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15-11-1 08:27 编辑
两个汉子一个女 ——读漠月小说《许女的婚事》 梁星钧
爱读漠月小说，然自《文艺报》上看到并买回他的集子《遍地香草》读了一篇后再没续读，今读毕《许女的婚事》我在文后迅疾写了几字：两个汉子一个女。
当然这取名有点俗，却表达了我对该篇的真实看法。本篇也非那些一般的世俗小说里写的三角恋，而是一种特殊生活之下的特殊人间之间的情感纠葛。在我看来，作者漠月先生恰好就善于写这些，以及这种天苍地茫的草原沙漠上的牧羊故事。
《许女的婚事》写两个汉子一个女的矛盾冲突，但这只是面子，而里子是写一个女子的婚后生活及其心事，而本篇我最看好且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作者的运笔角度及其姿态，他以浓郁的抒情之笔，写景让人醉，写事让人迷，写人让人震。作者笔下的牧区生活苍凉而枯燥，而人物却鲜活。
小说的女主人许女嫁给二靠，生活在大靠二靠两兄弟的生活之间。他们的家庭在那还算殷实（有五百只羊，三间土屋）。大靠是一个老实勤奋，只知干活的哑巴。许女和二靠结婚后就基本不干活，他们天天躺在炕上，除了吃喝，就是没完没了的性事。牧羊饮羊、浇灌菜园、担水杂务等等，全是大靠的事，他们也越来越变得慵懒。然而，时光荏苒，许女的肚子终没动静，二靠就开始骂她，说还不如他牧养的母羊，母羊还可以一窝一窝地下崽！既嫁了人，就为人妻，许女何尝不想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可是这是想有就有的事吗？因此他们的口角升级，许女晚上也开始拒绝二靠的一些要求，二靠就扬言到外面找女人。
变懒的许女走出小屋，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她来到大靠用勤劳务出的菜园，看到到沙漠地带还有这种的美景，再看大靠一天天没完没了地干活，却还受着好吃懒做的二靠的气，因她自过门以来，二靠对大靠就开始严加防范，使他们无法走近，连正常的一家人关系都显得极其生疏，一句话说穿，大靠也只有被远远赶到外面放养的份，但在二靠借故外出而实为私混女人的日子里，许女以己之特有女性魅力及对大靠的满腹疑窦，吸引了只知啊啊啊地发音而全然不修边幅的“疯子”大靠向自己走近……如果要说小说的情节就这情节，然而作者何以写得如此风生水起？这令我们对其行文思路不得不来一番细致的审视。
生动的人物心理描写，恐怕是这篇小说最为突出的艺术特征。
好的心思描写，既可延伸行动描写的不足，也会洞开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小说写许女出嫁后的心情，说她之前“从没离开过自己的父母。现在，身子落在陌生的一面土炕上，许女就知道她不仅和自己的父母彻底告别了，同时也和自己的姑娘时代彻底告别了，许多往事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埋进心底的记忆。”这就准确抓住了一个姑娘出嫁，变成女人之前的细微心理，同时也让人陡生伤感：虽说新婚是幸福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正当的，但这也意味着，一个人告别自己先前的孩提时代了，进入了前景无限，而又充满不定变数的隐忧之中。
写许女与二靠婚前认识，“许女只见过二靠一面，就像被久违了什么的东西突兀地撞击了一下，立刻心神不定了，如同一朵含苞的花，在一只蜜蜂的嗡嘤里，突然很想尽情地开放，尽管二靠比她大了好几岁。”“心神不定”四字精准，震人，形象地勾勒了一个少女被爱神射中的心理感受及其状态，因二靠的外貌不错，家庭也好，故此用笔就极其传神。
整篇小说在我看来就是以许女的心情游走而构筑。她眼里的世界，这样的沙漠牧区，大靠、二靠两兄弟以及他们三人组成的世界，还有大靠成天放牧五百只生龙活虎的羊群，大靠频频伺弄的沙漠里的菜地和水井。这些虽说生动，但与那些小说里表现的纷繁人物世界相比毕竟还显“荒凉”，但因作者注入情汁蜜意的情感元素，小说就变得如此生动，生命也显出如此绵延而无比强大。我甚至认为，作者最大的笔力，就在于：如何让荒漠变绿洲，如何让有限的生命，放射出无限的能量。这也是作者小说感动我并让我百读不厌的根本原因吧。
小说人物之间的关系微妙，这是该篇给我的又一深刻印象。这篇的故事很简单，情节不复杂，但人物的心理纠葛有波折，三人之间的关系极微妙。
二靠长得白净高大健壮，婚后却是个懒虫。他根本没出去牧过羊，也不经管菜园，是否挑水做饭我都怀疑（因小说没叙述），那他做些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成天搂着新婚的老婆睡大觉，过他那没完没了的雄性干的事情。小说也隐约提到，他一直都是靠哑巴兄长大靠干活，他的职责就是指挥和享受。这个人，对他的兄长大靠很凶，特别是对他与许女的接触防范严，甚至根本就有点没把大靠当人看，只当他是可以指使奴役的工具，所以后来许女对他无休止地侵犯人的尊严越来越不满。他还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成天关在家，最后因不孕而外出找女人，这就主客观上造成了许女与大靠某种“同病相怜”的生活及身心接近。二靠这个形象，虽在小说里有些模糊，没许女的心思缜密，也没大靠的粗犷、辛勤与退避，但这两个形象都是通过许女的视觉及心理呈现来加以表现。
大靠面对许女的到来极不自然。喜庆时被一些客人恶作剧般抬进许女的新房是尴尬的，几番遭受二靠的斥责后退避三舍，他远在外面放羊，饮羊，回来就浇灌菜园，挑水，这些永远忙不完的琐事，心甘情愿也极其无奈地让弟弟二靠在家享受女人及其生活，后被善良心细的许女看在眼里，他们以手势交流，加深了彼此间的理解，许女也知大靠确需一个女人来照料他凌乱的生活了。许女最后隆起的肚子，到底是大靠还是二靠的骨肉，实在也不是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二靠凭自身的许多优势，怎么终丢了这个女人的？他那么严厉防范大靠，为何终还是让许女与大靠走近？我想除了许女被冷落、封闭之后的厌倦是外因，而对其兄的不公与冷漠及大靠的艰辛躲闪是内因，有这样的事实原因，有此结果也就好理解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两点结论，一个人不光要有优胜的外表和自然条件，还要有一颗善良的心灵。同时，劳动是美，一个人不论以艰辛或轻松的姿态创造生活，这个人必然形象高大而且完美，也必将令人刮目相看。
许女是小说的主角，也是这篇小说的主要观察视点，更是两个汉子之间的一个女人，她既有遵循传统妇道习俗的一面，也有善心同情心。她最后对外出找女人的二靠“报复”，请看下面极有意思的描写：
“天色已经很黑了，许女和大靠的身影模糊难辨。
许女的内心开始释放出许多信息，宛若一片片柔软的水湿漉漉的花瓣，在黑暗中摇曳。许女后来就一步步走向大靠了，像是不顾一切，像是对一个不忠男人的报复和嘲笑，谁知道呢。啊啊啊，黑暗中大靠的眼睛突然放亮起来，像是无奈地迎接了摇曳的柔软的湿漉漉的花瓣。
啊啊啊。”
此需交待一下，这是发生在二靠外出找女人十天未归的事。这之前有一段手势性对话，意为许女做了饭要大靠吃，而大靠要等二靠回来再吃，许女告诉他二靠去别的女人那里了，大靠不点头也不摇头。许女说我已经做好了，你不吃我就倒掉它，大靠这才放开了吃，吃得狼吞虎咽，放牧几百只羊的大靠像是几百年没吃过肉，许女看得心酸泪涌，联想到他该有个女人了，可是事实上不可能，因有了女人财产就会一分为二，同时二靠养尊处优和游手好闲惯了，也绝不会允许。
他们的“前奏”也在这句话上，“许女眼睁睁地盯着大靠将饭吃完了的，吃完了饭的大靠也眼睁睁地目视着许女。”这有意思就有这“眼睁睁”上，“眼睁睁”是什么意思？就是睁着眼睛，多形容发呆，没有办法或无动于衷﹑无可奈何的意思。
但他们之间还没发展到离婚，还要继续生活下去，绵延他们的不知是和好如初或继续如此下去的“风景”，但我深信，许女有了孩子，二靠与之关系必然改善，但也难说，如知她与大靠间的实情，结果又如何呢？小说的结尾很有意思，说大靠二靠都在菜园沉默无言地劳动，“神情严肃得有些古怪”，许女却挻着腰身晒太阳，“样子很平静”，“偶尔还笑一笑，只是不出声，笑的时候眼瞧着低头劳作的两个汉子。”“许女现在这副模样，倒也显得有趣，像得着了什么天大的道理，像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皇后那样，看上去慵懒而富态。”
本篇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如实写来，以许女的微妙心思，抓住几个人物之间的矛盾纠葛，集中展现和挖掘了他们各自的人性状态，给我们留下的无尽的思考。2015,10,14－26 清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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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9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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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30 1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