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子和蛇

吕敏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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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篮子里有太多的诱惑，可是菜篮子对我也曾是个威胁，被迫我不得不“发奋”起来；至于蛇，虽然对于它的恐惧填满了整个童年生活，却也一直在盼望着那个美丽的神话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

   

    每个晴天的下午，放学后有一堂不可缺席的必修课——提上菜篮子，约上伙伴，钻进村头的某一座山。客观上，自家的猪槽充满了期待；主观上，到大山深处嗅着青草的香，让手触摸到泥土的温度，看看天边变幻的云，三五成群地疯一回山路，做一回天空飞翔的小鸟。如果赶不上大队人马，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像离群的羊羔孤零零地行走在田埂上，手里的篮子也像是在抗议，那几颗菜蔫蔫的，篮子始终丰满不起来。那样的下午，幼小的心灵似乎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夜晚定会在被伙伴抛弃的梦境里哭醒。细密的竹篾交织，兜住了所有的梦幻，而那些神秘的幻梦和故事，必须要以葱绿的大山和蔚蓝旷远的天空为背景，在一双双闪烁的毛茸茸的眼睛的照射下，故事情节得以延伸，结局变得格外神秘。

   

    在提前商量好要去的草最稠密那块玉米地前，菜篮子在地埂上排出了一条长队，大家钻进玉米林，猫着腰开始自己的劳作，严严实实的玉米地里静悄悄的，没人吭声，只听见高高的玉米杆的身躯摇动着手臂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玉米地的上空便翻腾出一股股绿浪。大把大把鲜嫩的草都被衔进一只只镰刀一样的小手，每个人的身后，每隔一段距离一堆一堆的草小山丘一样矗立着。等穿越完这一块玉米地，在悠长地块的另一头，一颗颗毛乎乎的头从玉米杆的空隙探出来，玉米的红缨子掉落的米粒般细碎的小白花插满了散乱的头发，眉毛上还有一只小绿虫子在爬，小小的泥点沾满红红的脸蛋。大家挥舞着满是泥巴的小手，随意地理了理散落在脸上的乱发，长长地伸个懒腰，然后低头钻进玉米林，再原路返回，抓起一堆堆的嫩草。等回到菜篮子旁，抱在怀里的草，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菜篮子也像是有了用武之地

   

    团团围坐在山坡的树影下，神秘而生动的故事就从那斑驳的树影下飘荡开来，蔓延整片的山坡，似乎要带大家飞往对面山头的云端：人家说了，人不惹蛇，蛇不伤人。所以见了蛇就要远远地躲开，要么就站着别动，蛇就会逃走的。要是打了蛇，不管追到什么地方蛇也会咬你。如果你打死了蛇，蛇王就会带着它家族成员找到你家里来。盘在房梁上，潜到水缸中，钻到被窝里，非要报仇不可……大伙缩成一团，面部青灰，都下意识的看看身后，并把卷起的裤管放下来。一下子四散跑开，远离深草和树林。或者规规矩矩的慢慢走下山坡，认真注视着脚下的路面。从此，再也不敢一个人独自去挖猪草，以至于见到青蛙、大蚯蚓等爬行的软体动物，都会浑身发麻甚至空着篮子回家。

   

    不过，大蟒蛇倒是有着特别的神奇，据说，它是在山中生活了几百年的蛇，从不轻易现身，它有水缸那么粗，有着类似于人却很诡异的脸。它选定一个吉祥的日子，选择一个祥瑞之人，在他面前出现，为的就是希望这个大福大命的人为自己的修行做最后的点化。这人如果说出吉利的话，那么，这修行百年的蛇就会顿时化作一缕青烟升腾在天空，成仙成佛。而这个人同样会得到蛇仙的保佑，尽享人间富贵和幸福。不然，蛇依然是蛇，在茫茫人世重新痛苦地修行；而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口拙和愚笨遭受不幸。如何把握人蛇相遇的缘分，并把对方送往传说中的天堂还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啊。到底什么样的语言能点化修行百年的蛇？村里老人有言：我封灵蛇上天做神仙，蛇仙封我富贵平安一百年。世间万事万物的运行尽然如此神秘而简单，你在你的世界里苦苦修行，我在我的时空下默默独行，有一天，你站在我面前，我竟然不懂得你的用意；如果我用美丽的话语目送你的幸福，你我却从此要远远地观望，一个在高高的云端，一个在真实的大地。成仙成佛和富贵平安原本就是不可靠近的奢望啊。纵然成仙成佛，纵然富贵平安，也只

   

    渴望能遇见传说中修行百年的蛇，并不是想要得到富贵，好奇心促使我要收藏蛇的一块鳞片，因为听说蛇每一次的蜕皮都是一个痛苦的蜕变，修行百年的蛇每一次经历的痛苦一定都藏在散落的鳞片里吧。只是，蛇倒是见过几次，它把身体盘成一圈一圈，它用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我，两腿发软的我连滚带爬地逃窜。至于传说中的大蛇却随着溜走的时光似乎远远地淡出故事的主题。

    临近毕业考试了，母亲经常会用一个句子告诫我“不好好念书，就一辈子提菜笼子”！提菜篮子挺好，只是会碰到蛇一类的软体动物，那倒是恐怖的事。就为了这一点，我开始用功了，一用功就考了学，再然后，就脱离了泥土和野草和菜篮子，还有那一片泛着青草浓香的山坡。母亲的愿望实现了，在村头她依然提着她的菜篮子，偶尔遇见蛇……而我，经常遇见蛇，是在《动物世界》赵忠祥富有磁性的解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