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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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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6 23: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珍贵
  一个单元,两扇门,逼仄的空间让两家互不相干的人家变成了唇齿相依的一个整体,尽管韩喻并不愿意。搬进这栋旧楼时,七岁的儿子就非常不情愿,从搬家公司的车上下来,他就吭吭叽叽的不肯进楼,一个劲的问她“为什么我们不住原来的大房子了?为什么我们要搬到这个又破又烂的小区来,为什么……”儿子七岁,正是那个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的年纪。为什么得让人穷于应付。韩喻苦笑,四周灰不溜丢的建筑群让这个晴朗的秋日下午,都看上去那么浑浊。为什么?生活的艰辛不是三言两语能跟这个七岁稚子解释的。:“因为这里离你上学的学校近!”韩喻尽量放平口气对儿子说。“可是,校车会去原来那个小区接我们的,一步路也不用走!”儿子对生活的舒适是有认识和比较的。韩喻一直克制的心情忽然焦躁无比了,她抓过儿子薄薄的肩膀:“你这个小人儿懂什么可是,但是的,记住,从今以后这儿就是我们的家了。”

  一室一厅的房子,空间很小。幸好原来的家居是整体设计的,没有什么是搬动的,这次搬家,带出来的东西并不多。而且这个家里,现在只有她跟儿子两个人。空间的窄小,更让人产生一种被拥抱的感觉。儿子抱着电话缩在沙发里叽叽呱呱:“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死你了,今天我们搬家了,新房子是旧的,黑乎乎的。这儿到处是电线杆子,明年春天肯定不能在天台上放风筝。对了,爸爸,你明年会回来陪我放风筝吗?……”

  儿子滔滔不绝的,而且表情生动。韩喻有点心酸。电话机还没有连线,就是连上了线,他也不可能这样无视时间的存在这样长篇大论的。越洋电话太贵了,电话那一头,没有人。儿子只是在跟想象中的爸爸拉家常。老公是儿子最好的朋友,而此时,是离她们最远的亲人。儿子早已学会并习惯了用这种唱单簧的方式表达和渲泻他对父爱的渴望。
 
  韩喻心酸,却不能当着孩子红眼,带着点斥责的口吻说“够了,快去洗了睡,时候不早了!”儿子哦着,起身还不忘对电话机说“再见,爸爸!”他的煞有其事更加的让韩喻有一种哭的冲动。

  有人敲门,望望窗外的夜色,韩喻心里一跳,初来乍到,又是这个时分,会是什么人来访?她习惯性的往门上一凑,蓦然记起,她搬家了,这种老式楼房的实木门上,没有猫眼。

  打开门,隔着一道铁栅,门外是一个脸庞宽阔,眼睑浮肿的女人。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神气。总之第一眼看上去,那是一个让人感觉不愉快的人“我住对面“那女人指指对门,一边做自我介绍,一边拿眼睛迅速人从缝隙里打探室内的各个角落。

  “哦!“韩喻轻松了一口气“是邻居啊!进来坐坐!”话很客气,手搭在锁上,却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女人挤了一笑“不用了不用了,太晚了,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十点停水,你们新来,可能不知道”

  “啊?谢谢谢谢“韩喻一迭声的说。

  女人没有客套什么,转身闪进了对面的门里。韩喻鼓鼓腮帮子,呼出一口气来,转身,却被什么挡住了路。她神经质的:“呀!”了出来,自从老公出国后,她就发现自己变得神经很脆弱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尖叫。挡住她的路的是儿子林林,韩喻气乎乎的朝他瞪眼:“搞什么鬼,也不出个声!”儿子卷着裤腿,一只手拎着袜子:“我看看是不是坏人嘛!那个人是谁?”韩喻拿嘴一呶:“对门住的大妈”儿子弄出一副牙疼的表情:“天,象个巫婆似的!”韩喻赶紧拿手捂住儿子的嘴。
 
             二

  对面那个女人,镇日闲在家里。韩喻每次回家,都能看着她家的房门是开着的,听到楼道里一点动静,门边就会闪为她那张阔大的脸。有这样一个邻居,象警察一样,倒是不用担心家里的安全。只是门缝里那双眼睛,总充满着偷窥的意味,扫到人身上,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起鸡皮疙瘩。

  “今天有个男人来找你!”看到韩喻走上来,她隔着门说。

  韩喻掏钥匙的手僵住了,搬家后,还没有什么人知道她的新住处,会是谁?
 
  “我还以为是小偷来踩点的”女人干笑:“问他,他说找你,还留了张名片让我转交给你!”

  女人推开门,一只纯白京叭摇头晃尾的跳出来,被女人温柔的揽了回去,她脸上那种疼爱的表情让韩喻觉得挺肉麻。她递过一张名片,那只枯瘦的手臂同那张臃肿的脸看上去象是两个不同整体上的一部分。韩喻迟疑了一下,尖着手指拈过来。淡淡的道着谢,一边把名片装做漫不经心的揣在口袋里。

  那女人在身后赶着问:“就你们娘儿俩住这儿吗?”

  韩喻啊了一声:“孩子爸爸出国了!”

  女人听了一笑,那笑里混和着一种诡秘的味道。莫名的让韩喻气短,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虚假幌子。

  进了门,她细看那张名片,洁白的质地上居然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不知被对面的那个女人怎样研究过。优雅的香味里也混杂着一些些葱和蒜的味道,让人的心情都陡的有些别扭。翻过来,正面简单的印着几个字――张信扬。

  张信扬?他回国了?

  张信扬,她,还有她的丈夫宋伟国是大学同学,方方面面都旗鼓相当的三个人。三个人很要好,要好之中又有些微妙的区别。在爱情如枝头青涩的果实,让人遥望和憧憬而未最后盖棺定论时,她心里一直是更钟意张信扬的。比之宋伟国的沉郁,张信扬的神彩翻飞对任何一个女生而言都更有吸引力。当然这只是一个隐晦的可以意会,却并没有言传的秘密。她最后选择了宋伟国,不止是因为宋伟国开口向她表白了。更是因为,张信扬,他太招摇了,而且也有太多的选择。他在那诸多选择而前的犹豫让韩喻高傲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聪明的女人总是选择嫁给自己能够把握的男人的。

  毕业后她和宋伟大国听从分配来到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水到渠成的成家,生子,而张信扬。好象没有什么可以羁绊他风一样的翅膀。先在商海摸爬滚打了一阵子,之后又漂洋过海去了加拿大,间或有他的消息,也很飘渺,他过的是和她们绝然不同的两种生活。既便知道,也无法了解。

  她和宋伟国的生活一直波澜不惊的流淌着,老公很努力,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真正的果有才华能出众的。上班七八年,老公连个正科都混不上去,韩喻并不在乎他是高官厚禄还是布衣平民,她认为一家人能相亲相爱相守,平平安安,那就是好。可是宋伟国不是小女人,没有这样甘于平淡的平常心,他认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用事实证明自己的能力,那就是失败。

  在又一次晋升无望之后,他颓废得一塌糊涂。

  一次同学小聚,席间不知谁提起了张信扬,说他在加拿大过得如何风光,年薪多少多少万,说者语气里饱含了崇拜的成份。没有人注意到宋伟国的沉默。回家后,宋伟国就很突然的告诉韩喻,他要出国。

  这个决定让从未想过分离的韩喻傻了,虽然他们是老百姓,可是小日子在韩喻眼里还是滋润的。他们的恩爱也让无数人羡慕,生活没有起伏,那本来就是一种幸福的真味,她反对,而宋伟国说如果不能出国,他也许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在那个小机关里无为终老,那对于他来说,不止是浪费,更是慢性自杀。:“我不能让儿子说起老爸时,是灰头土脸的,我也不能让我的老婆说起老公时,是没有底气的,支持我吧,要不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她不想让自己爱的人痛苦。

  她本来可以留住老公的,但她还是送走了最亲爱的人。临上飞机时,老公问了一句:“喻,你有没有后悔过你选择的是我,而不是张信扬?”含泪看着飞机载着她的亲人悠悠远去,她才明白,原来,从前那一点心事,根本就不是秘密,看上去不语的老公,其实心里什么都是透亮的。而这一次老公决意出国,也全是因为,他不能输给张信扬。

  老公出国了,习惯了被他呵护和照顾的韩喻不得不一个人开始面对生活。千头万绪的琐碎和沉重的债务让她时常的感到心力交瘁。老公在美国过得也并不顺利,并不能如预期的那样寄钱回来帮她应付债务,她实在没有能力去还房子的按揭了,只好卖掉房子,搬到这个吵杂的小区。她恨,她有时真是恨那个她爱着的老公,因为一个大男人的虚荣,因为一些表面的其实并不重要的东西,将原本有条不紊的生活弄得焦头烂额。她恨,她更恨那个顺风顺水的张信扬,不是他的骄人如此咄咄逼人,老公再虚荣,也不至于抛家别子……

  老公出国了,而,张信扬,他却回来了?

  拿着那张名片,韩喻哑然苦笑,电话嘟嘟响起来,是电信的在催电话费,那声音生硬平板,毫无人情味可言,让韩喻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的心情更加恶劣。她狠狠的把名片往茶几上一掼,近乎泼妇般吼叫起来。

  你来干什么?来看热闹吗?你当你是什么?

             三

  踏上楼梯那个女人的声音才嘎然而止。韩喻抬头,看见了久别的同学莫珊。莫珊脸上还挂着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见到韩喻,竟象在学校时那样噔噔的跑下楼来拥抱她,仿佛做客的是韩喻而不是她。

  两个已不再年青的女人搂抱着,在楼道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喜的尖叫。

  “不好意思,房子很小的啊!”韩喻把莫珊让进门来,满怀歉意。

  “这说的什么话,咱们谁跟谁啊!”莫珊笑嘻嘻的说,一进门就扎着头找拖鞋。韩喻苦笑:“这房子没装修,你就免了吧!”

  莫珊里里外外的打量着房子,叹了口气:“我说你们家宋伟国也真是,发什么烧呢!都老大不小的了,又不是毛头小伙子,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出什么国?谁不就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啊,他倒好,扔下你们娘俩受这份罪。再说了,这几年出国又不象早几年,出去了,也未必就能光宗耀祖的回来,你说这是何苦呢?”她自顾说着,一回头看见端着茶杯满脸戚色的韩喻,赶紧噤了声:

  “你知道我这人嘴快,喜欢瞎咧咧,呵呵,我可没咒你们家伟国的意思啊!”

  “唉,别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形势,宋伟国你也了解的,倔起来跟驴似的!”韩喻无奈的说。

  莫珊转了一圈回到那个漆迹班驳的门前,忽然话头一转:“对面那个女人,不好相处吧!”

  “嗯??怎么啦?”韩喻费解。

  “我一来,她就盯着我,问我是你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嗨,简直象个片警,啊,不,比片警管得还宽,问得还细,又鬼鬼的问你是不是离婚了,还说前天有个男人来找过你,是不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韩喻听得有点木瞪口呆,莫珊却哈哈的笑起来:“还好你回来的快,要不还不知她说些什么呢!我都不知道怎么拿话应付她。你知道结束语是什么吗?”莫珊卖关子。

  “什么?”韩喻觉得对面那女人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能说的话都是她猜不出的。

  “她说,寡妇门前就是是非多!”

  莫珊说得哈哈大笑的话,却让韩喻无比的胸闷。

               四

  周末,把林林送到画画的老师那儿去了之后,韩喻就匆匆的赶回来,洗那堆积攒了一周的衣服。洗衣机坏了,而她没有力气,也还没有来得及有时间去修理。满手泡沫,忽然有人敲门。她以为又是对门那个女人,举着一手泡沫就开了门。

  来者,是张信扬。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和惊诧的。而韩喻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慌乱。忙忙的冲到洗手间去冲手,顺带着拿湿手掠了掠头发。贩年不见,张信扬成熟多了。有一脸随和而亲切的笑,再也不是那个少年时代不知收敛的招摇少年了。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年青漂亮!”他的开场白是挺普通的一句恭维话,却让韩喻双颊微红。她浅笑:“出国几年,竟学会恭维人了!”

  “是实话!伟国呢?”轻轻的一问,明知故问的那一种。

  “出国了,你难道不知道?”她轻轻的反诘。心里有淡淡的不平。

 “我真的不知道!”他摇头,脸上是诚恳而眼里有狡黠。

 “这么偏的地方,真难为你怎么找到了的!”韩喻道。

  “刻意要找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呢?”张信扬的回答里,别有意味。

  “呵“韩喻笑,笑很短促,仅仅是为了遮掩无言以对的窘迫。

  “伟国去的哪个国家?”

  “美国”

  “那是一个竞争力很强的生存环境,不过,以伟国的实力,一定能有很好的发展前景!”此话从扬信扬嘴里出来,进韩喻的耳朵,有一种揶挪的酸味。

  “算了,就别挖苦我们了!”韩喻略略的白了他一眼,:“同学之中,有谁能望你颈背呢!”

  “别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张信扬诙谐了一把。

  “真难得,成功了还这么谦虚”明着是赞扬,但谁都听得出里面包含着的敌意。

  “你看你们,有家有业,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拿着电视柜上她们的全家福,脸上是由衷的羡慕:“拥有这样的天伦之乐,才是真正的成功,我一个孤家寡人,哪有什么成功可言!”

  张信扬的话,让韩喻听了竟不由得生出许多怜悯之心。

  张信扬前脚下楼,林林后脚就回来了。韩喻还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林林一声妈竟有将她从云里雾里拉回来的惊悚感。“什么”她眨眨眼,忙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失态。林林却跑到窗边,望着楼下:“刚才那个叔叔是来看我们的吧!哇,好酷!”

  “你怎么知道”韩喻有点没好气,儿子七岁,却象个什么都知道的人精。

  “桌子上不是有礼品吗?”儿子眨巴眨巴眼,自以为聪明的说,又急巴巴的扭头看窗外“哇,真是酷毕了野!”

  韩喻最不喜欢儿子学港台片说野,皱着眉问:“酷什么呀!”

  儿子人小鬼大的说:“那个叔叔酷毕了啊,他的车更酷呢!”

  她走到窗边,张信扬的车刚刚驰出视线,她拿中指敲了儿子后脑勺一记,以示不满。儿子又问:“妈,你说爸爸回国了,会给咱们买一辆那么酷的车吗?”韩喻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她凝视着儿子的眼睛,深沉的说:“林林,知道吗?汽车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也许你爸爸回来,什么都不会给我们买,可是你还是会非常爱他的,对不对?你爱你爸爸,跟汽车是没有关系的,对不对?”

  儿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五

  张信扬那辆别克隔三岔五就会停在韩喻她们家楼下,车的气派和小区的灰黯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总使得这位访客格外的扎眼。

  也许因为他是一个未婚的男人,才会对女人这样充满热情和兴趣吧!韩喻一直把张信扬的殷勤看做是未经释放的荷尔蒙在做怪。她总以一个以婚女人的从容眼神不温不火的看着张信扬“做秀”而那种近乎优雅的从容更昭显了一个成熟女人的圆润魅力。愈发的让张信扬着迷。他那种年纪和成就的男人,身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缺少女人的。但那些女人的急功近利与浮躁怎么都不合乎他的审美味口。而年青时留下的缺憾,在这个时候回味起来,愈发的美好,让人不能不追悔。

  当年,韩喻是更钟意于他的,那时的他心有旁骛,可是他不傻。

  又何况,宋伟国出国了,在而今这样一个思想开放的年代,那一个远隔重洋的婚姻,根本算不上什么障碍。张信扬一直认为自己回来的很是时机。

  韩喻却总是冷眼看着他,这个使得丈夫远度重洋去为一家人的幸福拼搏的男人,一直都是她心里认为的造就了她而今孤衾寒被独守寂寞的假想敌。他不是没有迷人之处,然而,她对这迷人,是有免疫力的。

  儿子在窗前叽叽喳喳的尖叫,一听那兴奋,韩喻就知道那辆别克又来了。儿子爱上了兜风的游戏。当张信扬让他叫他干爹时,儿子不假思索的叫了。孩子是有头脑的,但他那简单的思维怎么看透一个功于心计的男人的算盘?韩喻望着窗外,窗外有一棵老槐。到冬天了,落得光秃秃的,那萧条让韩喻的眼睛涩涩的。她叹了口气,心里浮起幽幽的怨。我怎么能去责怪小孩子呢,他爱的,并不仅仅是兜风带来的快感,更多的,是张信扬给他的那种近似父爱的宠爱。

  张信扬在楼道里就被林林截了去。他知道孩子总是女人心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在生活里熟谙了成功之道的男人,在情感上,也一样精通迂回之道。等回来时,已是晚饭时间了。来来往往也有不少时日了,韩喻从来没有留过张信扬吃饭。哪怕是一句客套话。林林抱着一大堆友当劳的炸鸡,薯片和汉堡,外加一个超大的汽车模型。看见韩喻拿不言自威的眼神审视他,那个小子一边向张信扬抛着求救的眼神,一边辨解:“这个车是麦当劳的姐姐送的免费赠品,我在薯片里吃出了幸运券……”只有孩子才会相信那种骗局。她拿无可奈何的眼神去看张信扬。他不自然的笑笑,举举手里的CD“给你的!”

  韩喻似笑非笑的说:“也是麦当劳的免费赠品?”

  他耸耸眉:“不要那么认真好不好,让孩子开开心嘛!这个是我找的!你肯定会喜欢的!”转瞬间,小小的房间里开始流淌“同桌的你”那怀旧的旋律。当一首歌不再流行的时候,再想找到它的踪迹可真不是件易事。那熟悉的曲子,轻易的钩起了心里被尘封多年的往事。

  韩喻不敢拿目光去碰他的眼神,只是用手搓搓围裙,讷讷的道:

  “你留过洋,欣赏口味却还是那么本土哦!”

  张信扬摆弄着音响,听似无心的接道:“有些东西,是一生都不会改变的!”

  饭香从厨房里飘出来,韩喻逃一般窜进厨房。林林耸着鼻子:“好香哦,张叔叔,你就在咱们家吃晚饭吧!”

  林林的自作主张让韩喻心里的抵触很无力。

  那一顿饭,张信扬和林林吃得开心极了。他们在桌子上打闹,亲密得俨然如同一对父子。那情景,让韩喻有些心潮澎湃。

  送张信扬时已是万家灯火了,张信扬带着满足的对韩喻说“有家的感觉真好!”

  韩喻不知如何接口,噤了一刹那才说:“你也该成个家了!”

  张信扬没有理会,自顾的说:“如果我是宋伟国,我就不会撇下你们娘儿两个在国内受苦,这把年纪了,有什么比家更重要的呢?”

  夜很冷,而韩喻独自在楼下站了很久,那句话,宋爱国未尝不懂,只是人总是被不为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所诱惑,浮名虚利对老公的引力,就象家对张信扬的引力一样,不可抗拒。

  遥遥的,不知哪家的孩子在玩鞭炮,几声脆响,在稀薄的空气里平空营造出几许过年的气氛。呵,要过年了,不知那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老公,他过得怎么样了啊?他想不想家,想不想我和儿子呢!抬头,夜空里有稀稀落落的星,仿佛是含泪的眼睛。

  慢慢的走上楼,对门那个女人正倚在门边,冬天,楼道里有风,冷嗖嗖的,而她却驻立得很安然。好象打探别人家的私密是一件奇趣无穷的事。韩喻心里充满了憎恶,心想只要条件改善,第一件事就是要搬离这栋楼。她看到韩喻,却无比热心的迎上来,一边抚摸着怀里的京叭,一边说:“大妹子,我这人爱多嘴,也不知你爱听不爱听!”话是这样假惺惺的客气着,嘴却已带着侵犯性质的凑了过来。:“我会看相,那个男人,他长了一颗克妻克子痣,不能深交的呀!”女人所指,分明是张信扬。

  韩喻无比尴尬,女人还在喋喋不休:“不要不听老人言啊,我的一个远房亲戚……”

  “误会了误会了,他只是我老公的同学,老公出国时托他照顾我们娘儿俩的!“韩喻飞快的闪进门内,那女人才扫兴的打住了话头。

            六

  又是周末,天气难得的晴朗。韩喻在家里整理内务,收到信件那一块,就停顿下来了,看着那些纸片上的旧事,眼睛不自禁的湿润了,想起一句诗“悔教夫婿觅封候”隔着几个朝代,却那么的应景。

  门外忽然传来争吵,还有林林的哭声。韩喻丢下手里的事,飞奔了出去。对门的女人正酱紫着一张脸冲他吼“我的狗从来不咬人的,你打它做什么?真是没有家教!”林林被她的架式吓得直哭,一边擦眼泪,一边结结巴巴的辨解,“我没有打它,我没有打它的,它朝我叫,我以为他要咬我,我就捡了个小树枝吓唬它”看到赶出来的韩喻,一下子扑进妈妈的怀里,号啕起来:“妈妈,我真的没有打它!”那京叭抱在女人怀里,朝她们吐着红红的舌头。

  韩喻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事不能轻声点说吗?”

  那女人恨恨的说:“轻声点,再轻声点他就把我的小宝打死了,你儿子值钱,我的狗就不值钱了?”

  韩喻很气愤:“难道照你这么说,人就是给狗咬了,也不能自卫的罗!”

  “我的狗从来不咬人!”女人横眉以对。

  “哼,我的儿子也从来不惹事生非。”韩喻一把揽过儿子,当的关上门,背后还是恶狠狠的传来女人的骂声:“没有家教!”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跟这种没有修养的人计较,仍然觉得胸口里闷闷的痛。林林渐渐的不哭了,趴在妈妈怀里,看她眼里盈盈欲落的泪,伸出小手来给她擦“妈妈,别难过,等爸爸回来了,他们就不敢欺侮我们了!”

  林林想不到自己的安慰恰恰是妈妈心里最难受的地方。

  入夜,对门女人的丈夫,一个满脸憨厚的半老头敲门。带着歉意在韩喻带着自卫的冰冷的表情里走进了她家。韩喻不知为什么让他进门,好象是对他满脸的憨厚,有着一点点同情。他不停的说道歉的话,不停的说,其实他的妻子没有坏心,从前她也是一个脾气温柔的女人的,只是经历了一些家庭变故,才变得这样乖戾。远亲不如近邻,希望她能包涵今天的那件事,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他的郑重道歉还是让刚刚满腹伤感的韩喻感动了,而白天那件事情的阴影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客气的送他到门口,他回头又一次说,远亲不如近邻,他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喻只把那句话当客套话的,然而这句客套话,还是让她深深感到了人情的温暖。

  半夜,林林忽然叫起肚痛来,抱着肚子满床打滚.林林痛苦的样子把韩喻吓着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依靠着宋伟国的小鸟依人式的女人,这样的场面,一下子让她手慌脚乱了,打120,居然连拔几遍都占线,不知这样一个平凡的冬夜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幸的病人在等待求援。她哆嗦着手在林林的哭声里翻电话本,却什么也翻不到,就是那张张信扬的名片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韩喻急得都快哭了,忽然想起对门那个出租司机来,尽管和他妻子之间的那点隔阂还象阴影一样并未真的散去,但是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难堪了。急急的穿了衣去敲对门的门。

  开门的是那个女人,浮肿的眼睑,有些阴沉的眸子,盯着蓬头域面的韩喻,一脸冰雪不化的表情。韩喻有些心虚了,都有些怀疑她丈夫登门道歉其实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可是门都已然敲开了,而且儿子还在屋子里哀哭着,想退却也没有路了。她只能结结巴巴的说,我儿子病了,急病,肚子痛得受不了,我打120,老是占线,没有办法,想求你们家的……我会加倍付钱的。

  不知为什么那个女人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急切的奔进去,大声叫着:“老吴,你快起来,快起来,林林生病了……”她叫着儿子的小名,让韩喻有些惊讶,来了这么久,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交往,韩喻从来不知道她们一家人的姓名,而她居然知道儿子的小名,莫名的,韩喻有些惭愧,做为邻居,她对身边的人和事,都太不关心,太不在意了。

  老吴飞快的起来,奔到楼下开了车来。那个女人则帮着手忙脚乱的韩喻把林林抱上了车。抱上了车,她却不肯回家,执意的要跟着她们一块到医院去。老吴说:“你就别去了吧!”她则坚定的说要去,多一个人帮忙,心里总踏实些的。

  一路上,她不停的摸林林的额头,又不停的安慰韩喻:“没事的,没事的,女人就是这么没有用,一遇事就象没脚蟹似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事的。!”

  一时间,韩喻觉得这么久以来对那个女人的看法,真的是有些偏见了。

  林林患的是急性穿孔阑尾炎,一去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从进手术室,那个女人就始终紧紧的抓着韩喻的手,仿佛推进去的是她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停的喃喃的说没事的,肯定没事的,这么好的医生,这么好的医院……说着说着就落泪了。老吴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停的搓着手:“哎呀,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小事都被你哭大了!”她抬起头,满脸的泪,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老吴:“不会有事的,你说是不是?”

  老吴搂过妻子,不再让她紧紧的抓住韩喻的手,怕她把那种恐惧传染给韩喻。他轻轻拍着妻子的肩,慢慢的拍,轻轻的说:“不会有事的,当然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哭了,哭得别人都慌了!”而那个女人还是不停的哭着,无力的靠在老吴的怀里,那抽泣声甚至让韩喻感到寒冷和接近绝望的恐惧。

  手术很快就顺利的完成了,医生倒也没有说什么再来晚几分钟就如何如何的话,但是还是说,幸好送得及时,要不真是有生命危险的。杀那之间,让韩喻感到儿子真是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样,没有想到手术车推出来时,那个女人比她的动作还要迅速的扑了上去,抓住床沿,细看着林林还未清醒的脸,湿漉漉的脸上,朦胧的浮动着一种无比慈祥的爱,她喃喃的念着:“没事了吧,没事了吧,真的没事了吧,看看,没事了呢!”她那么白痴一样的念着,回过头,竟冲着老吴傻子般笑起来。

  老吴拉过有些失态的妻子,歉意的对被挤到一边的韩喻笑,她这才得以挤到儿子床边上,隔着被单握住儿子的手,手是暖暖的,那温暖让一直韩喻悬着的心,找到了陆地。

  在林林康复的那段时间里,老吴一家就象亲人一样奔前赶后,尤其是那个因为这件事才得知姓名的叫孟美群的女人,不止是给林林煨汤炖肉,还坚持要天天守着林林,让韩喻在感动之外,又有点形容不出来的怪怪的感受。

  只到林林快出院了,她才决定给远在美国的老公打个电话,事情过去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应当可以让老公知道了,谁料,怎么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打了两天,那一边始终是杳无回音。韩喻一颗刚踏实下来的心,攸忽之间又提了起来。

          七

  林林出院那天,是老吴一个人开着车来接她们娘儿俩的,一路上老吴才念念叨叨的告诉韩喻,三年前,他们十七岁的儿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出了生命,儿子对于平凡得他们夫妇来说,就是生活的全部,那时孟美群刚下岗,她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彻底垮掉了,原本挺好相处的一个人变得异常乖戾,其实她是善良的……怪不得那天林林进手术室时,她会那么激动。韩喻心里默默的涌起了一种酸涩的味道。

  孟美群在家烧了一大桌子饭菜为他们的归来接风,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翘首以待的她,韩喻推了推林林,轻声说:“叫妈!”

  林林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韩喻,她用手在他脖子里轻轻的掐了一把,林林就半是哎呀,半是:“妈”的叫了一声。孟美群忽然激动了,愣在门边,嘴唇哆嗦着,半天儿才回过神来,一边说:“这可当不起,这可当不起呀!”一边儿把他们往屋子里拉,满脸都飞满了兴奋的红霞。

  只到林林出院了,她才决定给远在美国的老公打个电话,事情过去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应当可以让老公知道了,谁料,怎么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打了两天,那一边始终是杳无回音。韩喻一颗刚踏实下来的心,攸忽之间又提了起来。

  孟美群俨然成了她的亲姐姐,天天都会过来问寒问暖的,她总是安慰韩喻,没啥事的,准没啥事,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肯定会自己照顾自己,用不着你一个女人为他担心的。韩喻不语,那毕竟是美国,那里有太多她猜测不到的事情。

  只要林林是在眼前活蹦乱跳的,孟美群就会特别开心。:“放心吧,有这么乖的儿子在你身边,还怕那个爹会跟人跑了?跟人跑了,也会回来,就算不回来,你不是还有个……”孟美群说起话来,总有些没高没低,尽管韩喻是感激她的,但是她并不喜欢她用她那种看世界的眼光去评价她的丈夫。没有人接电话,韩喻很担心,她担心他是不是也象林林这样病了,林林病了,还有她照顾,还有象老吴这样的邻居帮忙,可是他呢,独在异乡,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不可能有……与其是让他病,还不如是让他有什么外遇吧,那样子……………………想着想着,韩喻就会忍不住心酸的落下泪来。

  张信扬似乎总是能瞅住韩喻最脆弱的时候到来,一进门他就说才听对门的大姐说林林生病了,生病了怎么也不通知他一声?韩喻忧伤的抬起头:“通知你?你是林林什么人呢?”一句话让张信扬愣住了,韩喻并无恶意,她只是沉浸在她对丈夫担忧的联想里,忘情之下说的那句话,张信扬自信的神色一下子尴尬的冷了下来。韩喻没有在意他的变化,顾自己垂泪的道:“我倒是想通知他爸爸的,可是他爸爸在哪里呢?”说着,就情不自禁的捂住脸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无助而哀婉。韩喻动情的泪让张信扬明白了,他自己的热情,真的不过是一厢情愿。他愣了几秒,很快就意识到,他本来就是一个朋友,在这个时候,更应当是个朋友了。他抓过沙发上丢着的毛巾,递给韩喻:“别哭,出什么事了,看我能不能帮上忙?”韩喻哭着说:“我联系不上宋伟国了,我找不到他了,都三天了,我不想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呜……”张信扬嘘了口气,女人有时候是这么容易乱了阵脚,以为多大的事情,只不过是电话没有打通而已。“你别哭了,不会有事的,没有联系上,也许是因为他有事外出了几天呢?或者是电话换了呢?联系不上原因有很多的,未必就是他人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呢,如果是出差,要几天的时间,或是换了电话,他都会告诉我的,他不会这样子让我们娘儿俩揪心的”“别哭啦!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来,再打个电话,要是真联系不上,我再想办法好不好!”韩喻一边抽泣,一边拔电话,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通了。

  一听到丈夫的声音,韩喻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肚子伤感顿时化做了愤怒:“你去了哪里?我都打电话找了你三天了,三天都没人接,你不知道人家担心你啊!你就是要去寻花问柳,也不要害我们担心好不好!!!”情急之下,竟忘了张信扬在场。那一头传来宋伟国的道歉和解释,原来他病了,去医院小住了三天,不想告诉韩喻,怕她担心。韩喻脸一下子白了,刚刚的愤怒立刻又变成了似水柔情:“你病了?好了没有啊?不要骗我啊!”说着,泪又涌了出来。张信扬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没敢做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韩喻也忘了越洋电话是多么多么的贵了,抱着电话不停的说:“你回来吧,我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的了,你知道吗?林林也刚生了一场病,三天前才出的院,你们这样子折腾,我都要疯了……”听到韩喻的哭诉,宋伟国半天不说话,隐隐的,听得一个大男人压抑的哭泣。

  韩喻抹了把泪:“回来吧,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和儿子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

  “喻,我没脸回来啊,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出来,怎么也得象个样子再回来啊!”

  对门的孟美群不知什么时候从虚掩着的门里进来了,看样子悄然立在他们身后已经半天了,听得韩喻对着电话吼起来“那你就别回来吧,还不如先把我急死了再说!”一把夺过电话来:“大兄弟,我看你就回来吧,那国外再好,哪有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呢?不要等得把老婆孩子都丢了才意识到亲情的可贵啊,这世界上,没有比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啦!”

  宋伟国显然是对这个陌生的声音有点吃惊,听得他在那头大声的问:“你是谁?”

  韩喻不好意思的笑了,接过电话说:“我们的新邻居,这次林林病了,多亏他们照顾,要不,你就看不到儿子啦!”尽管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她还是夸大其词的说。

  宋伟国轻声说:“喻,我也想家啊,可是…………让我们好好想想再说吧!”


         尾声

  宋伟国从飞机上下来时,迎接他的是林林和韩喻最温情的拥抱。他惭愧的对妻儿说:“我可是落魄还乡啊!”韩喻白了他一眼,轻笑着:“谁说的,是因为我这个不上进的小女人拉了你的后腿!”林林抢着说“爸爸,你一点也不落魄,真的,你今天的样子帅呆了呢!”一句话,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

  远远的,孟美群站在老吴的的士前面向他们招手,宋伟国低下头问:“她,就是林林的干妈?那个…………”韩喻不想让林林听出什么,连忙接过话:“是的,就是她!”继而抬起头,深情的看着丈夫:“要是没有她,我可能还不能完全意识到什么是我们最值得珍贵的!”

  宋伟国点点头,俯身一使劲,把林林抱了起来:“儿子,你长高了,可真沉了啊!”儿子一笑:“要不妈叫我传家宝哪!”一家人开怀的笑,渐渐的在机场空旷的场地上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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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5-3-17 00:16 | 只看该作者
  不错的小说。
3#
发表于 2005-3-17 00:20 | 只看该作者
完全是大手笔,语言很个性和老练,篇幅虽长,但严谨写来,笔力深厚,学习!
4#
发表于 2005-3-17 10:54 | 只看该作者
还没看完.先支持一下.
5#
发表于 2005-3-17 11:56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细腻的笔调刻画出了生活中最珍贵的亲情和友情!这是一篇原始生活的展现,如果没有深刻的生活体验和成熟的思维是写不出这么一篇很有分量的作品来的。问素心好!
6#
发表于 2005-3-17 14:50 | 只看该作者
此文就是珍贵,好看的小说!
7#
发表于 2005-3-17 16:05 | 只看该作者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素心一点的小说了,能写得这么长,确实不容易,要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战斗吧。小说写得很细,几个人物的心理描写也不错。表示祝贺了!
8#
发表于 2005-3-17 17:48 | 只看该作者
此为精心打磨的感人之作!精华!
9#
发表于 2005-3-17 20:4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此为精心打磨的感人之作!精华!
10#
发表于 2005-3-26 18:16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11#
发表于 2005-3-29 08:46 | 只看该作者
好看的小说。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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