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老头[原创]

小屋娘子

卖糖老头

　　儿时我住在一个山湾里。单身楼里腾出一个房间做小卖部，每天有个50多岁的男人来卖货。我们称那个卖货的人是卖糖老头。  

　　我们看过一本画书，叫《弄堂里的斗争》，书中的卖糖老头是个混在人民中间的阶级敌人，他给学龄前的儿童教唱的儿歌是：

　　糖儿甜，糖儿香，
　　吃吃玩玩喜洋洋。
　　读书苦，读书忙，
　　读书有个啥有尝。

　　然后他拿出糖块来拉拢腐蚀无阶级的接班人，最终他的阴谋诡被弄堂里居委会人员识破，将其险恶性用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们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卖老头，就像画书里的那个坏人，瘦、高，那一对又黑又长的眉毛与画书上的坏人一模一样，而且这个卖糖老头也是上海人。只有上海才把同胡叫弄堂，我们对他的警惕性可高哩。

　　果然有人报告：卖糖老头是个流氓——那天小红红穿着裙子蹲在售货窗口，他把手伸进小红红的花裙里，拧了小红红的屁股说：“下去！”

　　我们决定报复卖糖老头。

　　那天小卖部关门后，我们开始行动。我们把院子里的西瓜皮、臭袜子等垃圾从小卖部窗上的烟筒洞中塞进去，把碎石、瓦片撒到糖果和糕点盒上，这还不过瘾，那时我刚学会剪“喜喜”字，用红纸剪了双喜贴在小卖部的窗上和门上，然而后商量好，等第二天卖糖老头一来，我们就围着他要喜糖吃。
　　
　　第二天，我们看到了好戏。
　　
　　卖糖老头一见到窗上的“喜”字，顿时愣住了，刚一开门，一脚踩中了西瓜皮，身体一个趔趄。当他看到货架上的垃圾时，脸色煞白，双腿发抖，腾地一下跪成了一蹲雕像。
　　
　　我们拍着手大笑：“快来看阿！卖糖老头傻了！”
　　
　　大人们为此狠狠教训了我们：“人家从大上海来到西北把家都丢了！人家患难有心脏病、胆结石你们知道不！咱们这里这样僻背，区百货公司派不来人，是人家志愿来为我们服务的。你们不但不感谢人家，还做缺德事！”
　　
　　转眼要过年了，我们指望大人们从这个小卖部买回好吃的东西。大年三十，人们在小卖部的门口排起了长队，红枣、葵花子、糖果丰富了我们的过年生活。因为大年初一小卖部要歇业，腊月三十那天，小卖部直营业到晚上十点。
　　
　　卖糖老头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就在剩下几个顾客时，只见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白，双腿一软又跪成一蹲雕像，片刻，栽到了。
　　
　　他被吉普车送进了医院。
　　
　　好一段时间小卖部的门都是关着，听说没人来这边远的地方。而那个春节，人们似乎过得比较沉重，相到互拜年时，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就连孩子们也少了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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