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孬种杨民办

赵造

孬种杨民办



　　杨民办是个小学老师，这个人儿到如今我没见过一回，只听说他外号叫山羊，他的形象可想而知；但他的婚事和他的窝囊，我是太了解不过了。

　　杨民办的姑在俺们庄上，老辈儿过得富有，被划成地主。他姑父还是个挺会投机钻营的人，那样的成分那样的年月，竟然当上生产队的保管。大跃进那阵子吧，谁也不能说什么，什么意想不到的可能都会实实在在地发生。看来杨民办的姑父是个能混到那个地步，也得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非人努力。这年夏天麦子黄梢，队里派他，当然还有另外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去安山买杈筢扫帚扬场锨。是走的水路。办完事儿，几个人还在集头饭店里喝了点小酒儿，下半晌，就醺醺地划着船回来。到了王八坑那里，突然来了一阵狂风，船翻了，人一个没能活着回来。事后被人传邪乎了，说是杨民办的姑父看见水面上漂着个秤砣，他就在船上哈腰伸手去捞，一捞，那砣一躲。借着酒劲儿，杨民办的姑父说，别看你是块铁还能水上漂，今儿个我非捞上你个舅子来不可！其他人的兴致也来了，都上前帮着捞，眼看快要抓着了，那砣却沉了下去，过不一会儿，又在不远处浮上来，等着他们来抓。那些人又是用杈挑，又是用筢子搂，又是用木锨拍，闹腾了好一阵子，最后船就翻了，说法不一，可结果就是那个结果。

　　杨民办的姑成了寡妇，没了男人少了顶梁柱，又加上成分问题，也够她挨一号子的。当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杨民办他姑父就那号人，孩子们也差不离。有的学会了泥瓦匠的手艺，更有的还拉上了毛驴车。你别小看这个拉毛驴车，那年头，从仓库给各供销社拉货，吃香着哩，不比头两年儿开公家车的货车司机差，肥缺，有油水可捞呵，不是谁想干就能干得上的。杨民办的姑姑多产呵，结婚就那么几年，趁着他姑父还没死，不放空炮，挨肩一年一个。眼看着没爹的孩子，一条一条的汉子晃晃地都长起来了，人也怪能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后来甚至仗着人多势众，还大有些称霸乡里的势头，您看不赖吧。可就有一条不足－－娶妻难。

　　杨民办的老姑为这事没少费了心事，好歹老大跟小妹通过三角媒换亲的方式弄了一小个儿，老三老四做了人家的养老女婿，老五下了东北，听说在个矿上干活。有个小蛮子的也不知是第几任丈夫被砸死了，老五就捡了她，两人搭伙过。还剩个老二，在农村最忌讳娶媳妇被兄弟迈过去，这叫隔着篱笆子跳墙，墙是过去了，篱笆子可能就因此永远地被踩倒，打一辈子光棍儿。大家伙儿都认为老二就这样了，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在附近的地面上谁也不敢跟他瞪一瞪眼，他横呵。俗话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老二更超越了常理，一早一晚搂着自己的大腿睡。

　　杨民办既然管老二的娘叫姑，杨民办的家就是老二的姥姥家，杨民办是老二舅家的表弟。杨民办有个外号叫山羊，这个外号很响，连他的学生都这么叫他。他的媳妇人高马大。杨民办老早死了娘，是老爹和姐姐们把他照管大，家里属他小，又是根独苗，娇生惯养，家里地里基本上啥都不会干。原来是老头干，后来是姐姐们干，姐姐们接二连三地娶走了，爹也老了，就落在老婆的手底下。您知道头二年民办教师挣不了几个钱，还得靠地里的收成才能把个家养住。杨民办在老婆的眼里自然是看不起。虽然有时候也吵也闹，都是女的占上风，有的人甚至见过杨民办，被拿着条帚疙瘩的老婆逼到床底下，你给我出来出来，他说没说大丈夫说一不二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就不得而知了。这样的调侃，对于一个从小读书而功不成名不就，境遇到了如此地步的呆子来说，大概是没有心情说的。这样的时候毕竟是少数，日子还是要过，何况老婆生下一女一男，有功于老杨家，老少也就忍让了。

　　杨民办家住的是个小山村，杨民办的姑就不同了，是在小镇上。想当年出嫁多少人都羡慕她找了个好人家，家底厚实，又有几十亩旱涝保收的土地，不愁吃不愁穿。特别是住的地方好，在火焰山下，有个小镇叫黄瓜园，这里人多，种菜的多，五天一个集，出来门就可以买到新鲜的蔬菜，不象杨民办住的那里，出山赶个集要走上十多里路。每到一年的三月三，桃花红杏花白，春暖花开的时候，正逢火焰山庙会跑马卖艺的，打花鼓的，唱大戏的，近年又增加了跳光腚舞唱流行歌的，总之玩的乐的应有尽有。虽然经过斗争，杨民办的姑家早就没了往日的威风，在各种运动的风风雨雨里，也陪着自家男人站板凳跪红砖，没少游街挨揍，可到了娘家还是吹得天花乱坠。

　　一转眼又到了一年三月三，杨民办的老婆到姑家来赶会，看了场歌舞，姑忙着给弄好吃的，光棍二哥也跟着忙活，热情款待。吃晚饭天就黑了，姑就提议，今天就别走了，十几里山路也不好走，就是你不怕，姑也不放心。二哥也说对对对，妹子，别走啦，集西头的歌舞比这边的好，明天不如再看一场。其实，杨民办的老婆还真没看够，一来二去就溜了下来。三间通堂屋，姑和杨民办家里头的东屋里歇着，光棍二哥自然回他的西屋里睡。虽说隔着一间屋，可是都通着，只有两个薄帘子。老娘和弟媳拉呱，听得清清楚楚。弟媳妇夜里小解嗤得尿盆花花响。在光棍二哥这里无疑是世间最美的音乐，翻来覆去地折腾就是睡不着。杨民办家里的对这位哥也颇有好感。一进家门就被这双眼盯得心怦怦跳。二哥和杨民办不是一样的人，杨民办瘦瘦巴巴象个干鸡，二哥就不同了。在吃饭的时候让饭，有好几次俩人的手撞到一块儿。半夜里二哥睡不着，还到堂屋里坐了半天。

　　好不容易天亮了。老姑又忙活着做了些好吃的。杨民办家里的就问二哥那个演得好的歌舞的却确位置，二哥说不如我就带你去吧。歌舞是比东头演得好，看得人也多，下边喝彩的也多。怎么个好法，就是大胆。跳草裙舞的姑娘除了腰间那几根条条，其他就什么也没穿。说是时装表演就是披几块花床单，一抖一抖露出里头的肉来，逗下边的老少爷们。还有那个哑剧小品，一男三女争风吃醋，表演的就是干事的各种动作。二哥看得下面的家伙硬得蹬蹬的。杨民办家里的也看得心血来潮。两个人还交换一下眼色，靠得更近了。一场歌舞下来，光棍二哥和杨民办家里的亲密了不少。看看天已经过半晌了，他们并没有马上往回转，二哥径直领了杨民办家里的往闹市里挤。出来赶会的时候，杨民办家里的就没带几个钱，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布匹，她想看又不敢看，怕看好了没钱买，让二哥见笑。二哥倒不在乎，弟妹，看看有啥好东西，相中了个给你买。哪样东西只要杨民办家里的用手摸摸，或者多看上两眼，光棍二哥就痛快地掏钱。黄瓜园三里的一条街没走完，两人手里大包小包地就提满了。在个包子棚里，二人炒了四个菜，要了一大盘煎包，两碗胡辣汤。

　　逛了很晚，两人才回二哥的家。春会两头占着五天呢，好不容易出来了，杨民办家里的也不再坚持着要回山了。结婚十几年杨民办一回也没象二哥这么好过，看看二哥相貌堂堂，那尖嘴猴腮杨民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挣钱不多整天在学里死靠，天不明就得走，晚上十啦点钟回不了家。干活没力气，地种得不如别人的一半收成。往哪里一坐就是半天，好像死了半截的鸡巴皮。杨民办家里的拿光棍二哥给自家男人比，越比越气，从此不会那个山窝落里的烂家才好呢。

　　正好杨民办的姑要去走闺女，第三天上家里就杨民办家里的和光棍二哥两个人了。睡到半夜，杨民办家里的迷迷糊糊起来小解，又嗤得盆子花花响。光棍二哥再也睡不着了，光着身子闯了进去。一个憋了四十几年的汉子今天终于解渴了。杨民办家里的半推半就，被操得不亦悦乎。云雨完事，畅快淋漓，二人相拥而眠。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二人并不忙着起来，这回是杨民办家里的主动，她跨到光棍二哥的腰上，把独眼龙弄硬送进水帘洞里。光棍二哥在那里仰躺着，无师自通地用两只大手揪住杨民办家里的大奶子一提一放，杨民办家里也随着大白身子一蹲一蹲，水蜜桃被捅得噗哧噗哧直响，两片大腚瓜也在二哥的大腿上摔得啪啪的。二哥是个泥瓦匠，打个比方说，听了这动静人家以为是谁家和泥捶屋顶呢。一句话把个杨民办家里的逗乐了。杨民办从来就没有这么风趣过，办个事儿就象死锤捣的，也没有二哥带劲好受。

　　杨民办的姑走闺女一去三五个月不见回转，杨民办那边也纳闷，这个会不是顶多五天吗，都个八月啦，怎么还不见个人影。杨民办的老爹先派杨民办的姑娘翠花来了一趟。姑娘都十五六了，能看出个一二三来了。来到天就晚了，吃晚饭歇下。翠花和娘一张床。表大爷还是回他西厢房里睡。睡到半夜，翠花醒来，一摸身边没有了娘，倒听着表大爷那屋里咯咯吱吱怪热闹。翠花知道娘和表大爷在干啥，就悄悄过去。翠花找着了堂屋里的灯绳，先把堂屋里的灯拉亮了。接着又找到西屋里的灯绳，把西屋里的灯也开得大亮。正照见娘和表大爷光着身子在干那事。

　　杨民办家里的临危不乱，先披衣下床。人说知女莫如母，何况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杨民办家里的说，翠花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妈是得不意儿地叫你看见的，你爹没有本事，跟着他简直是活受罪。娘不要脸翠花小声咕哝。杨民办家里的顿时大怒，拉过孩子来就打，还往翠花腿裆里很扭。当时翠花只穿着条线裤，被娘扭得鬼哭狼嚎。天明了看看紫青，有个地方都掐烂了。娘的事儿翠花是不敢管了。临走的时候哭哭啼啼，二大爷往她荷包里掖了二百块钱，妮来，喜欢啥就去买点啥。回家以后什么也别说，就说没见到你娘。杨民办家里的也在一旁帮腔，记准大爷的话了么，错了还得挨揍。翠花说记准了。

　　杨民办的媳妇一去不回，杨民办倒没有什么，他个人觉得好象得了大解放，早晚她还会回来的，至于去了哪里，他管不了也不敢管。所以一家人就杨民办看上去不太着急。杨民办的爹再也坐不住了。他终于从翠花嘴里扣出话来，儿媳妇还在黄瓜园的姐姐家。这算什么亲戚，就到你那里赶了趟会，就叫你光棍儿子勾走了我儿媳妇。黄瓜园这里有个人场，吃完饭没事了闲人们都来这里站站。这个地方是个丁字路口，再挂角上正好有棵老桑树，谁也不知道这棵树的年龄，越活越旺，被称作桑木神。夏天孩子们来够桑葚，会爬树的爬到高高的枝上，也有的在下头用石块砸。老人们爱吃这一口的，就一早一晚地捡风吹落的，那黑的，更甜。秋天到了，老太太们就爱拾树上飘落的桑叶，谁要是害了眼，用桑叶熬水来洗可管啦。在树荫下，经常外出知道得多的，就在那里谈天说地给众人听，也有人在打牌，也有人拉家常，这里好像是黄瓜园新村的新闻发布站，张家长李家短的，谁家有点事，很快就能传开。

　　杨民办他爹来到黄瓜园。并不去老姐的家，只站在老桑树下骂，这真有点指桑骂槐的味儿。老姐姐是没脸见自己的兄弟，早又找地方躲了起来。光棍老二虽然再庄上没见怕过谁，这回也没出来灭自己的老舅。老头骂得实在难听，杨民办的媳妇出来了，她理直气壮，好像浑身都是理，她左一个熊老头子，右一个熊老不死的，满嘴里冒白沫好像要把个老公公给吃了。老头摸了块石头要砸丢人现眼的儿媳妇，儿媳妇也要扑过去打老头儿，大家伙儿拉着也没叫二人凑到一块儿去。

　　骂归骂打归打，杨民办家里的被人拉到光棍老儿家里去，关上门不准出来，老头在桑树底下骂累了，也会他山里去。老头没能给儿子弄回媳妇去，应该算大败而归。孩子毕竟是孩子，杨民办的那一儿一女，还时不时地来看娘亲，成了好亲戚。这都是过去的事啦，如今杨民办的媳妇早为二表哥生下一个千金，想想这闺女也快出嫁了吧。

　　如今，民办教师作为一个历史产物已经不复存在，杨民办不知是否通过了考试，已经转成了地位较高的公办教师；还是没有通过转正考试，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农民。那个外号叫山羊的杨民办，这个丢了媳妇一直没敢出头找的窝囊废，现在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了。
　　　　　　　　　　　　　二零零五年元月四日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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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茗

赵造你想杀人啊？
为么犀利的笔！
真是杀人不偿命。
呵呵！

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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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造你想杀人啊？
为么犀利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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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奖过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