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６０周年征文《想起八路两眼泪》短篇小说系列之二《镜片片

一了

-
　　　　　　　　　　　　　镜　片　片

　　有一个村庄叫海龙万，都说，海龙万以前没是是海底吗。海龙万三面环山，中间都是葳茂的果树，出产一种又酸又甜的花红果子，为什么叫花红果子呢？就叫花红果子，老人们说，你娃子要抬杠吗？

　　海龙万像一只大布口袋，日本人一次大扫荡，走到山峪口儿就将马勒住了缰绳，有埋伏的干活。仁丹胡子说。日本人曾经打算从山顶冲下来，也是围着一圈山端了刺刀，后来站在山上吁嘘一阵，慢慢离开了。海龙万的土发红，被当地人称为红土，全是千层岩风化的，土质松软，透气性能好，抗旱排涝，长出一坡好庄稼。三面的山上有几眼石洞，是藏匿狐狸和一只白尾巴老狼的。狼和狐狸都是捕食家畜家禽的高手，呕啊——人们喊。山坡上多石棚，庄人就用石头垒起来，在一蓬草处留一出口，躲避匪人，汉奸，有时也藏匿猪狗。

　　就安了后方医院。

　　后方医院是后来的称呼，当时叫什么来着，无人知道。反正常来一些伤号，都是趁了夜黑运了来，这时大家便传开那里那里打仗了，耳朵尖的人听到了枪弹声。有一个两间屋子那么大的石棚是最隐蔽的，那就是医疗所，伤员在这里手术后就转到别处的石棚里，一人一个石棚。大夫们也不穿白大褂，都是百姓衣着，不同地是都亲切地喊同志。

　　而常在这里工作的则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娃。她戴一副眼镜，长得很苗，文文静静，走路无声，就住在表奶家里。

　　用现在的职业评定，女娃该是护士。

　　但表奶就叫她闺女。她是以表奶外甥女的身份出现的。表奶说：俺外甥女儿俺外甥女儿，叫得比亲外甥女还亲。

　　女娃每天就奔走在表奶的石头院子和満山坡的石棚之间。

　　女娃和表奶每天挽个篮子，篮子里盛把鎌刀，那样子是到山里砍柴割猪草，女娃的眼镜和给伤员疗伤的器械就藏在地堤子里的石缝子里。

　　女娃的眼盲得很厉害，如果没有眼镜那可就是一个半瞎子。女娃和表奶挽了荆篮儿在山野中走，头儿微扬着，挺着秀圆的下巴，很迷茫，很柔气，其实女娃除了眼前的路什么也看不见。　　

　　给伤员治疗的时候，女娃就会戴上眼镜，认真地操着手术刀或刀镊。有时为了照顾伤员，女娃也要在山洞内住一宿，第二天一双眼睛总是红红的。叫女娃最伤心的是埋伤员。伤员已经死了，当然就不可以叫伤员了，应该叫牺牲的战士。牺牲的战士埋葬之前都要举行吿别仪式。女娃把他们的血污清洗干净，用沾水的毛巾擦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脸，然后都是独自握紧拳头唱一遍国际歌，边唱边流着泪。唱毕了，就弯下腰，用红红的唇在战士的额头上轻轻吻下一。女娃要在表奶的帮助下，才可以将伤员背到自己的肩上，吃力地一步步躬身爬出洞口，然后埋进一个早已挖好地土坑里。女娃面对着坑中的尸体，再次举起拳头行一个军礼，然后便轻轻地用铁锨向坑里埋土。将土坑填平了，女娃用脚密密踏一遍，复形成一片完整的地，上面盖上一些杂草，以免被人看出来。


　　表奶与女娃住在一起，便知道了大山之外的好多东西，比如雷是电，天空是空气。表奶这时就会打破砂锅问下去：电是什么？空气又是什么？女娃伸手向头上一划拉：看，这不就是空气吗？表奶说：这是空，空什么都不是，怎么说是空气？女娃说：空气可不是空。

　　表奶怎么也不明白空气怎么不是空。

　　女娃高兴的时候唱歌，是欢快的民歌。不高兴或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写字。女娃写一手上好的毛笔字，是小楷。当然表奶可不知什么是小楷，她说：闺女，你写的字又小又好看不是？女娃便羞羞地笑。

　　表奶喜欢看女娃戴着眼镜写字的样子，柔和的目光从镜片后面射过来，盯住笔锋，透出一种柔气和骄气。

　　伤员们养好了身体便成为了钢铁一样的战士，离开山村时都要和女娃告别。他们噎着喉咙：乔同志，我们一定会在战场上多杀敌人，用敌人的鲜血回报你。然后便是一个庄严的军礼。
这时的女娃都是戴着眼镜的。

　　庄子里的人习惯了这个闺女，一些人还与她论开了亲戚，有叫表姑的，表妹的，有叫侄女外甥女的。就把她当作了表奶家的孩子。

　　一天早晨，女娃一个人到山里去，她要给一个新来的病号清理伤口。因为刚刚送走了一批伤员，这一天的阳光又非常灿烂，女娃不由一边走一边哼着一首歌子。但是当她来到一棵柿树下，正要走向一眼石洞时，却一下被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那个伤员早已被扎穿了胸口，躺在柿树下的荒草坡里。看到这里，女娃一下迫使自己镇静住了。她放下篮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哼着歌儿弯腰割起猪草来。她并不知道正有几个身影已经逼近了她。当她听到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时，已有几双马靴和明晃晃的刺刀出现在她的面前。花姑娘的干活。几个日本兵狞笑着抓住了她的胳膊。

　　日本兵已经包围了村子。谁也不清楚日本兵是怎么进入村子的。

　　所有的人都到村子里集合。那个被扎死的伤员就被扔在人群的中间。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站在人群四周。一个挎马刀的军官呜哩哇啦讲一阵，便有一个戴眼镜的瘦脸翻译讲话：

　　皇军说了，皇军不伤害老百姓，只要讲出八路藏的地方，大家都是良民的干活，皇军会有重赏。但是，如果胆敢抗拒，这个就是下场。他指一下已被杀死的伤员。

　　没人讲话，日本兵便开始挨个儿把人拉出来：你的说，八路的那里去了，伤员的藏在那里去了？每问一个人，便是一个狠狠的耳光，或抬起马靴一脚把人踹在地下。

　　人们正一个一个被审问下去，忽然过来一个日本兵，向日本军官打一个立正，然后将一只小布包递到日本军官的手里。日本军官满怀疑惑地慢慢打开了，里面却是一把手术刀几只盐水瓶和一只带有两个镜片片的小东西。日本 军官手拿眼镜翻弄着看几下，一声哟唏，咬着牙冷笑起来：八路的干活。

　　日本兵将人们挨个儿叫出来：你的，这是什么？人们惊怕地向后躲着身，都这样回答：镜片片。

　　日本军官摇摇头。翻译官走了过来，他冲日本官指一下自己的鼻子，日本 官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副眼镜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戴上再摘下来。后来便戴在了女娃的脸上。日本军官便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八路的干活。他一下抽出指挥刀：说！

　　日本兵们唿啦一下围上来，

　　女娃的鼻子秀巧笔挺，上面有一道深深酱色的印痕。

　　表奶喊一声俺的娃，扑上来，被日本兵一下推倒在地下。

　　你的，伤员的在什么地方？八路的在什么地方？日本 军官问。

　　女娃吓得瑟缩着：俺不知道什么是伤员。俺要找俺娘。娘——女娃回过头来，冲表奶喊着。表奶喊着闺女，但二人刚扑成块，又一下被日本兵撕开。
　
　　日本兵把女娃拖进了一边的草屋子里，里面传出了女娃愤怒的喊叫声。日本军官嘀噜一阵，翻译便对表奶说：皇军说了，只要讲出她是八路，让她说出八路伤员的在什么地方，她的可以放出来。

　　表奶说：你们这些畜牲。

　　女娃早被扒光了身体。几十个日本兵也在争相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日本军官走进来，他咕噜一阵，于是翻译说：皇军说，这位小姐，我们向来敬畏貴国军人，只要讲出这副眼镜是你的，可以免受委屈。

　　女娃便停止了叫骂：你们必须答应，要立即杀掉我。

　　哈依。日本军官点点头。

　　女娃穿上了衣裳，戴上了眼镜，一双秀目露出严冷的光直视着日本兵和日本军官：我的名字叫乔安娜，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战士。我们一定要把你们这些侵略者赶出我们的祖国。

　　你的，伤员的在什么地方？日本军官问。

　　不知道。女娃威严地回答。

　　吊起来。日本军官一挥手。

　　受尽折磨的女娃始终没有吐一个字。你的学生兵的干活。日本军官终于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一边淫笑着，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向女娃饿狼一样扑上来。

　　女娃愤怒地叫骂着：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禽兽不如的东西。
　
　　花姑娘的干活，学生兵的干活。日本兵们一个个扑上来。女娃的眼镜一次次掉在地上，又被一次次拣起来，戴在脸上。学生兵的干活，花姑娘兵的干活。日本兵们嗷嗷叫着。他们糟塌够了女娃，又去杀人烧房子。直到最后一个日本兵离开后，女娃才抬起自己无力的手摘下眼镜，用牙咬碎了镜片，割开了自己的臂腕。

　　下午，表奶给女娃清理了身体，和乡亲们一起把女娃埋在了山坡上，给女娃堆了一座很大的坟。表奶一下趴在坟上：

　　俺的闺女呀－－，俺的闺女哎＿＿＿，唱开了哭歌。

　　表奶哭够了，就去寻找女娃那副眼镜，她知道如果没有那一副眼镜女娃就不会受辱了。表奶从今以后人就痴了，她见到每一片像玻璃一样透亮的东西都要拣起来,放在一块石头上狠狠地砸碎，表奶总是这样自言自语地说：砸烂你这镜片片。砸烂你这镜片片。你这早不死的镜片片。表奶七十八岁时躺在榆木棺材里，还嗫嚅着没有牙的牙床：

　　你这.....镜片片。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小公主

为什么没人来看看了？这样震撼的文章，我反对无病呻吟！！！

一楠

让我们永远记住那段屈辱的历史。很感人的文字！

一瓢水

版式问题要注意哟，没时间给你改正了。自己动手吧！记着，用智能ABC的全角，空两个格！

一瓢水

小说通过一篇小小的眼镜片，描述了女八路的悲壮和表奶的爱军之心，催人泪下！在纪念抗日六十周年之际，读完此小说从内心也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逆行精灵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小说通过一篇小小的眼镜片，描述了女八路的悲壮和表奶的爱军之心，催人泪下！在纪念抗日六十周年之际，读完此小说从内心也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好小说！！！据说，一了从事多年文学创作，功底深厚，语言更是没的说，随后当仔细拜读！

蓝色的小木屋

是不是明亮君？

左显辉

有这样的人相信历史不会重演。

云水苍茫

海龙万我去过，后方医院的事情也听说过，没想到还发生过这么惨烈的故事．
文章写得非常好，学习并致敬！

一了

有时间再去呀．蒙阴有个坦埠，坦埠有条梓河，梓河岸边有个小寨子山，浊寨子山下的人家很好客．一了．

陌笛

有一个村庄叫海龙万，都说，（海龙万以前没是是海底吗。）个别地方不细致。结尾是我要好好学习的。

李小舟

难道除了性就没有了别的了？可惜了好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