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所谓作家

北方的狼

　　我不喜欢有人叫我作家。

　　以传统的眼光看，作家要有作家相：或生有一双的悲天忧人的凸眼，犀利深邃，一副总在思索，又能洞察尘世的样子；或腆着啤酒肚，雍容睿智，胸有城府，有处辱不惊的做派；或饱经风霜，鬓角飘逸着两绺银丝，满脑门子都是线装书。

　　尤为关键的一条，就是看你是否吃着文化圈的“皇粮”。尽管眼下是市场经济了，“皇粮”本渐成“古董”，但一年四季，能整天坐在敞亮的屋子里莳弄花草、品茗神聊、天天看太阳从窗外划落。实在感到落寞，就给心仪的人发条浑味的短信，伸个懒腰，去踩对桌女同事的脚打情骂俏。不然就学长舌妇壬长卯短，较较心力，在“冒号”的宝座下烧一把火，看“红旗还能打多久？”……偶尔才情大发，在键盘前一阵乱鼓捣，凑出一本半本集子来，以作为一个“作家”的证据。

　　我是有其“证据”，没作案“现场”。

　　界限如经纬。你写作，不为生计，抽空码码字的，乃正宗作家。为填肚子码字，成天趴在案前拓荒者，哪怕是一年耕耘出一个粮仓来，更似“伪作家”。也有长得俏的娇娃，涂脂抹粉一番，专挑令人心跳的字眼挥洒成章，然后袅娜地在“作家”二字前加了个美女，博来阵阵山呼海啸般地尖叫，而坐在敞亮屋子里的人仍会用诧异的眼光审视你。

　　许多码字者“活”做的实在漂亮，一本书成数万地印，版税赚个盆满钵溢，几乎连大名也被盗用，炒作也好，本事也罢，人家毕竟没伸手去拿纳税人的银两。此类成功者似乎连作家的名号也不消要，根本不屑去打听作协大门的朝向。真如身着袈裟的，不一定都会念经；脏头垢面的，心里不一定没佛一样。岂知，有次我碰上了一位在“江湖”如雷贯耳的“大侠”，他坦言，假如有文化单位要他，他会毅然决然接受“招安”，去过安逸日子。据说懒惰是作家们的天性。我想这里说的作家不是指“普天下”，因为这疑似中国特色。

　　好在“佛门”把持得紧，似乎里面最后一块蛋糕真的不多也了。这好比钱老先生所说的“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可晏子再能耐，总是个“矬子”。而城里的人是决不会冲出来的。除非你吃腻了肥肉，非嚷着要糠吃。

　　其实，天上的鸟，水里的鱼，各有各的好。羡慕与嫉妒都不必说。朝晖晚霞各有颜色，所不同的是，都希望自己走向光明。假若，一个汉子，笔下的文字不能养家，甚至连自己也难活人，是文豪又能怎样。

　　写过长篇小说《北斗星》后，读过媒体上的诸多评论。2003年春末，刘跃清先生在《北京日报》撰文《文学期刊：危机迫在眉睫》的文章，被网络及报刊几经转载，流传很广。文章说，文坛目前的现状是：实力雄厚的文学新人接二连三的涌现，他们厚重、大气的作品陆续出版、连载，文学刊物却还抱怨闹稿荒。……桑邑、北方的狼、裴志海、徐庄等人，很少在文学刊物上出现。文学刊物制造的“70年代后”、“新生代”、“美女作家”，他们都是意绕了过去。我现在还看不出这批文学新人与文学刊物合谋制造泡沫“话题”的迹象，但他们的书照样畅销……。又有人在《中华读书报》上载文——《谁是70年代后最荣耀的人？》，里面将我列为“‘70年代后’最荣耀的一批”阵容，自己俨然成了个人物，一时间竟有昏昏然之感，有幸被人关注，没有不高兴的理。

　　好在已到了理智的年岁，稍加思考后，心中顿生几多感慨与酸楚，甚至有点疑窦。首先，我不是70年代出生的人，若晚托生5年，还是十分愿意挤进一个“荣耀”群体里的，管它挥舞着什么大旗，穿着什么虎皮。说我是新人也成，毕竟过去案面上没“镇山之宝”，箱底下无“定海神针”，看到作家二字，还以为是专来臊人的。可与文学刊物的关系，却远非刘先生所言，咱到了了不屑与“她”为伍的境界？试想，一个想成家的单身男人，临进家门，猛见一位绝色佳人飘然而至，忽闪着明眸与你缠绵，你会像董永那样绕着走吗？一个搞文学人不愿与一份文学杂志“联姻”，非疯即傻，随便说“葡萄是酸的”，弄不好会使若愚变真愚的。记得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我的一个中篇小说在一本杂志上发表，当即托朋友拖回半车，一气分了几百本，以致后来在许多破烂庄里还能常见“丽人”倩影。其心情可见一斑。

　　文学期刊仍是文学人的天堂。入省作协时，人家扔过一张表来说，报上发的东西免填。尽管天堂紧挨着地狱，文学期刊的路越走越窄，有的全年的订阅不足百份，每月印的几千册，除了赠阅，花里胡哨的堆满了库房，年底拉去纸厂打浆，过磅后公款变成了“私房钱”，贬值的只有文字，更可惜了那一串寥若晨星的大名了。即使如此，编辑们还是先认同那些正宗作家，许多“辛酸泪”连封没开就进了纸篓（有的编辑坦言，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几乎不看社会来稿了），而众多“为他人做嫁衣”者也多具作家身份，今儿你拽个我一篇，明儿我扔给你两章，翻来覆去，成了“圈子演义”，连早年红极一时的小说类选刊，如今露面的也多是熟眉熟脸的老面孔。如此说来，作家这个称号也将不怎么神圣了。

　　大概10年前，我曾在一个笔会上认识了大刊的一位编辑。初次见面，我塞给他我新写的一部中篇。我所以将一份皱巴巴的手稿称“部”，是因为它有7万多字，每个字都凝聚着我的心血。编辑先是愕然，然后摇摇头说，除非作品让人眼里一亮……。原因很简单，期刊有名，好多名家的稿子都扎了堆儿。他如数家珍，陈列出一干如雷贯耳的大家。说连贾平凹、阿成的稿子也积压了数月。看我有些失望，编辑说，你给我短篇吧，这个我说了算。半晌，我说，你能看看吗？他接了过去。笔会临近结束，编辑突然找到我说，我的眼睛亮了！可你的等！

　　一等就是若干春秋，连我为这个中篇写的一个续篇也胎死腹中。两部加起来，十四、五、万字，差不多是一个长篇的样子了。可事过境迁，这篇作品的能量已逝，尽管他是位不错的编辑，尽管他的案头有太多名家的稿子，有他的苦衷，但我一直都在想，假若这个稿子能如期刊发，我也有机会成为“名家”的。又尽管这有点“开出菜谱等于摆成了宴席”意味。无奈之下，将稿子卖给了一个论坛，换得一壶酒钱，以醉消火。半夜，酩酊地走在大街上，心里骂着作家，嘴里唱着：你的黑眼睛，明亮又闪烁，照不着我……。越发不知道自己身为何物了。

　　偶然的触网，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院，一切都很新奇。但搞传统创作多年，身上不自然地浸染了些许“作家”气息，明明是乞丐，又满肚子孔乙己的之乎者也，似乎身披一件破“马褂”，在站着喝酒的人当中就敢仰着脸瞅人。明明眼前一片璀璨，硬是孤芳自赏，似不愿与一群文学散兵为伍。也担心网络上的东西太花哨，这个群体是不会接受一个夹在所谓“正宗作家”与有点疯狂的码字者中间的一个“怪物”的。而我近年的写作，多是一些乡土题材，这似乎与网络文学格格不入。

　　岂知网络上高手如云，藏龙卧虎。论坛上的人似乎不承认作家，大伙有一种平等的感觉。即是偶见“大腕”，仍有“初生的牛犊”给他号脉儿。即是无名小卒，字如珠玑的文章还是能博得喝彩。网络的兼容性让我神往，也给众多码字者提供了欲望与发泄的空间，饱尝到了生活的愉悦与和谐，体味到什么是真正的以文会友。

　　那段日子里，我不断地在一些文学论坛发文，不久竟有了许多“拥趸”，更多的是诤友，大家虽天隔一方，却能喝着茶，在斗室里相会。喧闹时，就像一个永不散的盛宴，大可煮酒论英雄。雅静时，又似一个文学沙龙，大家无须客套，畅所欲言，一针见血。人们仿佛都是一面镜子，时常相互照照，都明白自己哪部分是美的，哪部分还残留着猴子的痕迹。

　　那是个收获的季节，更像是潜入陶老夫子的神灵进了桃花园，眼前豁然明朗，自觉有了一点境界。纪先生载文说：北方的狼的作品就是用野生的芦竿蘸着乡下的黑色的泥土直接写成的。笔墨间纷披氤氲着簌簌的风尘和历历的乡情。在他的作品里，在他述事的阡陌和牵念的墒情里，在他野生花草清丽葳蕤的字里行间，我们总能找到自己故乡的影子、感受到因久违而愈是亲切的原汁原味的泥土气息，甚至邂逅我背对故土之后而久别的父老乡亲们……。也有网友说我是“农民的儿子”，但这个称呼被作家们用烂了，就像做佐料的葱花，做啥菜都使，神圣却不鲜了。韩先生说：北方的狼将散文与小说熔为一炉，乃论坛一景。其实，文学体裁的边缘化自古有之，并非谁的专利。某日又见一文，给我戴了顶“另类鲁军”队伍之“劳模”或“干将”之类的高帽，说到底，尽多也是个“地下游击队”头目大小的“官”。反正，无须掏国库的银子，虚名总比无名强。想必多年劳苦，捞得了这等封号，实在叫人啼笑皆非。在网海里畅游，也有呛水、湿了翅膀的时候，有几回还被骂的狗血喷头，感觉“很受伤”后，想起了《茶馆》里常四爷一句不着四六的话：“凭力气挣饭吃，身上更有劲了”。

　　你掀起窗帘一角，就能看到枝头的花红叶绿。融进旷野里，就能感到天圆地方。已有好事者预测——风起云涌的社会化写作是中国文学的将来。未来都是你的了，日子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看来“缺乏发现”是条大众真理，思考过后，感觉自己是那类作家不再重要。所谓作家，也就是一个符号，一袭外衣，关键在于你是否有好的作品，往贱里说，读者是否买你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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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

欢迎新朋友老作家，呵呵~~

楼主此文相当于是一篇自我介绍嘛，读后对你的文字生涯有了大致的了解了。：）

从文中看出，你不是初来中财的朋友，是不是中财数据丢失后重新注册的？

嫁于东风

好文，支持

刑天丁

呵呵，不错。
很有生活味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