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槐香二岸

丁香笑雨

　　

　　噢——嗬、嗬、嗬……

　　宋云松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噢——嗬、嗬、嗬……

　　他的心头难得如此舒爽，清了嗓子，声音更加洪亮地：

　　噢——嗬、嗬、嗬……

　　雪槐花扑鼻的香泽，他记忆中的村庄，娘做的槐花饭残存的味道，大片大片庄稼的影子，还有春玲……

　　绿波荡漾里，纷披的串串花蕾轻轻摇摆，一种苦涩，一种香甜，不可抗拒地透过串串娇小的白铃铛，白花状如飞雪，在他心里撞击如风铃、玉佩的叮当。一树树馥郁的往昔。穿水红衣裳的春玲眨巴着眼睛、鼻翼翕动，把一小篮新摘的槐花往他怀里一塞，咯咯地笑着跑开了。春天来了，仿佛空气在燃烧。记不清是那部电影里的对白，只记得那天就是这样的的感觉，他心里火辣辣地，身体瞬间一阵灼热。

　　“春玲！”

　　春玲站住，侧转了身子，她迎风的身体娇瘦而饱满，清风吹动水红的衣裳，分明褪淡了些颜色，记忆中怎么就那么的鲜艳。宋云松无数次在梦中梦见那天挽篮的她。

　　她站在那里，他也痴痴地站在那里，忘记了说话。

　　“有事吗？”

　　春玲手指抚弄着水滑乌亮半长辫子的辫梢，黑眼睛潭水一样地望着他，阵阵槐花浓郁的香气渐深渐浓地聚拢而来，还有春玲的身体的芬芳，他想。那一刻，少年的他，心田就浓烈地飘荡起来。

　　“小心槐花香破鼻子哦”。一个甜甜的笑靥带着槐花的幽香，她挽着另一个小篮，迎着傍晚的斜阳轻快地奔下长堤，田埂在她身后越来越深远。那天晚上他果然梦见了他。

　　娘做的槐花饭可真香呀，沁心、沁脾的香，他从睡梦中醒来，吃了满满三大碗。空气中槐花甜甜的气息又攸然浓郁地簇生，自心，自肺，自灵魂深处，弥散不开的香甜。

　　“……你记得吗，那时候的槐花真是香破了鼻子，还有这么粗的老柳树，沿这河堤一字儿排下去。河两岸茂密的苇子，风一刮呀，风里也带着水音，蛤蟆就‘咕哇、咕哇’地叫成一片。不久以后，我和你就在这里浮水，困了赤条条地在对面那儿原来的石牛上晒太阳……”

　　“唉！”宋云松叹了一声，接着说：“你看看，现在的河水早就枯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我们这些四五十岁的人还有以前的美好回忆，现在的孩子也只能看看光碟喽。真快呀，再过二三十年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他和久别的徐锁贵寒暄之后说道，徐锁贵呵呵一笑打断他说：“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我刚才看见她可跟别人走了，还不快去找找？哈哈，你真想干实事的话，办案的时候就多为老百姓主持主持公道”。

　　“哈哈哈！”

　　徐锁贵爽朗地笑着走远了，他骤然象被刺扎破了哪儿一样，一粒粒殷红殷红的血珠子渗出来，越来越大。那是他的心，还是春玲细嫩的小手。他只觉得心一阵隐隐的痛。他真想追上自幼一起长大，长他几岁的锁贵，对他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偶尔正办案，管得着你的人来，给你塞个红包……”他忍住了，呆呆地站在那儿。他突然怀念起儿时来，锁贵总能保护他、给他出主意，就象他暗暗喜欢了春玲好久，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嘛，听他的话一准没错。但他知道，现在这事可真的难了，并不象小时候过家家那么简单。他苦笑着摇摇头，似乎要把所有的不愉快统统甩掉。他相信自己是对的，他没有错，所以他很难，所以他不愉快，所以他想呐喊：

　　噢——嗬、嗬、嗬……

　　可是，此刻他什么也喊不出；血，他的心头、春玲的手上，殷红的血珠子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他再看了看枯槁的大河以及曾经在困难时期，无数的槐花、榆钱、柳叶，救过无数人性命的大堤，他的眼睛湿润了，自言自语地说：“这槐花，这槐花可真香”！

　　“可它再也香不破鼻子了！”他又在心里默默地说。

　　大槐树下，他握住春玲的手想给她擦掉那些血珠子，春玲早已羞红了脸。锁贵的话响在耳边，他一把抱住春玲，抱得很紧、很紧……

　　那是梦见春玲后的第四天。

　　他高兴得大声叫道：“春玲！”

　　那天，他碗里的槐花饭还没有吃完，却忽然放下碗，奔出家门。娘不解的在后面喊他，他一口气跑上大堤，直到天色将晚，还是没有见到春玲，连她的影子也没有。

　　他满怀失望地往回走。

　　春玲正用树杈做的钩，勾下较高处的一枝槐花来。也许是他太高声，这一惊，松开的枝条滑过她正准备捋花的右手。血珠子渗出来，春玲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左手握住右手，左手的大拇指迅速地抹了几下，血珠子不见了，伤口上的鲜血又殷红殷红地冒出来。她心头一紧，立时红了脸庞，水红的衣裳、丰润的嘴唇，一轮满月下的她真美，他紧紧抱住了她……

　　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双手刚揽住她的双肩，春玲一把掀开宋云松，生气地扭头走了。他找到锁贵：“这次你的话不灵了！”锁贵哈哈一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春玲可真是个好姑娘，还不快追？呵呵”。

　　阔别多年的故乡，又是一个槐花盛开的季节，妻子说“去摘槐花吧！”。他们一路走来，步履轻盈，她不时唱起家乡的小曲。昔日姐妹相逢，少不了一番姑呀嫂呀地亲热，她们拉起她就走。大堤上静悄悄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宋云松自己。锁贵的话又在耳边。暮色中，他心里忽然觉得很满，又像是空空如也，他很想对春玲说说，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再次眺望渐渐淹没在黑暗中的大堤，越来越黯的夜影里，一声高亢圆润地：

　　噢——嗬、嗬、嗬……

　　天黑下来，槐香无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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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笑雨

　　请各位老师再批。谢谢！

一楠

排版没排好，标题无[原创]。：）

丁香笑雨

谢谢一楠老师的耐心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