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农家尝春

葛取兵

　　农家尝春

　　葛取兵

　　一夜酥雨，几丝微风，山便渐渐地清新起来，水也缓缓地温和起来，花骨朵更是咕嘟咕嘟直往枝杈上冒，春已亭亭玉立般踱进了你的眼眸，让你周身的血液涌动得如春光般明媚，于是便想去青翠的山峦中摄一幅春色，去潺潺的小溪旁舀一勺春光，让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增几许亮点。

　　其实，尝春最好的方式不过于郊外踏青。而品春之最佳处莫过于农家田园。

　　选择一个晴空灿烂的日子，携妻拥子，步入不经意的农家院舍，推开已是绿色满墙的篱笆，道一句恭维，报一声祝福，农家人是极好客的，满脸微笑地招呼你就座。两三把竹椅，一张方桌，随意地点缀在农家院落。一树桃花正在院子的角落，风光得很，绽开的花蕊，极妩媚地欢迎城里的客人。丰腴的老母鸡正招朋引伴地带着黄绒绒的小鸡在篱笆根外寻觅着。院外的老牛在阳光下懒散地眯着眼，不时吐出长长的“哞”声，是在告诉主人，犁耙与泥土的窃窃私语。小院的风光来不及品尝，好客的农妇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茶虽不是上好的龙井银针之类，但绝对是刚刚采摘的新茶，一芽两叶，格外清翠。水是天然的井水，没有丝毫杂味。茶具是农家质朴的土陶罐，天然雕琢，毫无讲究。端杯小饮，酽酽茶香随着细细的热流涌入体内，令全身的毛孔无不舒畅。小口小口地饮，任浅浅的绿汁流入肺腑，看嫩绿的茶叶在水中飘浮，丝丝缕缕的热气弥漫开来，顿使茶香遍院。这种品茶在都市刻意装饰的茶坊里是无论如何体验不到的，虽有些苦涩味，但齿颊留香，令人回味。

　　边品茶，边与主人拉家常谈农事。说起农事，主人已是言语甚众，虽不甚好听，但格外亲切悦耳，更多的则是乡间俚语，“九九加一九，麻鞭不离手”之类质朴却哲理丰润。小儿却是坐不住，早与小鸡厮混去了，顾不得脏，讲不了体面，双腿跪地，小手拿着根小棍，戏逗着小鸡。“脏死了”，妻的一声嗔怒，吓了小鸡，让小儿撇着嘴，低着头或眼眶溢满了泪水，偎依在身边生闷气。转瞬，小儿的目光又被绽放的桃花吸引，只不过远远地看，再不敢去攀枝折花了。

　　已是晌午，好客的主人极热情地邀你共进午餐。一番推托，就顺势入席，且被主人隆重地拉至上座。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鱼大肉，但菜肴绝对让你大饱口福，新鲜的炒笋子、野葱炒蛋、泥鳅豆腐炖腊肉，典型农家菜肴，只是城里人有更多礼节，不敢造次，不过主人却是很热情为你夹菜，让你的碗堆成了小山，口里说“够了够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无酒不成宴。主人绝对会来一壶农家自酿的米酒，被农妇温热，极好下口。几杯酒下肚，脸上已是微微醉意，言语也更多了，互道生辰八字，年长为兄，年幼为弟，若是年龄相当，自然会忙不迭地叫起“老庚，老庚”。

　　品完茶，吃过午饭，阳光格外灿烂。这时，可在春光的抚摸下打个盹儿，做个香香甜甜的梦，休息一两个时辰，农家人是闲不住的，扛上犁，扬起麻鞭，与牛儿姗姗踏上了田梗。山村的田野格外宁静，阳光下油菜花黄彤彤的一大片，一块一块地零乱点缀在田畈，如一方棋盘中的棋子，成败都是农家人小小的收获。田地的燕子花正抖擞着精神，蓬勃得如绿色的地毯。这时，不妨与农人作伴，尝尝耕种的滋味，也算是品春的一种乐趣。

　　生锈的犁铧早已被主人打磨得铮亮，熠熠闪着冷光，休养了一个冬季的老牛已铆足了劲儿。但闻老农的鞭声一响，就迈开了厚实的蹄儿。犁深插入泥土，但见犁过处，黝黑的泥土翻出来，在阳光下仿佛冒出油来。微风中，空气弥漫了泥土的馨香。这时，如果你乐意就挽起裤脚，脱下皮鞋，笨拙地扶起犁，鞭在手中却怎么也扬不响，只是一味地吆喝着老牛。说来也怪，刚刚还跑得欢快的老牛到了你的麾下，竟然停下来，四处张望。牛是极富灵气的动物，任凭你吆喝，硬是纹丝不动，，哪怕你扬起鞭打它的屁股，弄急了，牛猛地一窜，让你不留神“啪”地一声倒在清新的泥土上，幸好田地比较干爽，不至于让你泥人一般。“哟嗬”，老农忙不迭地吆喝着，脸上堆满了善意的笑，却让你好不尴尬。不过，不要紧，只要耐心侍弄一下老牛，采一捧青草让老牛尝尝，献献殷勤，稍许，与它相熟之后，你再执犁扬鞭。阳光下，你感觉自己像一员大帅，正指挥着千军万马。几个来回，你将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深刻内蕴了。

　　最喜的是小儿，忙不迭地在田野打滚，舞几下拳脚，扮演神雕侠侣的角色来，或采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编成花环，便成了归家的胜利品，足以在小伙伴中炫耀好些日子。不时，犁出的泥土中冒出一两条蚯蚓，又忙坏了父子俩，滑溜的蚯蚓好不容易抓得手中，愈握愈紧，愈紧愈滑，让四只手忙得不亦乐乎。娇妻不敢下田，她实在不愿弄脏纤手秀腿，选择稍为宽整的田梗或蹲或坐，看看天，瞄瞄草，任秀发在风中飘动，不时看到夫君和小儿的滑稽状，遂忍俊不禁，“格格”的笑声洋溢着整个田畈，竟也惹来两三对鸟雀，栖在树档上啁歌，也许被亲情感染，正说着柔情蜜意的鸟语呢。

　　待到夕阳衔山，夜色空朦，该与老农道别。进得城来，已是华灯初霁，推开门，虽极劳累，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之感，最好洗个热水澡，早早熄灯，晚上的梦将何等的甜蜜，那春的妩媚，春的艳丽，春的情趣，宛如秋千般回荡在梦境中。



　　「作者简介」葛取兵：湖南临湘人，现供职于临湘市人事局。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三百余篇（首），著有散文集《家园》（作家出版社）、诗集《心仪在水》（陕西旅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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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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