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是个从事音响效果工作的工程师,有一天,他对我说,他老了,许多声音听不见。我笑说,人老了耳朵背。他说,他的小孙子能听见一万六千赫兹高频声音,他完全听不见。我很惊讶,他拿出手机里的测试软件,让我试听,我听见了一万二千赫兹的声音,再高频段,听不见了。老胡说,他只能听见一万赫兹以下的各种声响。 看来,儿童的感觉比大人灵敏多了,儿童的世界也与成人的世界大不同,我经常看见在某个小区,一堆的体育器材旁边,大人们坐在长椅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互相倾诉婆婆或者儿媳的种种“恶”,几个孩子爬在花坛里撅着屁股挖泥玩泥,玩沙子。我们很难理解孩子的行为,弄得两手泥,衣服脏兮兮。我们甚至要为此而体罚孩子——他们太不爱干净了。 但是,换一个角度思考,我们小的时候,是否也一样因为玩泥巴,玩水,被家长责罚过?在孩子的眼睛里,一个蚁穴可能就是个热闹的市井,一个水洼就是一片汪洋,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把雨后的一处溪流(实际还称不上溪流,因为实在太细小了)想象为长江,用泥巴和沙土垒个土坝,下面用芦苇做了个泄流孔,我把土坝叫做水电站,还特有自豪感。 小孩子的长处是,他们有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想象,小孩子的短处是缺少了我们成人的经验和知识,他们因此也比我们拥有了更多的快乐。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我们不会快乐了,因为我们把快乐的标准定得太高,或者说我们快乐的阈值太高,只有大的房子才能让我们快乐,只有豪车才能让我们快乐,只有年薪二十万才能让我们快乐,只有成名成家才能让我们快乐。只有考上博士才快乐,只有高级职称批下来才快乐,只有提干了才快乐,只有文章发表了才快乐。 我们已经被数字异化了,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生活在攀比中,所以无法再快乐。阈值太高就意味着感觉失明失聪,于是,小葱拌豆腐是下等人的菜,味蕾对刺激的追求迫使我们寻找“舌尖上的美味”;亲人的微笑不再使我们温暖,反而使我们烦躁;春天的桃李芬芳,也不再让我们心动,一定要坐飞机去日本赏樱花。——问题是,这一切的标准真有必要吗? 有位朋友,她在QQ上署名“宁愿三分钟燃烧,不愿一辈子冒烟”。我说,熠熠闪光发出热固然好,冒烟却未必是灾难,人轰轰烈烈做事,留下精彩一笔,是有质量的人生,平平当当过一生未必就是罪过。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爱因斯坦,却需要千千万万个农夫,如果每个农夫都立志做爱因斯坦,都去钻研相对论,这个世界非乱套不可。所以,当我看到电视里,某个少年说他长大后要当中国的比尔盖茨,我很不以为然。为什么一谈到立志就要当世界首富?盖茨先生创立微软时,可没想过超越当年的世界首富。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认识到我们的错误,相反,我们还在努力地把标准强加给孩子们,我们自己不快乐,也剥夺了孩子的快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各种奥赛,大学少年班,各种考级。我们为孩子灌输所谓的“理想”,清华,哈佛,塑造各种偶像,强迫孩子去学习去模仿,为此酿成许多悲剧,跳楼的、自杀的新闻屡见报端。是不是这样,我们就成功了?我真心怀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把一个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他的才干,就是成功!哪能用千篇一律的标准来衡量呢?我很欣赏俄罗斯总统普京视察一所中学时对学生们说的话:“如果你们喜欢数学,就去做数学家;如果你喜欢钓鱼,就去当渔夫”。瑞典的学校有木工车间,美国的学校有试验农场,他们的想法与俄罗斯人的想法,不约而同。 快乐其实很简单,快乐其实与成功并不相悖,我们不能被那些成功学、励志书弄昏了头脑,对成功孜孜以求的人,未必都能成功,相反,我们把标准适当放低一点,就能时时体验到各种快乐,其中当然也包含成功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