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瘫儿”当年那点事儿

yangyizhuo

老瘫儿

　　啥意思？陆向东也不明白。另外，他也是个粗人，也不会像一般秀才，要咬文嚼字，非要问问哪个“瘫”？怎么写？反正当地人看着他，先问，“哪的”？接着也就是呵呵说“哦，老瘫儿啊！”

　　刚退伍，向东到这里找自己表哥，也算是玩玩，心里也似有个打算，是不是有什么发展机会。听表哥信里也说起过，说着这边好玩，有趣儿。

　　果然，过不几天，向东就发现好几样新鲜事。比如，这里没厕所。内急了，向东也不好多问，出门自己去找。那的家户住的稀散，漫场野地里找，就是没个厕所。正憋的实在不行，表哥出来叫他，问他打算干啥。他说“上厕所”。表哥一边扯开裤兜子撒尿，一边撇他一眼：这几十垧地，不够你撒尿的？

　　向东苦着脸：尿是好撒。可我……那个，想要“大的”……

　　表哥拿手朝前面一指。他就见用几根木棍，戳地上围了一圈。这也不挡风，也不能蔽人啊。这样，刚来的好几天里，向东解决内急成了大问题。

　　一场大雪下来。呃，好玩了。头天晚上见飘雪，第二天早上雪就屯到半截窗户。这时，向东才发现，这里窗户扇子朝里开。人们开了窗户，拿铁锨往外铲雪。也就铲出一人来宽，从半人深的雪沟，能走动。这对于向东来说，又是个惊喜，让他想起在部队上挖堑壕。猫腰走在里面，防风，有趣。

　　更有趣的，晚上跟了表哥出去逮野鸡。听雪地上有动静，拿了手电筒往那里照。那鸡儿趴在雪窝里不动。再照，它就头往下扎。你过去，拔萝卜一样，一拔一个。狍子，在原来没见过之前，以为跟小鹿差不多大小。真见着了，才知道也就比狗大些，腿也短许多，下了雪，根本跑不动。也是一逮一个准。听表哥说，狍子这东西傻的有趣。你这边开枪打它，“咣”的一声，没打着。它就吓跑了。跑不多远，又回来了。他想看看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里人冬天很少出门，只是在家里猫冬。人们串门也是从这家到那家，进门上火炕。那天，表哥出门有事，家里也就剩下他一个。电视尽是雪花，没节目。他也闲得难受，就顺了雪沟去后院串门。说是后院，那里人住的也就是稀散。每家每户都有几垧地，就在地里盖房。下后院下一户，怎么也走三里路。天傍黑，听远远近近的又有狼嚎。向东乍了胆子往有灯的地方走。

　　进了后院，喊一声，推门就进。也是屋子里火炉烧的热，向东脸烫的厉害。胡乱应承两句就退出来。在院里转磨了几圈了，觉得自己这么走了，还是不合适。又大声喊着，推门进来。里面大婶也应着：快进来，外面多冷！屋里暖和。

　　暖和是暖和，向东还是觉得不舒服。人家二闺女就回来了。就盘腿坐在炕上，脱了光膀子，在那里铺了棉袄逮虱子。逮住一个，用两手大拇指甲对着，“啪”的挤了。说不两句话，大婶把烟袋递过去，让向东抽两口。向东知道这里，大姑娘小媳妇都抽大烟袋，说不但过瘾，还能抗寒。向东不能拒绝，接过来放到嘴边，刚抽两口。那边大婶也把身上棉袄脱下来。也光了膀子，在那里逮虱子。抓了一个，还放在嘴里咬死，又抓一个又丢到嘴里。“噼”一声，“啪”一声。向东嘴里叼着绿石料的烟嘴，就觉得不是滋味。终于，还是胀红着脸回去。一直到表哥的住处，一路上，整个人还发烫。

　　过不到一个月，向东还是回了老家。在老家经常给我们讲那里的故事。说，那里真的挺好的，挺好的。只是自己是个“老瘫儿”，怎么也是个“老瘫儿”，一方水土一方人，勉强不得。他给我们讲，自己回来主要还是那次摊了点事儿。

　　摊什么事儿呢？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走路也能惹事？自己在部队也就成习惯了，也就这么“一二一”的走了三年。不就是要抬头挺胸，一步迈一步吗？那人就不行了，就过来要干仗了。那里人随身都带刀。碰到野兽就是打猎，碰到不顺眼的人就是打仗。没三把刀子两把斧子不上街。可向东也就这么大街走了两步，也就惹了事儿了。

　　表哥说了，你不用慌。凡事有我。

　　晚上请那人喝酒。那里人喝酒都用碗，吃肉用手抓。表哥说了：这条街上，你的“管儿”了？这是我弟，刚来的，不懂规矩。我叫他来，请你喝个酒了。大家是兄弟。

　　向东也不懂喝酒的规矩，一口下去，碗里还剩下个底儿。对方当时就把刀钉到桌面上。表哥拔了刀，挽了袖子，“滋儿”一下，就往自己胳膊上割了一片肉，叉在刀尖上：有酒有肉。向东！再来，和这兄弟干一碗。

　　向东说自己那次喝酒，摊到炕上，睡了三晚上两白天。然后就回了老家。回来就说，还是觉得自己老家里好。自己的确是个“老瘫儿”。

　　啥意思？反正那里人就那么说，到底这两字怎么写？向东不明白，我们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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