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沟曲折到何处

孙光利

　　干沟！不经意间这颗心心就蹦到了这个地方。沟，高高的、长长的、窄窄的，两岸杨树、柳树成行，沟里满是青草。

　　细细一想，竟然不知道它向东向西都拐到何处去了，反正，就是老长老长的。

　　开春了，孩子们就去沟上挖菜、割草。还沿着沟上崎岖的小路撒着欢地疯跑。跑着跑着，就看见一座不大的草屋，孩子们都知道村里的老光棍连荣住在里面。渴了的时候，就得老实地叫一声“连荣老爷爷”，他才肯给你一碗水喝。

　　从村子向北去干沟有一条窄窄的小路。若是自个儿去就感觉很远，有几个伴说着话就不觉得远了。有时候，也不走这条小路，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水沟呢，在它里面没有水的时候，大家都沿着它去干沟。

　　那时候的乡下，孩子们念书，用大人们的话说就是识得自个儿的名字会算个账就行，至于将来出息了去大城市上大学去，做梦去吧。所以，孩子们会走路后就跟着大人去地里，得先慢慢地就学会了割草、挖菜这些最简单的劳动。
　　开春了，莺飞草长，杂花生树。逢着周末，孩子们就去坡上割草、挖菜来喂家里的牛羊猪鸡鸭等等这些生灵。干沟自然也是常去的地方。

　　割草、挖菜也并不是一件枯燥的的事。特别是暑假里，通常是书堂，他就约我早上去，他说早上不热，等着天热了就回来了。早去早回，大人也说不得别的。于是，我们就各自骑了自家的牛，早早地去坡上。到了那里，找个青草茂盛的草坡拴好牛。我们就在附近边玩边割草。等到八、九点钟，天热了，我们就趴在沟岸上，远远地看着大人上坡后，便把捆好的青草搭在牛背上，回家找个凉快地方玩耍去。

　　即便是正当的时候去那里放牛、割草，也比别处要好许多。早饭后，太阳瞪着恶毒的眼睛只看你，让人一想就打怵。可这干沟就不一样了，杨树、柳树一棵挨着一棵，树下面自然尽是树荫了，要是再来一阵风那才叫个爽呢。累了、热了，随便找个树荫就地一坐就是。坐在树荫里，几个孩子就编个自以为有趣的故事闲扯着玩。或者仰面躺下，看树叶在风中索索作响，听蝉扯着嗓子唱歌，那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来，还有些晃眼呢。

　　晚上的时候，也偶尔来这里摸知了猴，我们这里叫消息儿牛。因为这里远，来的人就少些。听说这里晚上不大安全，说是有什么屈死的冤魂出没，我却不大信，偏是要来。有几次是爷爷跟我来的。说归说，我到底没遇见什么狰狞的厉鬼。因此，就愈发大胆。若干年后，为了哥哥去青岛读书，小姨夫来我家里玩，一直玩到凌晨一点。他胆小，我去送他。过了干沟不远，北边还有一片坟地，再北边才是小姨家。我一直送到他家门口，再独自返回。那天恰好逢着月中的十六，月色正好，照得大地一片白。拐弯抹角的小路两旁是一人多深的玉米，风一吹，玉米叶子索索作响。那分明是大自然在弹唱，有什么可怕的呢！

　　秋天。干沟上的苦菜子竟比别处要多、要好，叶子嫩绿，看了，就好像有口水要流出来。我挖了后，母亲做成菜汤，却不苦，只觉得柔软、滑溜，口感好着呢。想想，那时的秋天，干沟上还真没什么好玩的，也就只有这苦菜子令人难忘了。

　　秋天之后就是冬天了。大地萧瑟一片。不过，少年怎识得愁滋味。我们约好了，一窝蜂似的疯跑到干沟上。有人拿出火柴点燃了枯草。燃烧着的枯草，风一吹，火势更旺，烤得我们只好离得远远的。只见那火呼呼的，随风蔓延。有时能烧到好远的地方。那时的平原地带，冬天的坡上，就只这些野草，任你怎么放纵，也惹不出什么火灾来。

　　一年一年，干沟上的草木枯了又绿，绿了又枯。岁月在昨日少年的心里也渐渐有了愁苦的滋味。你看看，那东西走向的干沟怎么就成了一条窄窄的、矮矮的小水沟了呢？那成行的树呢？那疯长的青草呢？时光怎么老爱把一切往小处、空里捏呢？
　　是的，少年是要长大的。长大了的少年，他总是要告别混沌初开的日子。只是，最初是混沌，最后就一定是光明吗？这也未必，我轻轻一声叹息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也并非我内心的悲哀，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再美好的粉饰又有何用？

　　这么想想，那就不是干沟离我越来越远，而是我离干沟越来越远了。干沟，它还在那里，只是我已在它的远处，与内心之上更是在千里之外。我不知道为什么回事这个样子？

　　有时想想，过去的那些往事也并非有回眸时的千般好。比如那干沟，它当初也未必不是如今这番模样，奈何岁月已把我磨砺的面目全非，而我复看岁月，它就再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有一年。初二。在姥姥家回来的有些晚了，表弟害怕，我去送他。我借着酒劲，车子骑得有点快，主要是我感觉那绝对是轻车熟路。谁料，在前面不知被谁挖了一条深沟。我一下子就骑了进去，接着翻了个跟头，竟刚好神奇地坐在对面的沟上。表弟问我怎么了，我一想，就说，没怎么？

　　是的，的确是没怎么。这条沟是谁弄的，我无法过问；还有在这干沟上被时光偷走的快乐往事，我何必问呢。即便问了，又有谁来作答？

　　那时无风，草木无语。干沟曲曲折折，东西走向，不知它纵深到何处。而这，也是十五、六年前的旧事了。

木门长子

语言的运用还是很有味道，对事理的整理也彰显出一个人的写作能力。很喜欢那个开头，引人注入，更令人回味无穷，只是结尾显得有些急了。调理气息，再做调整，这篇应该还是不错的。你的语境不错，喜欢。

孙光利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4-12-14 12:44
语言的运用还是很有味道，对事理的整理也彰显出一个人的写作能力。很喜欢那个开头，引人注入，更令人回味无 ...

一语中的，改了改，也未必能达到理想效果，问好。

李兴文

真切生活，生动记录；文字流畅，文意隽永。客观笔触，情在其中。

房子

以田野里的具体物象为聚焦，追忆少年生活的经历与情景，有着美好而生动的感怀。

青衫子

心在何处，干沟就曲折到何处。相似的童年场景，给人亲切感。

欣欣向荣

现在回忆起童年的一切即使当时不那么美好，也会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朴实的文字道出内心的留恋和些许无奈
学习并问好

而是我里干沟越来越远了（离）

孙光利

欣欣向荣 发表于 2014-12-15 19:05
现在回忆起童年的一切即使当时不那么美好，也会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朴实的文字道出内心的留恋和些许无奈
学 ...

读的仔细，谢谢指点。哎，怎么老是有错别字呢。也一并问好其他各位。

贵妃醋

文章舒缓有生趣。

周施梅

那天恰好逢着月中的十六，月色正好，照得大地一片白。拐弯抹角的小路两旁是一人多深的玉米，风一吹，玉米叶子索索作响。那分明是大自然在弹唱，有什么可怕的呢！

文字凝练生动，又非常内敛！喜欢！

孙光利

问好二位，多批。

微雨清音

生活中总些东西是让人怀念的，哪怕是一条沟。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一条沟，只是还从来没有落进我的文字。
拜读，学习。

二哥哥

少年的记忆往事，笔调简练有力，视角特别。随着成长，有多少沉寂的东西都不知曲折到何处了，用笔留存吧。问候安暖快乐。

孙光利

人生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记忆的，问好二位。

澧水寒儒

年少的往事，在时间的变换中，呈现出记忆、生存经验的印象。拜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