和孙丽去酒楼谈生意。走进包房，见马厂长在沙发上与一胖子谈话，见我们进来，像骨鲠在喉一样突然不吱声了。孙丽介绍：“这是金老板，这是我们马厂长，这位是王小姐，我是孙丽。”

　　四人落座，推杯换盏，我经不起折腾，不敢再干。“来来，孙小姐，今天难得金老板高兴，若要感情深，就要一口吞！”

　　“吞就吞！”

　　“你呢？王小姐？”恍惚中我看见胖子金老板肥大的手举着杯子，俯下身笑眯眯地望着我，满口的酒气直喷到我的脸上，我“哇”的一声差点吐出来。

　　“好了，不要太为难王小姐了，让她喝杯可乐提提神！孙小姐，还是你陪金老板喝吧。”马厂长把一杯可乐送到我面前。我想，马厂长人真好！一饮而尽。



　　头好昏呀！好想睡！

　　心里惦记着上班，努力睁开眼，啊？！这是哪里？宽大的席梦思、豪华的吊灯、彩电、空调……

　　“醒了？好些吗？王小姐？”马厂长腰里围着浴巾走进来！

　　“你？你！我？”我下意识地摸摸身子——一丝不挂！我的心咯噔一下狂跳不已。天啦！我失身了！他欺负了我！我想跳起来扑向他，可是赤裸着身子，赶紧拉住毯子裹紧自己，缩在毯子里哭。

　　他上床来，要搂我，我往一边躲闪，他扑过来，一把搂住我，亲我：“花儿，宝贝儿，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你看，你这么漂亮、年轻，又这么纯洁，嘿，还是黄花闺女哩！”他的手缓缓下移……我抓住他的手，拼命阻挡，大叫：“马忠，你是个流氓！”

　　“啊呀！花儿，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什么流氓？这是我喜欢你啊！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相信我！我是个好人！你是幸福的！”他往我身上爬，我使劲推他，推不动。

　　“马忠，负责？你娶我吗？”我瞪着眼，抓住他的双肩拼命搡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吼问他。

　　“娶！当然娶，我还巴望着你给我生儿子哩！”他越搂越紧，强壮的身子把我压在下面，嘴里“花儿！花儿！”不停……




　　“这是什么？谈恋爱吗？是夫妻吗？”——我总是这样问他。

　　“是的，是谈恋爱，是夫妻，婚迟早是要结的！”——他总是万分温存地搂我在怀里。

　　五


　　三个月过去了，我怀了马忠的孩子。他很体贴我，好吃的、好穿的不断买回来，还专门把他的姐姐马璐请来照顾我的衣食住行。我每次出门姐姐马璐都不放心地一步一跟，生怕我走丢了似的。有时候和姐姐聊天，我问姐姐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生孩子，姐姐的脸都白了，叹口长气，说：“姐姐哪里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啊？医生说我是个没生育能力的女人啊，唉，还不是命苦！哪里像你这么好的福气？”

　　我说给马忠听，他嘿嘿一笑：“是啊，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好福气的啊！宝贝儿，你可要知道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本来一刻也离不开香烟的马忠自打我怀上孩子，他就从来不在我面前抽一口烟了。我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他一直不提结婚的事。

　　我想桔儿文化高，请她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桔儿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亲热了，我以为她是嫉妒我，就宽慰她：“桔儿，我跟了马厂长，不会忘了你，是你把我从山里带出来的！”

　　“各有各的福，我还是那句话——各凭各的本事吃饭。”她淡淡的。

　　“他一直不提结婚，我已经有了，你说怎么办？”

　　“你觉得马厂长人正派、可靠吗？”

　　“是的。”

　　“那就可以嫁呀。”

　　“好，我今天晚上就跟他提！”



　　晚上钻进马忠的怀里，让他摸摸我的肚子。他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肚子上，爱惜得跟什么似的。

　　“我们结婚吧！”

　　“急什么？”

　　“这样下去我心里不塌实，我妈晓得了不得了，还有要是桔儿回老家说我没嫁就怀上了，我一家人脸没处摆哩！”

　　“我不是忙吗？结婚总得办得像个样子，你说是不是？再说，这宝贝生下来，你是他妈我是他爸，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真是！”

　　每一次只要一提结婚，他就是这几句话。

　　“不结婚医院会让我生孩子吗？”

　　“这你放宽心！”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拍拍我的头。

　　半夜醒来，觉得口渴，我打开灯，想下床去喝口水，发现马忠不在床上了。我想他可能是又接到紧急电话去厂里了。

　　我怕吵醒为我辛苦了一天的姐姐，没开客厅的灯，轻手轻脚摸黑到客厅喝了杯水，一时没了睡意，就坐在沙发上等马忠回来。却听到姐姐房里有人说话。这半夜三更的，是谁啊？这么不自觉，还不走，吵闹人家？

　　这时姐姐的房门开了，走出来的竟是马忠。

　　“哎呀，马忠，你不懂事哩，半夜还不让姐姐休息？！”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天啦！花儿，我的宝贝儿，你怎么在这里呀？黑洞洞的不开灯！”好像我把他吓坏了，他打开灯的时候，我看到他脸色惨白，愣在姐姐门口。

　　“哦，花儿，你还没睡？你不知道啊，你老公正在和我商量你生孩子的事情哩！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头回当爸爸，紧张啊！我安慰了好半天，他才安心了啊！”姐姐走出来，扶我进卧室。我回头朝马忠一笑，眨眨眼睛，伸伸舌头，“快来睡啊，老公，明天还要上班哦！”

　　马忠就像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来：“哦，哦，我就来，就来……”




　　六


　　临产室里，我躺在产床上。医生边为我检查边说：“你福气真好呀！有这么个好老公，整天守在这里，担心得什么似的。还有呀，你那个姐姐也一直在外面守着，两个人几分钟就问一次情况。”

　　我心里甜滋滋的，想，自己也算命好，遇着了好男人，心好又有钱，自己和娘家人是不用愁生活了。

　　晚上10点35分，我顺利产下一个7斤半的儿子。

　　马忠欢天喜地，给儿子取名马龙。姐姐马璐也合不拢嘴。




　　出院的时候，马忠说住宅正在装修，为的是我和儿子回家后有个更好的环境，把我和儿子接到城郊的一个独院，说这里空气好。我自幼在乡下长大，自然喜欢。

　　儿子满月那天，马忠说要带儿子去照满月照，说我刚满月不宜吹风，让我在家休息。姐姐抱着龙儿，马忠开着车进城去了。

　　夜深了，还不见马忠和姐姐回来，想打他手机，屋里没电话，方圆几里无人烟。天啦！莫不是出了车祸？我脑海里闪出儿子血肉模糊的小脸、马忠流血的胳臂、姐姐哭肿的眼睛……

　　天！出了什么事啊？！当初真不该答应他住在这荒郊野外！！！

　　一天，

　　两天，

　　三天！我疯了一样冲出门，站在马路中间，拦了一部货车进了城。
　　
　　到服装厂，飞奔到厂长办公室门口，门没锁，我推门进去，老板桌前坐着的不是马忠，是一个陌生人。　

　　“找谁？”他问。

　　“马忠，马厂长！”

　　“他已经把厂卖给我了。我姓刘。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王花是他什么人？老婆吗？还没结婚。哦，但我是他儿子的妈，“我是他儿子的妈！”我理直气壮地声明身份。

　　“玩笑吧？”

　　“什么？”

　　“马夫人我见过，怎么会是你？哦，对了，他们办满月酒还请了我哩！”

　　？？？

　　我懵了！！！

　　我叫了一辆的士跳上去，直奔到以前那个家。

　　开门的女佣是生人，问她，答道：“以前谁住这里我不知道，我们家主人姓李。”


　　我被骗了？马忠欺骗了我？那个正派、亲切、可靠的马忠？他有老婆？我的儿子龙儿在哪里？



　　七



　　醒来的时候，桔儿在我的床前。看见她，我“哇”的一声嚎啕起来。

　　“花儿，花儿！”桔儿劝道：“莫太伤心，有理走遍天下！告他马忠在饮料里下药强奸妇女，拐走婴儿，告他……”桔儿说不下去了，一群打工妹陪着我流泪。

　　“我没钱打官司。”

　　“你跟着马忠，就没存几个私房钱？”

　　“没。”我摇摇头：“他对我那么好，我是想——他的还不是我的？”

　　桔儿叹口气，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花儿，申请法律援助！国家对你这样困难的女工有这方面的援助！”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拉起桔儿就往外跑。



　　律师听了我的叙述，非常同情我的遭遇，但提出三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

　　一、虽然一开始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马忠有了性关系，但事后你没马上告他，又没在第一时间去医院检查身体取得证据，后来又与马忠长期同居，现在来告他强奸，能不能成立？

　　二、你告他拐走你的儿子，而马忠是孩子的父亲，能不能算拐？

　　三、法律讲究证据，你必须出示《出生证》。

　　要告他强奸妇女可能是难得告倒他了，这口恶气是不是就这么吞了我还来不及多想，现在最紧急的事情是赶紧找到我的龙儿！

　　我想虽然我没见过这《出生证》，但医院应该是有记录的。我和桔儿跑到医院，在院方的协助下，翻遍了龙儿出生那一天的记录，竞没有我的名字！按时间查找，那晚１０点３５分只有一个男婴出生，而产妇的名字不是王花而是马璐！

　　马璐不是马忠的姐姐吗？他们难道是——夫妻？眼前陡地闪出平日里马忠与马璐唧唧咕咕的情景，我不敢往下想……

　　把《出生证》的情况反映给律师，律师说，还有一个办法非常可靠——亲子鉴定。

　　我的心稍稍松了一松。

　　律师又说，但这必须先找到马忠和孩子。

　　天啦！天下这么大，我花儿去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岂不是大海捞针？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八


　　“算了吧，花儿，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养了孩子本来就是丑事，现在孩子不见了，也只好认了。只要桔儿不说，乡里就没人晓得。花儿，想开些吧！”是妈在嘤嘤的哭。

　　我睁大双眼，再无泪水涌出。我花儿的伤心哪里只是丢了龙儿？我的爱情呢？我的幸福呢？我的尊严呢？我弟弟们的前途呢？就这么统统丢光了？

　　“跟妈回吧，这城里不是我们落得住的！”

　　在原来的服装厂是呆不下去了，全厂都知道我王花做别人的“二奶”还生了一个儿子，有的姐妹同情，有的见了我就指指点点。吊白眼每次忘不了恶狠狠地“呸”一声。我晓得她是勾马忠没勾上看我花儿的笑话。

　　“好吧，妈，我们回！”

　　辞别了桔儿，我和妈搭车回家。

　　车子１米１米逼近桔乡了，啊，漫山遍野的桔林，袅袅的炊烟，啁啾的鸟鸣，我的家乡，不会有人欺负我花儿了，我的一颗心慢慢落了下来。

　　天已经黑了。妈找过路的老农借根火柴点了个火把，和我互相搀扶着往山上爬。

　　也是黑天！也是桔林！也是松枝火把！也是鸟鸣！

　　“妈，桔儿呢？”

　　“桔儿不是在城里吗？”妈大吃一惊，站定了：“丫头呀，你可不能犯糊涂病呀！”

　　“哦……”

　　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龙儿呢？龙儿呢？龙儿呢？

　　忽地，一口气冲上来，堵住胸口，我瞪大双眼，望着黑黝黝的山崖，皮影式的桔林。不对呀！我花儿就这么没出息？就这么被人欺负？就这么……

　　“哇……”我大哭起来。

　　妈吓坏了吗？妈为什么呆呆地望着我，抖着，抖着？

　　我转身向山下飞跑，我要追上那辆车，我要进城，我要龙儿！我要找马忠，我要问他为什么，我要和他拼！我要告他！

　　桔乡的马路上时常疯跑着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扯着嗓子呼唤：“龙儿，龙儿……”时而，又嘿嘿的笑着。

　　旁人见了，抹抹眼角，互相转告：“这就是那个漂亮的花儿。唉，可惜上了别人借腹生子的当呀！唉，老天不长眼！＂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一楠

一个打工妹的辛酸经历。语言流畅，故事真实感人。

托耳思太

打工妹的悲惨遭遇应该受到社会的重视！
振作起来，花儿，你的明天会更好！

汪少潭

！唉，老天不长眼！

不打伞

流畅的语言，给人带来深深的思索．人物语言刻画也尽见功底，不打伞学习了．

穿过岁月的忧伤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一个打工妹的辛酸经历。语言流畅，故事真实感人。

好感动，很不错的小说！支持！

若荷

最初由 不打伞 发表
流畅的语言，给人带来深深的思索．人物语言刻画也尽见功底，不打伞学习了．

喜欢，问好!

一楠

打工妹的辛酸故事，真实。希望美狄亚女士常来看看，精华祝贺！

南岸

祝贺精华！

迈阿密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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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岁月的忧伤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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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