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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秦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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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0 13: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楔子:爱恨相知一瞬间,道不尽世间繁华与悲欢,只为那红尘一世的情缘,化作轻烟一缕与你随风飘散、飘散……
戏台上,一位亭亭玉立身姿妙曼的女子,正深情地演唱那首《红颜祭》。只见她一身大红锦缎罗裙,珠绣凤靴,宝玉珠钗把一头青丝坠得是满满当当。一双美目,凝眸四射,闪着凌厉的光艳,红唇微启,如吐玉一般柔润肝肠。她一双耦合般的玉指做着兰花状,双臂侧弯,身影婀娜,翩翩舞动着,歌声婉转,荡气回肠,飘进戏迷们的眼里。
看台下时而掌声雷动,时而静若禅堂,心随着秦裳的身影转动……
只见她唱到情深之处已是泪眼楚楚,透着水一样的晶莹,面对荒野中的那座孤坟,大有破红尘之气势的她,在帷幕落下之前,红袖轻甩,目光里透着无限的凄美,在烈烈光焰中,纵入滚滚红涛之中……
这场《红颜祭》自开场以来,迎得戏迷们广泛赞誉。大家都被戏台上妙龄女子精湛的演技所折服。那一年秦裳十八岁,已是京师的一名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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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五爷和秦娘坐在后台的休息厅里,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秦裳,他俩的脸上同时露出悲喜交加的复杂表情。只听秦娘轻声说:五爷,裳儿长成大了,她一个人出去又逢乱世,我怕她……
秦娘没有再说下去。
自从秦裳在京城小有名气后,戏园里总有一些达官贵人,老爷公子们来捧她的场,一些地痞无赖也来戏园里耍些下三烂的手段调戏秦裳。忍无可忍的秦娘在那个不见月光的夜里,黑衣束服的她施展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从天而降般地在巷口教训着那伙无赖,末了还用掌力在这些人左手腕上打下一朵梅花印。几年过去了这伙人倒是消停,好像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想着那天自己粗声粗气地警告,如果再敢调戏良家女子,就一刀结果他们的命根子,那些人吓得双手捂住裤裆,就像鸡叨米似的跪地求饶。
后来,北平城里城外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梅花党”出世了,不仅暗杀汉奸卖国贼还惩戒地痞无赖。每每听到这些传闻,秦娘不觉好笑起来。
正在秦娘想着出神的时候,秦五爷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裳儿的事我们不用担心,这丫头比起你我不知要机警多少呢。再说组织上也会做周密安排,你我把心搁在这就行了。秦五爷说着把手按在自已的腹部。
秦娘想了想,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秦五爷笑着拍拍秦娘的手,裳儿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念念不忘的还是找她的哥哥。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这事儿,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也托了很多朋友四下打听过,简直就是石沉大海音讯皆无。
唉。秦娘叹口气,是啊,都十多年过去了,到哪去找呢?
自从“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长驱直入驻进北平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过城。近年来秦娘的脸色看起来也是一直很难看,如今秦裳又要离开她了,究竟去哪她不知道。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女儿一旦离开她,还真叫她这个做娘的舍不得。
如今再看看北平城哪条大街上没有日本鬼子的荷枪实弹?他们抗着枪耀武扬威地走在大街上,烧杀掠夺,无恶不做。哪个里弄里又没有卖国求荣的汉奸走狗?他们所到之处人们都像见了瘟疫一般,生怕躲闪不及……秦娘真想再教训一下这些失了民族血性的奴才!那些上空一切好战的鬼子兵,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有五爷的叮嘱,她还是隐隐地压住心头怒火。这些年的磨砺,她早已没有了当年关东山人的锋芒、血性和烈性。望着秦五爷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她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的秦裳。
小时候秦裳跟她学唱戏也学做女红,人不仅长得漂亮,还特别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很是招人喜欢。那些年大人们在台上演,她就在台下一字一板地学,模仿他们的唱腔和舞打动作,久而久之,还真像那么回事。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个肯吃苦的孩子,秦五爷和秦娘就开始教她防身的武功。秦裳觉得认真两人教得也起劲,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一个喜欢踢、拿、短、打、学、说、逗、唱的练家子,殊不知秦裳的功力和唱腔早已在常人之上。
十一岁那年,秦裳被秦五爷和秦娘扶上舞台,对于这个一夜之间红遍整个北平城的秦裳来说,可是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红袖戏园的名声,因为有了秦裳,声名传播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大。
刚入戏时秦裳说什么也不肯歇嗓,不出台的时候,自己就在后院喝,上场的时,也是越唱越兴奋,小大人的认真劲别提多招人喜爱了,十几天下来,小秦裳终于累倒在舞台上。
那天下午,戏迷们见一袭红装的秦裳倒在舞台上,开始还以为这是加的哪一出戏呢,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秦裳起来,大家可就急了,又见秦裳被台上的人急匆匆地抱走,才知道那可不是戏里的新娘死了,而是那个叫秦裳的小演员晕倒了。有些好心人纷纷向后台打听秦裳的病情,有的还施了一些大洋或银票给他们,那情景让秦娘至今都难以忘记。
她依稀记得,当二子领着药铺里坐诊的郎中来给秦裳诊脉时,那个五十开外的老中医先是沉思无语,两道不算稀疏的眉毛锁在一起,过了片刻那道眉毛才打开,他淡淡地说,无大碍,是累的,吃些中药调理数月就好了。他边开方子边叮嘱着,这孩子患有虚寒症,特别是以后每月要见红的时候切不可再劳累,我开的这个药方专治她这病,以后每月月中别忘了给她补。说着把写好的方子在嘴上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递给自己。她接过方子,笑着点头应是,送走郎中,又忙吩咐二子到药铺去抓药。又来到秦裳床前,爱怜地抚摸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揽在胸前。
在中药的调理下,秦裳的病情很快好了起来,但她还不能唱,她的嗓音还没有恢复好,她只能听别人唱,她那双大眼睛时常露出焦急的神色,秦娘见状便轻声安慰着,嘘寒问暖,非常疼爱。她温柔地抚着秦裳的额,用脸轻轻地贴着她红润的小脸蛋,娘俩在后院有说不完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小秦裳的嗓音不仅好了,而且唱腔比过去更加清润饱满,她的声音少了以往的稚嫩,多了几分小女生的质朴。
秦五爷和秦娘见秦裳嗓子好了,更是喜及于泣。他们说秦裳这一晕场也算是因祸得福,虚寒症没了,声音更好听了,秦裳听了笑得也就更加灿烂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秦裳整个人看起来也就越发光彩起来,身形比以前胖了一些,高了一些,大家那颗悬着的心也都落回原处。
秦裳生病期间,戏班里另外几个小演员开始陆续登台演出。他们在舞台上生龙活虎的造型吸引很多戏迷的目光。林秀是这些孩子中唱啌唱得最好的一个,特别是唱小生别有一番君子风格。与秦裳比起来虽然还有些差异,但两个人一个唱花旦一个唱小生却是完美绝仑对绝。被人戏称台上小夫妻,台下姊妹花。
不久秦裳和林秀等人联袂登台演了一些不同曲目的戏,象京剧、折子戏和黄梅戏,有时她们还学演话剧。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孩子们,大家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特别是秦裳和林秀。这姐妹俩唱《霸王别姬》,秦裳演虞姬,林秀演西楚霸王,两个人在台上依依相惜的演唱,博得台下阵阵掌声。唱到情人之处两人还别过脸去各自抹着眼泪,那情形还真是让人心伤也让人感动。把西楚霸王的男儿挚情和虞姬似水柔情的爱,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仿佛走进了公元前楚汉相争帝国时代。她俩还合演过《苏三放牧》、《昭君出塞》、《西厢记》、《天河配》、《西游记》等新编或传统改编的戏剧,在当时都收到非常好的演出效果。
从那以后林秀的名气也和秦裳一样响了起来,来北平的人都喜欢到红袖戏园里听她俩的戏。林秀比秦裳大三岁,对秦裳极为关照。她是戏班子里林大管家的女儿,从小就随戏班子走南闯北地赶场,她个性开朗又非常喜欢唱戏,虽然说戏子在旧社会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多多少少也能混口饭吃,就这样林秀他爹也算是同意林秀学唱戏,他这个管家不仅打理着这帮人的吃喝拉撒睡,还负责在窗口买戏票,当然也有其它的应酬。

2
自从红袖戏园在北平城里扎稳了脚跟,秦五爷的生意也就异常地红火起来,前来听戏的人络绎不绝,场场爆满。生意人说生意话,和睦生财是秦五爷这些年的经商之道。
演戏也是如此。
他清楚地记得老周临行前的叮嘱:我们是战斗在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切不可盲目大意,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再小心,宁可放弃行动,也不可暴露这个隐秘的站点。还有不到生命最后一刻,也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情况组织会派人来联系,没联系之前,只能扮演好你这个戏台老板的角色。
他知道这是叮嘱、是信任,他绝不能违背,此刻的他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他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那些只知代号不知其人的同志们,因为他和他们一样都是不同类型的演员,一个忘记原本真实自己的演员。红袖戏园不仅要在北平站稳脚跟,还要比以往演得更好、更精彩、更投入,因为舞台就是他们的战斗场所。
可好景不长,日本帝国主义处心积虑地发动的“卢沟桥”事变,为他们进一步侵华战争导演的序幕。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地记得从老周口中获悉的情报,由于潘毓桂对二十九军的叛卖,直接导致了佟麟阁、赵登禹两位将军的阵亡。当他发现守城部队在一夜之间向保定撤退,而外围前来救援的一些先遣部队,冒着枪林弹雨突破日伪封锁线,见到的却是一座孤城时。他甚至也想到要与大家一起死守这座城池,可不知为什么那些战士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一般。后来他静下心来想想,也许是当局要保护好这座古老的北平城吧。
在“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十一天,北平的城门大开,日本人堂而皇之地进驻北平。虽然他还无法接受北平城已被日本鬼子占领,但做为一名地下工作者革命战士,他只能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在这个特殊的战场上演绎人生。就在北平被日军占领的第二天天津沦陷了,接着是华北华东地区。可那些狼一样贪婪野心勃勃的日本军国主义,还在中国继续扩张,继续制造种种事件,他们要吞噬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亚洲。
面对这个弹丸小国,豺狼嗜血的嘴脸,明目张胆的入侵,秦五爷却不能面对面地与他们斗争,只能奋战在这条隐秘的战线上为党为人民奉献着自己的一切。靠在椅子上的他,心思游得很远,很远。他时而闭目沉思,时而又睁开那双精亮的眼睛看着台前幕后。
心底却一腔热血澎湃!
“国破山河,草木悲歌。浴血疆场,剑拔弩戈。黄河落日,喋血几何?驱逐倭寇,还我山河!”他在心里无数次地重复着重复着:驱逐倭寇,还我山河!而此时的中原大地,已陷入在倭寇的铁蹄之下,炮火之中,苦难深重的人们正饱受着战火的摧残。
在这个民族危亡的时刻,每一个有血、有肉、有骨气的中国人,都在保家卫国,浴血奋战!可就有那些一些民族败类,充当日本帝国主义的鹰犬,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他们就像找到了新主子的野狗,到处乱咬乱叫,到主子们面前邀功请裳。他们不仅带着鬼子们四处抓共产党员、抓抗联分子,还对普通老百姓进行骚扰,把整个北平城搅得鸡犬不宁。
我党在北平的几个秘密据点被彻底捣毁,先后有三十多名同志被捕,有些同志在拒捕当场牺牲,使北平地下党组织受到了严重的重创。秦五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向上级请缨。迫于形势紧急,上级终于答应启动一号,要他尽快除掉以“块八”为首的汉奸;同时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那些被捕的同志;同时还要拿到鬼子南下扩张的作战计划。
此时坐在后厅的秦五爷面色如常,可内心却气在火上。他真想痛痛快快地杀死那些鬼子和那些汉奸走狗,杀杀他们的威风,替那些死去的同志们报仇,救出那些被捕的同志,可他又不能这样做。作为地下工作者,在没有接到上线通知和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之前,他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梅花党”又出手了,真是让他心情大快。连续几天都有一些日本鬼子和汉奸横尸在街头、荒山或是旷野中,其中就有大汉奸“块八”。可他对这个“梅花党”却一无所知。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也是我党的地下特工人员吗?他无数次问过自己,随即他又否定了。正如市井里传言,他不属于任何……
秦五爷想着,嘴角不禁挂起一丝笑意。随手取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看看身边的秦娘又把烟放进烟盒里。
秦娘的心也是难以平静,一想到“卢沟桥”事变,日本人仅用了二十一天就攻破二十九军的外城设防,许多学生兵组成的战斗堡垒被日本的飞机大炮和坦克摧毁,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疼痛。特别是两位将军战死疆场,她的心更是痛到极点。
在家里她悄悄地祭奠着那些有名或无名的英烈们。经过那一事件,她内心的英雄气概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在这个华夏大地上,在这个古有岳飞,今有佟麟阁、赵登禹这样的英雄人物,给了她同仇敌忾的力量。特别是当她听说将军的大刀砍向鬼子的头颅时,寒光四射,发出骇人的冷冽,面沉似水的她,掌中的力道不禁也加重了几层,一缕淡淡的白气从指尖里发出。
秦五爷不动声色地握住秦娘的手。
红袖戏园并没有因为日本鬼子进城而离开或是关闭,他们在秦五爷和秦娘的坐镇指挥下,继续上演着中国古老的戏剧,他们用另一种战斗方式捍卫着自己的祖国和人民。

3
这天晚上又有几个汉奸晃悠到戏园里,他们先是到后台这翻翻那动动,见到正在后台化妆的秦裳,几个人凑了过去,其中一个满脸疙瘩的男人猥琐地说:我说这不是秦大妹子吗?今天要演哪一出啊?瞧、瞧、瞧,这可是咱北平城里的一枝花呢!
说到这只见他背着手,扬着那张长着酒糟疙瘩的马脸晃了晃,把脸歪向秦裳的耳朵:只是,你这北平城里的一枝花儿,锋芒带刺,香是香点儿,嫩是嫩点儿,可就是太扎人了!说到这只见他刚才还弯着的腰立马挺了起来,嘴巴不但歪了声音也放大了几倍,不过,小爷我可先跟你说了,今儿我可是奉左藤大佐的命令,来请你去给他唱戏的。吃识务的,你就别难为小的我了,跟我走吧,秦小姐。皇军可是几次点名要看你的戏啊!
秦裳也不抬头,依然在脸上施着粉:我说呢,这大黑天的怎么跑出一条黄狗到我这乱咬乱叫的,原来是你小子。说到这只见她抬眼冲那张蛤蟆脸轻轻一笑,好啊,那你就先到外场候着吧,我唱完这场就跟你去见左藤如何?
几个人听到秦裳那酥软无骨的声音,血液里好像都过了电一样,那舒坦劲就别提有多美了,连说几个好。那张癞蛤蟆更是一脸的喜庆,他没想到他这一咋呼,还真就给这枝带刺的花给唬住了。他心里暗道:小丫头片子,等会看爷儿们怎么收拾你,让你欲罢都不能。他的心里越想越美,一脸的色相,口水都淌了下来。
秦裳在心理冷笑两下,开口道:你们几个还不出去,搅了本小姐的兴,可就去不成了。
是,秦小姐。
那张蛤蟆脸冲几个人努努嘴,退了出去。心里又在暗骂:臭婊子,还真拿自个儿当千金大小姐了,不就是个贱人蹄子戏丫子吗?要不是看你是京城一枝花的份上,爷爷我还看不上呢!想到这只见他又背着手撇开外八字脚,咧着嘴摇头晃脑地哼着爱恨相知一瞬间晃了出去。
待这伙人走远,更衣间里又走出几个人,他们看着秦裳会心一笑,随后也走了出去。
散场后,戏迷们陆续走出戏园。秦裳此时换上一身过膝的红色旗袍,脚上登着一双又尖又利的红色高跟鞋,踏在木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她那一袭红装,红得那般妖艳,噬血一般妖艳地绽放在夜色中。她随手拿过一个红色手包,扭动着身子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见到还在伸长脖子看着自己的蛤蟆脸,秦裳不仅不慢地从身边走过。
几个人愣愣地看着秦裳,咽了几下口水,那个满嘴黄牙的人禁不住说了一句赞叹话,跟在后面。
秦裳只是甩了甩那头假发。看着他们,妖艳一笑。
这时远处开过来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宪兵司令部的大卡车,小轿车停在秦裳身边。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用生硬的中文说着:秦小姐,上车吧。
秦裳看了看他,笑问:你是?
秦小姐,左藤大佐派我们接您去唱戏,这不他都等着急了,派我来接你。
说完很礼貌地下了车又很绅士地走过来为秦裳打开车门,请吧,秦小姐。
秦裳妩媚一笑。钻进车里。
见秦裳坐好,他关上车门看了看那几个还在发愣的人:你们几个统统地上后面的车!
几个人见状先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不明所以,蛤蟆脸更是一副不解的神态,定在那里。
你的,没有听到,统统地上去!见到那个小胡子日本军官生气地命令着,几个人才缓过神,一窝蜂似的爬了上去。
秦五爷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静静地看着汽车荡尘而去,他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林峰,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套衣服?装的还挺像的嘛,还有那胡子,我看都歪了。”见林峰穿着一套日本军官毛呢服,脚上还登着一双大皮鞋,秦裳笑着打趣。
“我说秦大小姐,想不到吧,怎么样,还算合身吧?收拾几个鬼子,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至于这胡子吗,怎么样?后台的道具。”林峰正了正小八字胡子,脚踩油门得意地说。
“就在刚才?真有你们的,林峰。”秦裳羡慕地说着。
“算是吧。是不是也想参加这样硬碰硬的战斗?不过你不能参加,你现在还是学生,在我这里决不通过。”林峰贫贫嘴看着秦裳。
“不会吧,林峰,你该不会保护我一辈子吧?”秦裳噘起樱唇,红着脸。
看着秦裳,林峰没有说什么。面对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也许他幻想过会守着她一辈子,可对于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爱情是一种奢望。
见林峰没有说话,秦裳抬眼深情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地说:林峰,我爱你。从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那天起,就喜欢上你。你可以不爱我,但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好吗?
秦裳的声音透着真诚与不舍的恳求。林峰的手哆嗦一下,用力点点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南飞驰,癞蛤蟆几个人一上车见到日本宪兵先是点头哈腰,可没有想到这些日本兵却向他们阴阴一笑,走上来伸手就卸了他们的枪,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被这几人反绑着,嘴里也被塞上东西,眼睛还被布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他们被推下车,拉到一片空地上。阴风四起,吹过他们的后脊骨,几个人不约而地哆嗦着。蛤蟆脸使劲晃动脖子,正在这时眼罩像被遥控一般掉了下来。他努力想辨清自己所处的地方,四周却漆黑一片,风如鬼哭狼嚎般地掠过心头,这才发现是一处乱坟岗,很多被他们害死的人就扔到这里,眼前还有几具暴尸,面目狰狞。
远处闪出几道诡异的光亮,越飘越近,待身影飘到他们眼前的时候,几个人“妈呀”一声,当时吓得七窍流血,倒地身亡,死时还圆目大睁,样子极为吓人。
林峰他们放下手中的牵引线,一堆纸糊的鬼人在乱坟堆旁燃烧殆尽。
左藤大佐闻听此事暴跳如雷,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追捕“梅花党”,可他们折腾了半个月连“梅花”影子都没有摸到,更别说“神剑”了。这期间还是不断有人死去,或神秘失踪,这其中就包括日本宪兵队的人,有的是从宪兵司令部到军部去送什么文件,失踪在去的路上,就连他们骑的摩托车也不翼而飞;有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走着走着就向后一倒死了,身上连个伤口都见不到;还有就是出去扫荡的鬼子兵莫名其妙地少了几个,几天过去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左藤在军部里乱发一通,下令要翻遍整个北平城也要把所谓的“梅花党”给找出来,然后让他暴尸在大街上,可他又不得不像一只被泄了气的皮囊,瘫软在那把宽大的座椅上。

4
秦裳坐在院子里,一身素白,远远望去像一株盛开的百合花,亭亭玉立。她噙满了泪水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她想起自己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与大她六岁的哥哥走散后,一个人盲目地走着。她的那双大眼睛看到与哥哥差不多的人就上去看,可每一次看过之后又都不是。正在她不知所以的时候,街头卖艺的声音把她吸引过去,特别是看台上那个演戏的小哥哥很像自己的哥哥就跟着往前挤,他的装束很是特别,脸上还画着油彩,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待人家收了场子,她就一路跟上去。那年她不过才五岁。
起初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大约走了五里多地,大家正准备休息一下生火做饭时,刚要去洗脸的二子,发现那个在台下一直看着他的小姑娘还跟在他后面,很是奇怪,便问她找谁?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她忽闪着那对大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怯懦:我在找我哥哥,你是我哥哥吗?二子摇摇头,我不是你哥哥,我叫二子。二子边走边说。
那你快点去洗洗脸,我才能知道你是不是我哥哥。她跟在后面,催促着。二子回头笑了笑,好吧。说着真的就到河边洗了起来。
秦裳跟在后面也在河边蹲了下来,她学着二子的样子洗手洗脸,她那张近两天没有洗过的小脸一下子光艳起来,二子看着她,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秦裳。
哦,你和我们秦五爷是一个姓。二子捧起水向脸上洗去。
谁是秦五爷?她也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问。就是我们东家。你看就是那位穿蓝布长衫的先生,旁边那个是他太太。
二子边洗脸边回头指着远处正在说话的秦五爷和秦娘说。她顺着二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那两人,面色很温暖,还是不放心地问:他们凶吗?二子回答很干脆说:不凶,他们人可好呢。说完还把洗净的脸伸过来给她看,这回你看看我是不是你哥哥?
她笑着也学着二子的样子,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嗯,你不是,但眼睛很像,我哥哥比你好看,他叫秦楠。秦裳歪着小脑袋看着二子。二子起身看着秦裳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说:大家都叫我二子,你可以叫我二子哥。哦?二子哥,是这样吗?
二子看着秦裳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点点头。是的。走,我带你去见秦五爷和秦娘,也许他们能帮你找到你哥哥。啊,要是那样真是太好了。秦裳雀跃着,两天来,她很少讲话,只是一个人仰头看看这个一会仰头看看那个,感觉每一个大男孩都像她哥哥,可哪一个又都不是。当她听二子说秦五爷和秦娘可以帮她找哥哥,高兴得拉着二子的手就跑。
当秦娘看到二子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拽着朝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先是一愣,低声问:五爷,这是谁家的孩子,看穿着打扮也不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拉着二子?五爷把眼睛从书中移向跑过来的两个孩子,茫然地摇摇头,起身问道。
二子,这是怎么回事?二子拉着秦裳跑到两人跟前停了下来,看看秦五爷又看看秦娘说:她叫秦裳,是来找她哥哥的。我说我不是她哥哥,秦五爷和秦娘也许能帮她找到哥哥,她就拉我过来。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时两个人又一同把目光落回到秦裳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洋装,过膝白袜子,黑色小皮鞋,头上压了一顶粉色宽沿帽,两条过肩长辫子甩在胸前。秦娘一面打量着秦裳,一边问:小姑娘,你家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家里去。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能出来乱走呢,你爹娘会着急的。
秦裳看着面相慈祥的秦娘,突然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爹娘出城后没有回来,我和哥哥去找,哥哥也不见了。秦娘听到这心疼地抱起小秦裳,安慰着: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孩子,不要哭,过会儿我们就带你去找你爹娘,找哥哥,好不好?秦娘搂过秦裳边说边擦她的小脸,回头又吩咐身边的人先去给秦裳端饭菜过来。秦裳坐在石块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待秦裳吃完,秦娘又拿些干粮,又带着两个人背着秦裳一路打听到她家里,直到天黑也没有见到她家人回来,左邻右舍也不知道她父母去了哪里,她们只好疲惫地把秦裳又带回来。吃过晚饭坐在露天搭起的帐篷下,看着正在和二子一起说话的秦裳,秦五爷和秦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见大家都陆陆续续钻进帐篷里,秦娘才开口说道:我们还是先带着她吧,万一哪一天赶场看到她亲人或有认识她的人再把她带走也不迟。你说呢?五爷。
秦五爷赞同地点点头,秦娘,只是这要辛苦你了。哪里的话,秦裳这孩子很是讨人喜欢,怎么会辛苦呢?秦娘小声说着。声音里透着女性的柔情,秦五爷不禁仔细地打量一下秦娘,现在的她竟然是那么端庄、惠秀、善良,少了初见时的那种泼辣、精明、强悍。见秦娘正忙着在铺子旁又加了一块木板,秦五爷合上书,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不无歉意地说:秦娘,这些年真是太难为你了,如果你愿意,过些天,我向组织上申请,我们……
不待秦五爷说完,秦娘嗔笑着回头看一眼秦五爷,脸一红忙转身继续忙着在上面加棉垫。秦五爷见状,这么说你没有意见。秦娘低着头,我听你的。说完抱着已经入睡的秦裳躺在铺板上。
秦娘想着秦五爷的话,心里像被灌了蜜似的甜润。三年多了,她是组织上派来协助秦五爷工作的,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没见到秦五爷之前,她还有抵触的情绪。她想光听秦五爷这名字也年轻不了,自己才二十出头,怎么能和一个五爷生活在一起呢,组织上是不是选错了人,还扮成她的妻子,那怎么成?再说在关东山上与鬼子面对面战斗那才叫抗日呢?于是她找到那位首长,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她的想法是想在关东山上打鬼子。首长笑着听她把话说完,又把倒好的水放到她桌前:秀琴同志,你要考虑好,不要一下子拒绝,组织上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也上级交给你的一项重要任务。我们是人民的抗日武装,每一条战线上都要有人去做,之所以考虑到你,是因为你具备我们想要的各种条件。你年轻漂亮,身手又好,小时候还学过戏,更重要的是,我们派你去协助老秦的工作,我们一百个放心。
见首长这样说,秦娘也就无话可说了,于是她起身立正敬礼,报告首长:王秀琴接受任务,并向您保证坚决完成任务,去协助秦五爷的工作,但妻子身份我万万不敢当,以后还请组织另派她人。
那位首长先是一愣,继而就是一喜,上前握住她的手说:秀琴啊,谢谢你,真不愧是我们关东山的女儿。
秦娘也不扭捏,您把我夸的这么好,我能不答应吗?首长。
当她真正见到秦五爷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主观上错误,原来这秦五爷当时也不过二十有六,还是一个相貌周正的帅伙子,最重要的是人家还长着知识分子的模样。就这样两个人带着一些明里暗里派出的同志开始沿街卖艺耍杂起来,沿途他们也收集并送出很多重要情报,她没有想到这一晃就是几年的光景。
已经在北平小有名气的红袖戏园,近年来倍受各界人士喜爱,凡是到北平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歇歇脚看看戏。这里的环境算得上一流,又是在闹市区,生意好的不得了,南来北往、东来西去的客人也喜欢到这里驻驻足,放松一下。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十多年,秦五爷和秦娘的儿子小宝也已经长到八岁了,生得虎头虎脑的很是讨人喜欢。大出小宝十岁的秦裳对这个弟弟更是呵护有加,每天早上在别人吊嗓子唱戏的时候,姐弟俩就跑到树根底下去读书。随着红袖戏园越办越大,当年跑江湖的秦加班终于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座大戏园子。前院紧挨路口的是戏园,后院是大家居住的地方,虽然不算大,但三十几号人住在那里,还算绰绰有余,剩余几间也都堆放各种杂物了。庭院内也是景色悠然,四通八达。
秦五爷的书就摆在正房的那间书房里,秦裳和大宝没事时就躲在书房里看书,秦裳教弟弟习文练武,大宝对这个漂亮的姐姐也是言听计从,姐弟俩的感情也是出奇地好,秦五爷和秦娘更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5
从学校里出来的秦裳一身“五四”学生装,齐眉短发,素颜朝天,本来就很精致的五官也就越发显得朝气蓬勃。她叫上一辆人力车径直朝红袖戏园跑去,今天她要和秀儿姐一起演大家都很喜欢的《梁祝》。她化好妆,穿戴好一切,轻移到舞台旁,只见青山绿水中秀儿扮演的梁山伯与身边的几位同学正缓步前行,他们有说有笑,气氛好不融洽。秦裳轻移脚步,一袭长衫飘逸的她,宛如飞来的仙子,飘落在绿树红花中。还未等她启口,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看着台上的秦裳,秦娘的心中感慨万千。有那么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岁月催人老似的,时间就这么悄悄地从她身边流走了,这些年她还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就已经人进中年,她现在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女人,平凡得有时让她忘记那个真实的自己,那个在关东山曾经叱咤风云的自己。
那年她十八岁,正是秦裳现在这个年龄,那天她正与父亲在山上打猎,却发现一伙日本兵闯入关东山,他们身上背的都是她没有见过的重武器,那枪要比她手上的火枪不知要好几十倍,大口径,阳光透过树缝都反射着光芒,很是晃眼。
他们在山上象在找什么,领头的那个日本军官一会儿看看手中的地图,一会用手中的仪器测测这测测那,嘴里还不住地叽里呱啦地说着,那些日本兵在他的指挥下也是一会儿走到这,一会儿又停到那,寻找着。
她和父亲就躲在山顶上那棵参天古树上,半天也没看出他们要做什么,于是父女俩不动声色地看着。在浓荫蔽日的掩护下,这伙人根本没有想到树上还有两双猎鹰一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群鬼子像没头的苍蝇在山上乱转一会,就跑到河边的石台上休息去了,父女俩又听到他们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还不时地向四下里张望,就坐在河边上吃着干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那些日本兵吃完饭又一个一个钻进帐篷里的时候,四周寂静得只剩下树叶在枝头上摆动的声响。父女俩也在树上啃些玉米饼子,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确信那伙日本兵都已熟睡了,他们才像猴子似的敏捷地滑到树下。如蜻蜓点水般的她只几个跳跃,就闪身到一顶帐篷前,小心地从背囊中摸出一打如牦牛般细细的钢针捏入手指间,就在她悄无声息看准好方位,向帐篷里打出第一打牦牛针的时候,另一个帐篷里传来窸窸窣窣响声,她赶忙闪藏在帐篷后。只见一个日本兵从里面爬了出来,跑到一块石头后面小解,正在这时,父亲也将一根小小的牦牛针用掌力逼进他的死穴,在他似倒非倒的时候,父亲双手一托,把他撂在石头后面。
秦娘在父亲结果了那个日本兵的时候,她也将手中剩下的牦牛针一个不差地打进还在帐篷里酣睡鬼子的咽喉处。那天晚上父女俩在关东山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果了十几个小日本鬼子的性命,把他们的尸体扔进溪水岩下那个洞穴里,还在里面填了一些大石头,封住洞口。那些枪支和物品也被他们藏在老爷山上的山神庙里。那些鬼子也许做梦都没想到,一根小小的牦牛针能取了他们的狗命。
后来父女俩都参加了抗联,才知道那帮鬼子是到关东山找宝藏的,他们还先后探得一些陵墓大肆挖掘,盗得很多希世之宝,把好端端的山丘、古墓挖得是面目全非。
探宝小分队在关东山神秘失踪,小日本派了100多人进关东山查找,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以为是受到神灵的降罪,对他们加以惩戒,也让小日本在中国掠夺多少有些收敛,有一段时间他们还真没有再进关东山。等他们再想来关东山的时候,才发现关东山已经没有了进山的路了。原来抗联的领导听他父女俩人谈起此事,顺利地取出那些枪和物品,就用土夯把路口封住了,几年下来,那里已经是一座长势茂密的丘陵。
作为关东山的后代,秦娘自小受到家族的影响练就一身好武功,刀、枪、棍、棒、剑样样精通,轻功也极好,三米高的墙头,只要她双脚轻轻点地,腰眼一用力就能一跃而上。也正因为如此,十多年前组织上派她和秦五爷在北平开展工作。为了能在京城落稳脚根,他们以打杂卖艺的名义,一路西下,在城里城外转悠了几年,基本掌握了北平的动态。为更好地在敌人心脏开展工作,他们按照党组织要求,七年前红袖戏园在北平扎根。
表面上她是红袖戏园的老板娘,实际上她是秦五爷身边最重要的交通联络员。每当有重要情报要送往苏区的时候,她就要周旋于各种商务场所,不动声色地把情报送出去。所以这些年,她游刃于舞台之上和舞台之下,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商业女强人,红袖戏园二当家的名牌只要一打,北平城里还真没几个不识她的人。
至于秦五爷手上的情报是如何获得,她并不知道,她只要完成好自己要传递情报,更好地保护好秦五爷的安全就足够了。对于他的事她从不打听,她只知道他叫秦五爷,就像他只知道她叫秦娘一样,夫妻俩人相互间又在保守着各自的秘密。可现在日本鬼子的野心越来越大了,这个比狼还要贪婪、野蛮、更为粗暴的掠夺者,他们还凌驾于国人之上,任所欲为。要是以往她可能在晚上用牦牛针就结束他们的性命,连枪都省得用了,可现在她不能莽撞也不敢莽撞,她知道日本人发起威了最终倒霉的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她不能殃及无辜的他们。以她一己之力又如何杀死成千上万的鬼子兵呢?可最近出现的“梅花党”又困扰着她,难道这世上真有“梅花党”的存在吗?想到这,她不禁笑了起来,想起那天晚上在那几个无赖手腕上打下的那朵梅花烙印。
别看五爷表面上是个斯文的秀才,他也是一个练家子,一身擒拿格斗的好功力,常常让她招架不住,两个人的武功一个带钢,一个带柔,钢柔相济中常常让他俩练到深夜,这些年两个人的功力倒也增进了许多。秦娘深情地望着仍在闭目养神的五爷,秦五爷动了动嘴角,秦娘这才别过脸看着台上的秦裳。

6
这些年秦裳和林秀已经是个红遍了北平城的角儿了,只要一提到红袖戏园,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这对姊妹花。
这一天,戏园里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一些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东洋人。男人一律都是青衣散裤白袜的打扮,女人则是低挽发系,一身和服,腰后系着一块方布垫,他们坐在那里绕有兴趣地等待着开场。
秦五爷和秦娘见状,相互点点头,秦娘退到后台把秦裳和林秀叫到身边。秀儿,裳儿,今天你们一定要小心点,我看台下那些日本人并非善类,你们要小心一些便好。
秦五爷不放心地也过来叮嘱一番,才示意二子上台报幕。
好在一出戏下来,场上场下安然无恙。
待戏院里的看客都走光了,那个领头的日本人才站了起来,大家以为他们也要走,还不待吊起来的心落回来,那人却走上舞台,来到秦五爷和秦娘身边,看着秦裳说:老板,你们的戏演真的是很好,我山本太郎极为喜欢。我最为欣赏的是秦裳小姐的精湛演技,堪称一绝。说着低头用手摸着手指上的枚戒指。
秦五爷和秦娘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这日本人会说中国话!而且说得这么地道。同时另两人惊异的还是他手上的那枚戒指?心头猛地一惊,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梅花戒指”?
秦裳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眼睛里却蒙上一层雾水,随后她淡淡一笑:谢谢山本先生的赞赏,我不过是喜欢唱戏罢了,演技不精还望见谅。
不,秦裳小姐你过谦了,明天我还要来看你的场子。山本笑着看秦裳。
秦裳也不怯懦:只要山本先生喜欢,可以随时过来听戏。
夜深人静,树影在窗前不时地投下几缕暗色。
不知过了多久,秦娘低声问道:五爷,今天的事儿我这心里悬得慌,没着没落的。
没事,不要想太多了。日本人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好了,我们开门做生意,唱的就是戏。秦五爷伸出手抚摸着秦娘那张紧张的脸安慰着。
“大鱼”会来吗?
秦五爷愣了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秦娘凑到他耳根说:这日本鬼子来了,我现在却没什么事儿做,心里憋着,很想出任务,杀杀他们的威风。
你怎么又急性子子?秦五爷侧过身子看着秦娘,别着急,一切安排好后,“大鱼”会来的。他“鞋子”还在这里。
自从日本鬼子驻进了北平后,老周就再也没有来红袖戏园找过他们,树上喜鹊窝旁那块红绸一直挂着,那是据点的安全信号,一旦据点暴露树上将会换成白色布条。私下里,他和秦娘叫老周为“大鱼”,把“金条”叫“鞋子”,这也是出于对老周和自身的安全考虑。
我不知道今天你注意到没有那个长相很好看的年轻人?秦娘还是憋不住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秦五爷问道。
哪个年轻人?我在前场没有注意到。
就是那个子高高的,他那双大眼睛居然和裳儿一样大而明亮,透着机警。还有那个日本人,他也是,他和那个年轻人更像。秦娘小声地说。
哦。哪有这等巧事儿?可能是相像而己。五爷随口说着,陷入到沉思中,这些细节他怎么会忽略呢,只是他还没有理出头绪来。他们怎么会长着一双同样的眼睛,大而精亮,一尘不染。如果没有关系,这样的几率几乎是万分之一。
对了,那伙年轻人会是裳儿的同学吗?秦娘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也许是吧。秦五爷很随意地说着。
秦娘看着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又问着。你说那小日本是什么意思,明天还来,还有他用手摸那枚戒指。您还记得裳儿小时候脖子上戴着过那个梅花吊坠吗?与他手上的梅花戒指造型居然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裳儿是红色的,他手上戴的却是黑色。还有你记不记裳儿右脚心那块很红很红的梅花印吗,我当时问你,你说可能是娘胎里带的,可我总觉得那记有些奇怪,像后弄上去的。
听秦娘这么一说,秦五爷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他拉过妻子的手说:天不早了,早点睡吧,有些事情我们想一晚也想不明白的。说完他为妻子盖好被子,手搭在秦娘的胸前轻轻地拍着。经秦娘这一提醒,他也感觉到山本太郎奇怪的举动,那枚戒指会是什么意思呢?
秦五爷有些自责地怪自己太过粗心,在此之前他以为这个山本太郎对戏院感兴趣,是嗅到什么,到这里摸底来的,现在他可以基本否定这个推测。毕竟他没有暴露,这个戏园的人也不会暴露,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彼此间又不知底细,可他们每一个人对他和对北平党组来说,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听秦娘这一说他原本紧张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看来这个情况要及早通知老周。
待秦娘熟睡后,秦五爷悄身起床来到后堂,把写好的情报放在一盒甜点里,又在树下挂了一个小灯笼,从暗道返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刚刚躺在炕上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衣束服披着大氅的人,出现在树上,机警地朝四下里看了看,院子里静极了,他这才从树上跃了下来,熄了灯,拿着那盒甜点闪身跳出墙外。
秦裳和林秀此时还没有睡着。姐,你说今天的戏唱的好不好?
好,我的傻妹妹,那戏啊让你唱的都不叫戏了。
那叫什么?
你说呢?
不知道,我要姐姐说。秦裳有些撒娇地说着。自从八岁那年被秦五爷和秦娘收为义女,她和林秀也算是好姐妹了。
妹妹,以后唱戏的时候可要注意点,这些鬼子找起茬儿来,会大做文章的,要是把戏园关了就更糟了。我们一切都要小心事,切不可再意气用事,更不能给秦五爷他们惹麻烦。林秀虽然觉得今天演得格外痛快,还是对秦裳叮嘱一番。
嗯,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会注意的。
嗯,知道就好。林秀抚摸秦裳那乌黑的长发说。那个山本跟你认识吗?我看你当时看他怎么要流泪的样子。
哪里啊,我怎么会跟他认识呢?秦裳说完钻进林秀的被窝,姐,我要跟你睡。
林秀嗔怒着:钻都钻进来了,还问这些。
秦裳像个被宠的孩子,窝在林秀的身边。还是姐姐好。

7
华南街25号别墅内,四个年轻人正坐在客厅里。他们表情都很严肃,更多的是老成。
洪姐,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身边一个小伙子压了一口咖啡问?那个被称为红姐的女人笑了笑看看身边他和另外两个人问林峰、萧楠、若依,我不知道今天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山本太郎的长相与萧楠很像,我一直在想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萧楠听洪姐这样说,假意大吃一惊的样子,像我?不会吧,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洪姐,这玩笑开不得,真的。我怎么能和一个日本人长得像呢?萧楠极力否认着。当他发现台下那个日本人与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时,当时也差点惊叫起来。他现在只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国人,一个与日本没有任何瓜葛的中国人。
洪姐,听你这一说吧,我倒感觉他们还真的挺像的,只是萧楠比他稍稍胖一些高一些。林峰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萧楠很想上去踢他两脚才解心气。
洪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不说这个了,我想听听你们的行动方案,一个是拿到鬼子南下作战计划,一个是救出那些被捕的同志,一号已经接到通知了,他会派人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
洪姐,我脑子笨最不会想点子,我还是听你们的高论。林峰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推说着。他还在想秦裳那天莫名其妙的话,这丫头该不是要离开北平吧。想到这他又嘀咕了一句:我当时怎么那么笨呢,我对她很有感情的,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可他没有想到他这句话刚说出,就遭到萧楠炮火般的人身攻击,让林峰傻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
见逮着机会了,萧楠睁着一双黑牛般的大眼睛,冲着林峰嚷道。我说林峰,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笨,什么感情,恋爱了啊。坑人家大姑娘,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会收拾你!
林峰抬眼看着暴怒的萧楠,又看看自己,看看身边的两人位美女,像遭了委屈的孩子:洪姐,我,我刚才说什么了,萧楠就冲我发威了,还要收拾我。边说边摸着自己无辜的脑袋,过了片刻才说: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萧楠,我委屈不委屈。洪姐你说句公道话。
不等洪姐说话,在一旁早就看着不顺眼的安若依站起来。我说两位公子,你们能不能不吵啊,怎么每次你俩说话都吵,一个是属水一个是属火的啊,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话说吗?我说你们这样累不累啊。
不等两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反驳,安若依拉起正看他们表演的洪姐说,洪姐,我们到那边坐,等他们消停消停再过来。
哈、哈、哈,是谁招惹我们若依了,先别让他们消停,我正想听呢。一身蓝布长衫的老周跨朗笑着走进门内,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
见老周回来还带着两个中年人,四个人起身来到老周他们近前。
老周示意大家都坐下。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本家二哥和三哥,刚从南京过来,做绸缎生意的。这不一下车就找到我,让我给他们找找销路。
紧挨着老周站着的安若依笑着向两位中年人躬了躬身,二叔、三叔好。林峰和萧楠看着安若依,异口同声地说:若依不会吧。说完俩人也站起来躬着身子,学着安若依的样子说:二叔、三叔好。这时在坐的其他四个人不禁大笑起来,若依嗔怪地看着他人俩,鼻里冷哼着。又坐回到老周身边。老爸,您看他们也太夸张了。老周顺手拍拍她头:傻丫头,还不是你平时太刁蛮了,才惹得他们现在一至对你,刚才在门外我还听到他们唇枪舌对呢。说完客厅里又传来一阵笑声。
若依知道她们这四人行动小组,别看现在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大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职业杀手或者说是职业特工。四年来相互之间配合得很好,虽然没事时说话老是绊嘴,一旦行动起来就没有了现在的轻松了。洪姐是、林峰是、萧楠更是,更何况里面还有她安若依这个古怪精灵呢。他们的老成、机警、干练,让她在几次行动中深有体会。对外老周是若依的父亲,洪筱的叔叔,至于眼前这两位,恐怕不只是二叔三叔这般简单吧。
安若依想着想着也和其他两人收敛了心性,这时只见她秀眉一皱心头猛然一凛,眼角的余光扫向窗外,其他几个人面色也不由地警觉起来。老周笑了笑:老鼠出洞了,走,我们去餐厅吃饭。说完起身带着大家向餐厅走去。
高大的院墙上一双鼠眼正盯着厅里的一干人,他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像似在拉家常。这是谁的家,自己怎么会跟踪到这里?他那双鼠眼滴滴溜溜地转动着,想想还是翻身跃入院中,向房内靠近。
七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餐厅,这是一间非常隐蔽的场所,在厅里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望不见里面,隔音效果也非常好。只见那人在窗外隐遁下去,猫一样的脚步向餐厅后面摸来。可他到底还是走了一空,后面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餐厅的方位,只好又潜回前面。他那双鼠眼时不时地抬起来看里面的情况,他很想摸进大厅里看个究竟,可又气恼厅内灯光太亮,只有避在窗下。
老周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洪筱、林峰、萧楠、若依,我现在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南海”和“冰山”两位同志,在对敌斗争中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组织上决定由你们先去营救那十一位被捕的同志。据线人来报,他们明天下午3点在南里广场对这十一位同志执行公开的枪决,这次营救只准成功。“猎鹰”计划,让一号与你们一同完成,务必在半月内拿到关东军南下在华的作战图,然后由“南海”和“冰山”两位同志分别带回后方。据内线传来的消息,小鬼子南下作战计划,已被山本太郎带到北平。我们要及早拿到这些情报,彻底粉碎小鬼子的作战阴谋。对于这只老鼠,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的菜,从报社、车站、码头都在跟踪我,这条尾巴我本来想做掉,因来路不明就让他跟了,也刚想知道他跟踪我的目的,过会儿自然有人会他。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从餐厅里走出来,回到客厅稍坐片刻又相继上楼回到卧室里。
见刚才还亮如白昼的25号别墅房间内相继熄了灯,那双鼠眼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过了片刻确信里面的人都已经入睡,便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三下两下就把门给撬开了,只见他就地来个滚地球,一下子闪身到沙发后,待他稳稳心神才站起来向楼上摸去。只见他一身夜行服再加上黑色面巾罩在脸上,只露出一对鼠眼,正在他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时,突然感觉被谁踹了一脚,不禁 “啊!”地一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只见楼梯上走下两个人坏笑的年轻人,那人刚想爬起来要跑,可萧楠的脚已经踩在他腿上,林峰的手也抓住他的胳膊,不能动弹。
三更半夜入室抢劫吗?一声不温不火的断喝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另一个声音也在头顶上冒了出来:你小子长几颗脑袋,也不问问这是谁的家,说: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不干什么。那身子哆嗦着,缩成一团。
不干什么半夜三更的这路打扮,不说是吧,可我手中的这把刀可不认人,林峰说着把冰冷的匕首抵向那人咽喉。
别,别的,两位爷,我说,我只是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去,去卖。
偷东西?林峰从鼻孔里冷笑两声,小子,你也不想想,爷的东西是你想偷就偷的吗?
不是,不是。爷,您的东西不是小的能偷就偷的。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媳妇挺个大肚子,怀里还抱个吃奶的孩子等米下锅呢?
少他娘的给我胡扯,你不就是想偷东西吗?把手给我,先剁去你的手两根头指再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萧楠痞痞地说着加了一下脚力,那人就杀猪般地叫了起来,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说吧,谁让你来的?
那人依然死抗着说只是想进来偷些东西。
这时林峰的手中的匕首向他脖子探了一层。听着,你别跟爷兜圈子,爷也没功夫听你兜圈子,说吧,为什么要跟踪。
那人斜眼看着凶神恶煞的两个年轻人,心叹:王三啊王三,你这不是让我找死吗?这是什么人的家,这么凶,一个执夜的还不够,还俩个,狼一样的凶神,鬼一般的恶煞。想到这那人忙说:好,好,好,我说,我说。两位爷,你们手下留情,别这样待我,要不然我会死的。
王八蛋,合着你知道自己会死啊,那你嘴还硬扛着干嘛?林峰补充着。怒目圆睁的他,蹲下身子,吓着那对鼠眼不敢正视他那双如牛一样的大眼睛。
是,是巡抚房的王三爷,让小得盯着那个穿蓝衫的男人,我看他们进这就跟了过来,两位爷,我都说了,放了我吧,有事你们找王三去。
混蛋,王三是什么东西?萧楠怒道。他不就是巡抚房的一个白痴吗?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人听萧楠这样一骂,先是一惊,腿不由得软了下来,这是哪?怎么还搬出个太岁出来,我的娘啊,不会是流年不利的我撞了太岁吧,它这头上的土可不是我能动的。想到这只见他鼠眼一转,讨好地说:爷,您说对了,王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只要有人从报馆出来就让我跟上,我没想到跟错人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躲在楼上的老周一听心里不禁一惊,王三,这条狗,难道嗅出什么味道不成?
萧楠吼道:混蛋,你也不打听打听这25号别墅是哪位爷的,你也敢来。你跟踪的人是左厅长的大舅哥,也是你的祖太爷,是你小子想跟踪就跟踪的吗?是不是想要脑袋搬家啊。啊!
此时楼上的人就像是被吵醒一般,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
洪姐着一套休闲服站在楼梯上,出什么事了?边说边开着灯走下楼梯。若依这时也披着一件睡袍问,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不睡。随后老周也走下楼梯。
看来还是把你们给吵醒了。这不,家里来个贼,还自报是巡抚房王三派来的。林峰边说边扯下那人面巾。您看就是他。
老周看了看,这张尖嘴猴腮的脸,没有说话,他倒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来踱去,那对鼠眼,随他的身影也是飘来飘去。老周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透骨看着那对鼠眼:王三派你,深更半夜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我,我,我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老周的怒气一下子被激了起来。看着林峰和萧楠,不用我吩咐,你们知道怎么处置,把他的嘴给我撬开,然后把他扔到野狼沟里等王三给他收尸。
那对鼠眼听到这,吓得忙跪下来:老太爷,您饶命,都是小的我不知天高地厚,闯了太爷的府。小的该死,惊扰你了,放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下回吗?老周甩下这名话,径直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喂,警察局吗?让巡抚房的王三到华南街25来一趟。不等对方挂断电话就拍地一下撂下电话。
不到一刻钟,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警察局长亲自带着王三来到华南街25号。
王三嬉笑着给老周他们陪礼道歉,就走到那对鼠眼身边,上前就是两个耳光。嘴里还骂咧着:没用的东西,怎么是你这只管不住腿脚的猴子,三更半夜跑到人家里偷东西?你知道吗这是陆局长亲叔家,是你这样的人能进来的吗?还不快给老太爷跪下陪礼。
鼠眼忙跪下再次求饶。老周背过脸去看也不看,王三讨了个没趣,看了看萧楠他们忙说,还不快给表少爷表小姐们赔罪。
鼠眼心里暗骂:好你个龟孙子王三,要不是你非要我盯什么人,我能来这吗?现在你他妈的当好人,看老子如何捅了你这张脸。
鼠眼转身冲着四个年轻人说:四位少爷小姐,小的有眼无珠,搅了兴致,您四位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小的吧
等等,刚才你不是说王三派你跟踪我的吗?怎么到王三嘴里就变成管不住自己的贼了。萧楠看着那对鼠眼,盯着王三不紧不慢地问。
这,王三那张猪肝似的脸更是挂不住了,他一面“这,这”地说着,一边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
别这个那个了,直接说吧,为啥?是不是不想活了,既然这样,那就看在局长的面上,我先给你们5小时活命时间。
这时王三也吓傻了,他没想到今天他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弄不好小命还会搭上。吓得忙跪下求饶:两人表少爷,你们高抬贵手,我只是让猴子跟在后面暗中保护叔爷,没想到这小子办事不利,爷你们是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
这时半响无语的老周看着警察局长陆剑飞说,剑飞你也看到了,你的手下办事不利啊,深更半夜都跑到家里来了,你看着发落吧。
陆局长看着老周,这样吧老叔,这件事交给我吧,您放心。转身对王三说:王三这个人你先带回去,我稍后到巡抚房提审他。若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卸了你的职。陆局长气呼呼地冲他们摆摆手。
王三见状,灰溜溜地拉着猴子走出25号别墅。吓得连头都不敢回。
屋内其他几个人也都回到楼上,大厅内只剩下陆局长和老周两个人。只见陆局长从兜里掏出一盒“红茉莉”牌香烟,从里面取出一支,递给老周,又拿出“西顿”牌打火机,对老周说:老叔,今年贵庚?
老周用嘴叼着烟,见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四十有六了。
哦,那婶子和孩子没跟在身边吗?
老周见第二句问话也是自己的接头暗号,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陆局长难道是自己的人?他想起那天陆局长到银行办事,在办公室里对自己说他在警察里做事,并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现在他这是在与我联系吗?
老周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要不要对上暗号?
见老周还在迟疑,陆局长淡淡一笑,老叔,看来婶子和孩子都不在身边啊。
老周见他说出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便笑着说:我刚刚走马上任,带你婶子和侄儿不方便,就留在老家了。
嗯,这样也好,留在老家里也方便照顾家人。陆局长坐在沙发上,毫无破绽地与老周对了暗号,随手把烟撂到茶几上,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才起身告辞。
待陆局长离开,老周拿着那拿香烟来到餐厅,当他把烟一根一根拆开的时候,终于在一根烟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8
大街上鼠眼还在嘟哝着:三爷,我们这回可捅了大楼子了,陆局长跟这又是叔侄关系,他又是左厅长的大舅子,还什么保密局长什么以后我们完了,完了,完了。
王三停下脚步,什么?又冒出个左厅长?这下真的玩完了。
是啊,三爷,我说这25号别墅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呢。你没看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少爷呢,整人更吓人。还有那面若桃花的小姐,更是笑里藏刀。
这么说,那个人是个银行资本家了?王三思索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鼠眼听。
资本家不资本家我不知道,反正是咱惹不起的主。鼠眼边走边问:三爷,什么是银行资本家?
跟你说了也不懂,猴七。看来以后我们还得小心行事,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主。算我们倒霉碰个硬茬子。
王三那对王八豆似的小眼睛不自觉地对到一起,突兀着暗自叫苦。他妈的这时候南京来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给我也整的团团转,今儿抓共党,明儿又扫荡的,到头来连个共党的影子都没见着。本想捞条大鱼敲诈敲诈吧,又冒出个陆局长左厅长出来。
猴七见王三半天不语,就问道:对了,三爷,您当时让我叮那个老家伙干什么?
去去去,别问了,我正烦着呢。王三自顾着往前走,猴七,我可说过,不该问的你小子别问,只管把事情给三爷我办好。再说现在问也不敢动,你只要记着别让三爷我的手头紧了,我只对小黄鱼感兴趣。王三说着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喜色,随后又暗下去。
猴七一听,心里暗骂,原来又是打人家小黄鱼的主意啊。三王八呀三王八,这次你可要泡汤了,弄不好你还会倒大霉。官大一级就压死人,人家大你八级,压死你!猴七恨恨地往地上吐口吐沫。
王三瞪了猴七一眼,见猴七自顾自地往前走,没再说话,便问:猴七,三爷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三爷,你只是告诫小的,不该问的不问,只管做事。
哦。是这样吗?
是啊,三爷。猴七故作迷惘地看着王三。
猴七,三爷我平时待你不薄吧?
不薄,三爷,您待小的恩重如山。每次都分给小的一些零头,打打牙祭,小的不胜感激……
猴七还想再说什么,王三打断了他的话。
感激就不必了,走,猴七,我带你喝两盅,压压惊。
猴七止住脚步看着王三,受宠若惊一般地说着:三爷,您别破费了,小的哪敢贴您老的光去喝酒。天色不早了,您老还是早点回家抱姨太太去吧。
王三嘿嘿一笑,抱什么抱。走,跟三爷我去逛逛窑子开开荤。说完王三甩着一身敦实的肥肉,嘴里还哼着:爱恨相知一瞬间,道不尽世间繁华与悲欢,只为那红尘一世的情缘,化作一缕轻风与你飘散、飘散……
猴七见状,紧跑两步,三爷,您也喜欢秦裳那戏子?
三爷倒背着手,扭脸看着他,说什么呢?人家那是戏子吗?你没看各大报纸都登了京师女大学生秦裳的玉照吗?那叫佳人。没文化,真可怕,白痴了不是。
是,三爷。那叫加人。猴七说完暗骂王三:加人,都三个老婆了还要加人呢?癞蛤蟆想吃人家的天鹅肉――口大够不着!
陆局长驾车行驶在大街在,他想不通老周怎么会被王三派的人盯上?幸好上级好就派他暗中配合老周的行动。作为冒名顶替陆剑飞的他,在北平工作也有十多年了,当年他也是和秦五爷等人一起西下入京的,只是他到的要早些。
正走在路上的王三望着陆局长车子消失在远处,低声骂句,什么狗屁局长,还没等他再骂下一句的时候,屁股猛地被石头砸了一下,疼得他跳了起来,哪个龟孙子砸的,痛死我了,可四周出奇寂静。
树上一只乌鸦被他一咋呼,惊叫着飞离枝头哇哇地叫了起来,王三抬眼之际,一滩鸟屎掉进他嘴里,他低头狂吐不止,过了好半天才气呼呼地骂道:鸟日的乌鸦,你也扫老子的兴,老子毙了你,说完掏出那支王八盒子枪,王八豆大的眼睛四处寻找。
三爷,您别跟它生气啊,消消气,这大半夜的枪声一响,会惊扰日本人的。
王三这才把扬起的手枪别在腰间。
猴七见状,三爷前面就是酒馆,我给您要些水,您好好洗洗脸,漱漱口。三爷您没咽进去吧?
咽进去!咽你个屁,你是巴不得三爷我出洋相吧!王三气得用脚狠狠地朝猴七腿踹去。猴七没想王三会踹自己,倒在地上的他委屈地说:三爷我这不是关心您才这样问的吗?王三见有些哭腔的猴七,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熊样,起来,走,下馆子去。
就在猴七起身的时候,王三的眼里露出凶光。猴七啊,猴七,怪不得我了,今天你在太岁爷头上栽了个大跟头,险些连累到我,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到不了天明,我就要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王三想着,想着,朝四下里望望,大街上空寂一片,只有小酒馆里的灯光还在闪烁。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馆的时候。
离25号别墅不远处的树干上闪过一个身影,比猴子还灵活,跳到树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盒点心,店家伙计的打扮,一身短衫短裤,裤腿上还打着几道绑带,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吃惊地看着他。
请问这里是华南街25号清风别墅吗?
若依见状忙走向前,我们这里是25号,但不是你说的清风别墅,我们这里是海湾别墅。请问你这是?
来人见暗号对上又说了一句,哦,可能是我记错了,这是你们订的餐点,一共是八样餐点和八碗羹糕,你仔细清点一下。
嗯,好的,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来送过来。
不用谢,小姐,在他接钱的时候,压低了嗓音,明天山本太郎还要去看戏,线路途在3号甜点里。
嗯,知道了。明天下午3点在南里广场有行动,你回去也要小心。若依边说边拿出几个大洋,递了过去。
来人接过钱,放在兜里。嗯,知道。你们也要注意安全,说完他转身离去,不过片刻他竟然隐没在酒馆旁的那棵大树上。
几个人回到客厅里,关好大门来到餐厅里,若依把3号甜点递给了老周,果然在3号西点里果然卷裹着一封山本太郎来红袖看戏的线路途,还有一个奇怪的梅花印。
几个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梅花?
这梅花是怎么回事,过去一号传递情报从不会印有梅花的。老周自言自语地说着。洪筱你们几个看看这些西点上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几个人相互看着手中的甜点,若依惊叫着:您看是不是这个?萧楠见此,大惑不解。
手指?梅花?老周陷入沉思中。
“梅花戒指”那是当年他留学日本时一些反战青年学生戴的,也可以说是反战联盟的标志。这与山本太郎能有什么联系呢?难道他是反战联盟的战士?不可能,三十多年了难道日本还有这个组织?想到这老周从桌上摸出一根烟燃了起来,可依然没有理出个头绪,过了片刻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掐灭烟,看来我有必要去会会这个神秘的山本太郎,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正在这时他想到烟盒里那张纸条,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巧合!
情报都相差无几。陆剑飞是从哪里获悉的情报?
不知过了多久,王三带着猴七从酒店里走了出来,猴七显然是喝了很多,晃晃悠悠地跟在王三后面,三爷,我还没喝多呢,你怎么就把我拉出来,来,我们还继续喝。
王三放慢了脚步左右瞧瞧,返身拉着猴七,走吧,我到那边再跟你喝,现在带你去打“鸡食儿”吃,你小子也老大不了的了,不会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摸过吧。
猴七看着他,傻笑,兄弟我可没有你那福份,一边搂搂三,我还真没摸过女人。
王三阴笑着,那好办,哥带你去找女人。说着拉着猴七向前面的树林走去。就在他准备对猴七下手的时候,一把匕首顶住他的腰:别动,再动我杀了你。谁派你跟踪他们的
正要行凶的王三,猛听身后不温不火的恫吓,吓得从裤腿里淌出一地的尿汤出来。
说,为什么跟踪人?来人压低声音,手中的匕首加了一层力。
我,我就是想从那人手起捞些黄鱼,谁知道碰上的是硬家伙。
这次爷先饶你一条狗命,记着如果你再给日本鬼子当汉奸走狗,我会剁掉你的狗腿。说完那人转身离开。
可还没等王三回过味儿来,又一道声音传进耳朵里:王三,他饶你不假,我不饶你是真,那些死去的中国人更不会饶你,还记得36号吗?这世上多你这样的人渣,只会给别人造成灾难。
王三抬起头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你是?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我只要你知道我是“血色梅花”就够了。
“血色梅花”?不,你不是,你是大……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白光一闪,王三应声倒地。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王三的尸体竟然放在宪兵司令部门前,身上没有任何伤,只是他左脸的脸颊上有一朵带着血色的梅花。两天后猴七的尸体也从水面上漂了出来,同样一朵血色梅花烙在他的左脸上。

9
那天上午山本太郎果真去了红袖戏园,他穿了一身很正统的西式洋装,身边几个随从也是黑色的礼服,雪白的衬衫,身上最抢眼的居然是梅花形纽扣。他还是坐在昨天的座位上,不悲也不喜,一脸俊容,静静地看着舞台,看着秦裳。
秦裳依然是迈着碎步走向舞台,她声音婉转,荡气回肠,一身洁白的罗裙,映衬出她娇美的脸颊和完美的身形。
秦裳今天素颜上场,不施粉黛,她那双精灵般的眼睛透着清纯,深潭似墨,散发着清灵的光,樱唇小口,水润光泽,白皙的锁骨间一条红中透黑的丝线轻轻舞着,那枚红色的梅花吊坠轻轻地飘动,就像一朵傲雪的寒梅在她白皙的胸前绽放。
在她轻抛水袖轻歌漫舞时候,山本太郎惊喜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移半寸盯着秦裳。他使劲地压抑着内心激动,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那双深潭似墨的眼。那是一张同他母亲一样小小的瓜子脸,透着白皙柔润的光泽。那一双像墨一样的瞳孔,如他的父亲一样深邃,难道眼前的女孩子真是他找了十八年的妹妹秀川佳一吗?他的眼里竟然在那一刻涌出一层水雾。
山本记得那天他刚进北平,坐在汽车里的他看到红袖戏园外贴着一对姊妹花的大海报,秦裳的照片让他大吃一惊,等他在北平安定下来便迫不及待地来到红袖戏园,可昨天秦裳化妆,所以他今天又来看秦裳,也许是心有灵犀,秦裳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素颜登场,演唱这首自出道以来久唱不衰的《红颜祭》。看着舞台上的秦裳,山本太郎的心难以平静,他陷入到对往事的回忆中。
父亲早年留学日本与居住在大阪的母亲相爱,毕业后父亲留在日本经营一家木材公司,母亲做起了家庭主妇,带着他和弟弟妹妹打点着那个充满爱的小家。他们的家在一片四周是绿油油的草地上,四周还有高大的樱树,每到春季樱花浪漫开满整片树林。
小时候他就带着小他9岁的弟弟在那片树林里玩猎人追老虎的游戏,后来妹妹降生了,这个小天使有着精灵般的眼睛,他喜欢看妹妹,可襁褓中的妹妹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妹妹百天时,母亲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那枚梅花吊坠戴在妹妹的脖子上,母亲说那是她祖母的祖母传下来的鸡血石打造出来的梅花坠,戴上它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而他手上那枚黑色梅花戒指是父亲在他临行前送给他的,父亲说那是他父亲的父亲传下来的,他东渡日本祖父从手上摘下来戴在父亲的手指上,后来父亲又从手指上摘下来戴在他手上。十八年来他就这样一直戴着,四处寻找他的家人,他渴望一家人还能幸福地生活在没有阴霾、没有战争、没有恐惧的庄园里。
十五岁那年,刚升入高中的他被选入军校,父母的脸上有着隐隐的担忧,可他当时很开心,他想那是一个少年军人的荣耀,是他们整个家族的荣耀。从那天起从没有摸过枪的他认识了枪也学会了打枪,三个月后他和一些没有被淘汰的学员,被秘密地送到一个小岛上进行更加系统的又非常严格非常残酷的军事训练,体能训练就不用说了,那是每天早晚两次的必修课,他们还要熟悉各种枪支器械,机械驾驶,动能维修或是破坏,截获情报,密码破译,跟踪追查,三十六行他们甚至每一行都学,每一关都要过,从五花八门的门类科目中还要练就着鹰一般的眼睛和狼一般凶残。
在那个把人能变成冷血变成魔鬼的小岛上,他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不明白一颗颗本来纯洁少年的心,怎就要变得那般凶残,非要泯灭一颗颗天真无邪的良知?非要学会杀人嗜血不可?在岛上的七年,他们还学习不同国家的语言和熟悉这些国家的国情,教官告诉还他们那是一群“支那猪”,是他们的奴役。从那一刻起,他对自己所上的少年军校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和厌恶。那个他从小就学会的中国话,是他父亲的母语,也是他的母语。他的体内流淌着华夏民族和大和民族共有的血液,那血液里应该是和平,而不是战争更不是掠夺和欺诈。
就这样在远离亲人的日子里,他努力地保持着自己应有的纯真,让心灵不去泯灭人的本性,父亲那枚戒指给了他很大的安慰。那七年,他远离父母弟妹,过着狼一般的生活,冷漠、机警、多疑,但他的良知还在。当他一身戎装地回到大阪时,家还在,可家里的人却不知去向。他只得呆在军队里,开始他真正的军队生活。
再后来,身为特工的他却被秘密地派往中国,他没有想到他到的第一站居然是父亲的出生地——沈阳。
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却又是那般熟悉。那是在他小时候父亲时常向他讲起的城市,他能清楚又准确地找到故宫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叫“李家屯”的村庄,而家族的血液在他的体内流淌着。
那天,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拿一束洁白的鲜花,花里面有百合、有栀子、有车轶菊、还有一些他叫不上来名字顺手从山上采到的白色小花,只身一个人来到祖坟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先祖坟前。守墓的老人,愣愣地看着他做完那一切,又目送着他下山远去。从那以后“李家屯”和那些附近的村庄在他特别的保护下,免于战火的摧残。
当别人在行动的时候,他只是守在办公桌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战争的硝烟还在四处弥漫,他的心却没有了归宿。在中国的三年里,在机要室主任的位置他也坐了整整三年,他没有什么作为,但机要室又离不开他这样人才。这次他被派到北平,为的是护送那份重要的情报,那是没有密码决不可能破译的南下作战布置图。
在别人疯狂扫荡的时候,他的心却沉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来中国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想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不要什么战争,更不想侵占自己的祖国。难道不是吗?他的心里不只一次这样认为。自己的同胞正在遭受着战火的摧残,而他还是帮凶。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那个叫“鹰”的男人,那个男人改变了他的一生。想到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着秦裳。

10
老周今天穿着一身比挺的黑色洋装,鼻子上还驾着一幅金边眼镜,打扮成银行资本家的模样。干净整洁的脸,宽宽的额,两道剑眉下一双眼睛透着机警,一头乌黑短发被修剪得很是时尚。他坐在看台下第二排坐位上,他的目光偶尔会扫向山本太郎。由于光线和身边的人一直都挡住他的视线,他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凭感觉他认为那不应该是一名日本军人,他应该是一个学者或商人才对。侧面看他的脸没有战争狂人的傲慢和斗志,反而是一种落寂的孤独和由衷的欣慰。
从他一进门老周就注意到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那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目不斜视只是静静地看着舞台。老周不解地看着那张被他从心里剪出来的侧影,有些惊喜,这张侧影让他如此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托腮凝思,目光看向舞台。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那张脸不仅像萧楠更像李新宇。
新宇?
这个当年与他一同留洋在日本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他留在日本并娶了一个日本女人做太太,还在那里办起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木材公司,至于后来怎样,战争打响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情报?戒指?难道他真是他的儿子,受其影响加入了反战同盟?真的会是这样吗?
老周的脑子快速地运转着。他的眼睛时而看向舞台,时而瞟向山本太郎。
老周手下的四员干将,此时也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洪筱和林峰,萧楠和若依扮成两对互不相识的情侣,坐在后排各自的包厢里。他们的目光在场扫视了一周,见无异常心才渐渐落了下来。
当萧楠看到素颜的秦裳,以及她胸前那朵梅花吊坠,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秦裳,嘴唇翕动着,差一点把泪涌出来,弄得安若依不知所以,连白了他数眼。
他记得那年父母在一次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他牵着六岁的妹妹顺着大街一直向北走,出了城,才知道前面的路又被鬼子的飞机轰了。后来他和小妹也走散了,他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饥渴难耐的他昏倒在路边。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已躺在一间小木屋里,他起身坐起来,还没等下床,身边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响起:孩子,过你终于醒了,起来吃些东西,这是刚炖好的兔肉,鲜着呢。他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地下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面目很和善。
他怔怔地看着他,我这是在哪?
这是山里,我见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他声音依旧温和。外面很乱到处都是鬼子,我们只能躲进深山里。看着他正从锅里往外盛肉,一骨碌从木板上爬了起来,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东西的他,望着那碗热腾腾的兔肉,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他先后随男人下过山,四处打探妹妹的下落,可在那个炮火连天的年代,一个五岁孩子活下来的几率能是几?后来他索性不再下山了,在山上练习拳脚功夫。十六岁那年,男人开始教他学习枪法。他很喜欢枪,他认为那是男人手中的真正武器。两年后男人把他带到山下,在那里他不仅学习文化课,还有专业,类似一所军校。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林峰,并和林峰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林峰拳脚功夫不错,撬门入室更是个行家,暗自他叫他“飞毛贼”,偶尔也会脱出口,林峰便佯装发怒的样子,举拳要揍。训练期间,两人的枪法不相上下,他生得眉清目秀,像是文弱的书生。林峰却不同,颇具阳刚,剑眉不怒也威。萧楠跟久了,不仅也学会狠,还够辣,他那张杀人于无形的笑脸,常常让人顿生好感。林峰常开玩笑说,他那张脸是笑里藏刀的脸,是一张笑面虎的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嘴,算是基本扯平。一个“飞毛贼”,一个“笑里藏刀”直到现在还成了好搭档。
至于洪筱和若依都是职业军人,他也是从她俩的言行中发现的这点蛛丝马迹的。早年她俩在军校特训班里学习,后来又到美国进行秘密训练,四年后,两人又相继回国,她们现在的公开身份居然是是医院里的内科医生和主任助理。每每想到这萧楠见她俩的样子,都哭笑不得。 
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来路,四个来自不同的地方的人,却要组成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若依看着萧楠游走的情丝,把目光移到台上,她感觉舞台上的秦裳,和萧楠的关系非比寻常,看着萧楠专注的眼神,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萧楠歪头冲他痞痞地一笑,胳膊已搭在安若依的肩膀上,还不忘调侃地问了一句:在吃醋吗?想好了跟我结婚吧!
若依怒极,杏目圆睁,想得美,吃在锅里看在外边的?
散场后,山本太郎径直走向后台,他来到秦裳身边,凝视了很久。秦裳也看着他,目光里似乎透着无限依恋的亲情。
后台的人也是面面相觑,秦五爷和秦娘来到山本太郎身边,只听秦五爷拱手道:先生有事请到厅内叙话。山本太郎这才缓过神来,好。随秦五爷步入后厅。
在客厅两人分宾主落座,二子端上刚刚泡好的茶,放到山本太郎和秦五爷面前,退了出去。
山本压了一口茶,看着秦五爷:秦五爷,请恕在下冒昧,只是秦小姐相貌很像我的母亲和我的妹妹,故此前来寻个清楚。
五爷端着茶杯,送到嘴边并没有喝,而是“哦”了一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山本先生这世上相似的人也有,只是裳儿不是你要找的妹妹,她是我的女儿名叫秦裳。
秦老板,我也不相信秦小姐是我的妹妹,可你知道吗?我母亲在我妹妹百天时,在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鸡血石吊坠,那是一梅红色梅花吊坠,她的右脚掌心下有一块红色梅花印记。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印记,男人印记打在左脚下,是黑色的。女人的印记打在右脚上,是红色的。
秦五爷吃惊地看着山本,半响没有说话。
五爷,我不是来向您要妹妹的,当我从岛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的亲人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我又来到了中国,也是我父亲或者说是我的祖国。在那里,我找到了父亲说过的他的家乡——沈阳,可在那里我没有找到他们。这次我奉命从东北来到北平,我看到外面贴着秦裳小姐的照片,我惊呆了,那是一个和我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女子,她让我感到亲切也让我感到熟悉。秦老板,如果裳儿真是我的妹妹秀川佳一的话,她现在应该十八岁两个月零三天了。山本太郎轻轻地说着,眼睛湿润着。我还有个弟弟,他的名字叫楠木佳和。他小我六岁。
秦五爷看着山本太郎,山本先生,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正当秦五爷还想继续向下说着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秦五爷看着门口,说了声:进来吧。
秦娘和秦裳走了进来。
此时秦裳换上一身蓝上衣黑裙子的学生装,山本先生,你刚才和我父亲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只是我不是你要找的秀川佳一,我叫秦裳,我是秦五爷和秦娘的亲生女儿。
山本太郎站起身,秦小姐,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秀川佳一,我都会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妹妹,在这里与你相识也算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吧,我和我的亲人已经失散了很多年了。说完他又像秦五爷和秦娘躬下身,对不起秦五爷,秦太太,打扰了,不过我很高兴能认识秦小姐。山本告辞,便退了出去。走在院子里的他却轻轻吟诵起: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走在后面的秦五爷朗声笑道,想不到山本先生对韦应物的《滁州西涧》如是喜爱,不过老朽这也有一首张继的《枫桥夜泊》倒也与其相互和。
秦五爷说完也轻轻地诵了起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山本太朗回头淡笑,先生的夜半钟声到客船,真是盖过我的野渡无人舟自横了,改天山本一定再来请教。
哪里?哪里?老朽不才,还要向山本先生请教才对。
两人客套完,山本这才转身离开。
望着山本太郎远去的背影,秦五爷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爹娘,我现在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秦裳一手拉着秦五爷的手,一手拉着秦娘的手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不去找什么哥哥,我有小宝弟弟就足够了,你们千万不要抛弃我。
秦娘慈爱地用手抚摸着秦裳的手,裳儿,亲情是阻止不了的。你爹和我都不会阻挡你。真的。如果他真是你要找的亲人,你们为什么不能相认。
秦五爷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看着秦裳。孩子,如果想认就认吧,爹娘为你高兴才会,我相信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你。
秦裳看着两个人,不明所以,你们?

11
当天下午,在十三街巷口,一个中年人带着他那只调皮的猴子悠闲地走在街上,猴子坐在他的肩上,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左顾右盼,时不时地伸手去接主人递上来的香蕉,它一双灵爪飞快地剥着,把皮随手扔在地上。吃完香蕉,它又有模有样地在主人头顶上找着什么,当身边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猴子居然从主人肩头上跳了下来,就地在场走了几圈,一上一下跳得正欢的时候,胡同里又来了几个人,猴子见状忙向大街跑去,于是后面的人开始追猴子。刚一上路,一辆卡车开了过来,只见一辆摩托车飞快地停在路中间,车上跳下三个人径直向卡车走去,开卡车日军见是自己的长官走过来,一个急刹车,车上的人趔趄着险些摔倒。就在这时这三个人和刚才那些人几乎同时跳到车上,司机在一阵惊愕中倒在驾驶台上。
当日本宪兵队的人马赶到现场时,十五个日军全部死在车上,他们的脸上都有一朵带血的梅花。
左藤大佐气的是更加暴跳,他没有想到他的“狐狸”计划竟然是用十五个日军的生命换来的,但他又多多少少有些安慰,“狐狸”被他成功地放出去了,他只等三天后能接到“狐狸”传回的平安潜伏的消息。可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回军部看到钉在军部大门上的“十三号大街的地下管道里”的白色布条,他那颗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心像是被眼前那朵血红血红的梅花扎了一下,晃得他老半天没有睁开眼睛。
当他带着人开车赶到十三大街找到那个地下管道时,他放出的那几只狐狸都胎死在那里,脸上还被打下梅花的烙印。
山本太郎每天都来红袖戏园看戏,他还是喜欢坐在前排那个位置上,那朵黑梅花戒指还是戴在他食指上。这天傍晚,他只身一个人来到戏园,散场后,他径直来到秦五爷的客厅里,只是喝茶半天没有言语。秦五爷见状淡淡一笑:山本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不像是光到老朽这喝喝茶吧。
山本看了看秦五爷,脸上也是淡淡一笑。秦五爷的茶果真是上品,我山本实在是喜欢,看来真的要多讨些回去,真怕以后很难再喝到这等上好的茶叶了。
秦五爷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他,山本先生怎会这么说。
秦五爷实不相瞒,我本不热衷于战争,像我这样无能的日本军人,可能在不日内被送回日本。
哦。像山本先生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被送回日本呢?再说山本先生不是说自己是中国人吗?就这一点你可以不用回日本的。
说是这样说,可你知道吗?参加这无意义的战争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说着又去抚摸手上那枚梅花戒指。
秦五爷继续压下一口茶,看来山本先生很喜欢这枚戒指。
山本抬起头看着秦五爷,这是家父留下来的,我一直把它戴在手上,十八年了视生命一般重要。
秦五爷“哦”地一声,若有所思地想起那天两个对的“滁州西涧”和“枫桥夜泊”来,难道他就是“血色梅花”?“鹰”说过如果有人把韦应物的这首诗背出来,他就是来送重要情报的人,山本,你究竟是不是前来找我的人?“老周”你又在哪里?那天我故意将王昌龄的《出塞》背成张继的《枫桥夜泊》,他的眼里明显有一点失落,要不要……
正当秦五爷内心不知要不要说出秦时明月汉时关时,山本的声音打破沉寂:五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您和您的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这,合适吗?山本先生。秦五爷面露难色地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和秦五爷一见如故。我还怕您不赏我这个脸呢?山本太郎认真地说着。
秦五爷淡淡一笑:山本盛情难却,我们怎么会不赏脸呢?有道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成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这也是王昌龄这位诗人对李广将军的怀念吧。
身为异乡客,佳节思亲浓。
遥知兄弟在,莲蓬少一人。
两个人就这样一对一句地诵起诗来。突然五爷压低声音:血色
山本没有应声只是右手轻点左食指上的梅花笑了起来。
刚踏进家门的秦裳被秦五爷叫进屋里,神情异常严肃:裳儿,山本太郎也就是你的亲大哥,将在不日后遣送回日本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希望你无论如何要留住他。有些事情他会跟你面谈,今天晚上我们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你回屋收拾一下,我们过会儿走。
晚上七点,山本开车来到戏园门口,秦五爷一家坐上山本的车。
新斯陆大酒店今天少了往日的喧哗,大厅内就餐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山本走在前头,一身黑色的西装,很是得体,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很阳光般自信的笑容,他右面是秦裳轻轻挽住胳膊。秦五爷夫妇跟在他们身后,一身很中式的长袍马褂,脚登一双黑色皮鞋。秦裳今天穿的是白色洋装,白色皮鞋,不施粉黛,素颜朝天,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她很随意地束成一条马尾在脑后荡来荡去。而秦娘则是一身黑色丝绒旗袍,黑色皮鞋。秦娘高挽着发髻,略略施了一些粉,一对翡翠玉坠吊在耳下,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母女俩人手里各持一个小小的坤包。
楼下的人把目光注视在她们身上,秦裳略略地扫了一眼,神情自若地挽着山本太郎的胳膊向楼上走去。
四个人走进早早订好的包厢内,分头落座,不一会儿酒菜也陆续端上来,山本给秦五爷和秦娘分别倒上白酒和葡萄酒,又为秦裳打开一瓶从包中取出的饮汁递给秦裳。
秦裳笑着接过饮汁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她依然微笑地看着山本,这个和她记忆中的哥哥多少有些相似的男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大哥吗?她对大哥是没有印象的。自记事时起,陪在身边的只有二哥。
山本为自己倒一杯茶,五爷,承蒙您和您的家人赏光,让我在这里遇见了裳儿,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两位老人一杯。说完,山本一仰脖子喝了个净光。秦五爷、秦娘和秦裳也举起杯子小啄一口,又纷纷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大家就两国文化相谈甚欢。席间秦娘借去洗手间之际,在外放风。
见秦娘出去,山本才转身地秦裳说:裳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你一定要收藏好,有朝一日想我的时候不仿打开它看看。说完自顾自地从十食上摘下那枚戒指放到秦裳手上。
秦裳看着那枚放在自己手上的戒指,看着五爷,又看着还在看着自己的山本太郎,她犹豫一会,笑着道:这么贵重的礼物裳儿怎敢接受。
有什么不好接受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不要推迟了。山本说着又从衣兜里又取出一枚同样的戒指戴在食指上。
秦五爷看着山本,顿时明白了几分。
秦裳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那条梅花吊坠,把那枚戒指也套了上去,打了一个死结,戴回到脖子上。山本太郎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看着那枚红色的梅花吊坠,还有那条已经变得有些发乌的红线,他想起母亲。她当年也是这样很小心地把它戴到妹妹脖子上的,如今妹妹长大了,可父母始终没有音讯,还有弟弟,那个叫山本一夫的男孩子,他现在也长高了吧。
晚上回到家里,父女俩转身走进内屋,秦娘坐在外屋的椅子上,随手关掉台灯,轻轻地走出屋,闪身到一棵树上,她的目光很警觉地投向四周,夜幕漆黑。
秦五爷接过秦裳递过来的那枚戒指,心中虽然有准备还是不免吃惊,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秦五爷想着看着,最后把目光停在戒面上,裳儿,想一想如何能打开它。秦裳手指在戒面上滑动着,她发现一个不易被人觉察的暗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父亲您看。秦五爷接过戒指,手指轻轻摸了上去,戒面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时秦五爷突然想起山本总是用左手食指去摸戒面,想到这他轻轻地把戒指戴在食指上,也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摸着,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在小点上压了一下,这时只见戒面缓缓打开,秦五爷和秦裳的眼睛一亮。
当秦娘返回屋的时候,秦五爷和秦裳正含笑地看着她,不用太多的话语,从他们面部的表情上她便知道事情的结果。
第二天早上九点刚过秦娘便准时坐在“渴渴里”的茶馆里,她衣着华丽地品着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眼前摆着两种风味独特的西点,每个盘中各放五块甜点。她一面吃着西点,一边品着茶,手里还在认真地读着《今日早报》的第四版。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离她不远的靠窗的8号桌坐了下来,装扮成服务生二子走过来递上菜单,先生你喝什么早茶,只见他看了看单上说,你这怎么没有白毫都是龙井?二子笑了笑,有白毫,在单子背面。说完替他翻过纸版。嗯,那给我来一杯白毫两盘上好的西点,就可以了。二子转身去取。
秦娘放下手中的报纸,继续压口茶,食块甜点。二子刚给那位先生放好茶水,秦娘笑着冲他招招手,服务生,结帐。说完把一叠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说完只见她从椅子上拿起风衣穿在身上,黑色的手包捏在纤细的五指间,向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要的餐点也被二子端了上来,托盘上还放在一叠纸巾。二子取出餐点和纸巾依然微笑着,先生请用餐,祝您进餐愉快。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吃着。结完帐,他取过餐巾纸向卫生间走去。

12
一号传来的情报很重要,我们不仅拿到了日本鬼子南下作战图,还了解山本先生复杂的身份背景,我一直以为他仅仅是日本共产党人,现在才知道他的体内也流有我们中国人的血。据我们调查他的父母已经在空袭中双双遇难,他的弟弟极有可能是三号特工组的萧楠,其妹妹就是我们准备在不久后放飞的“候鸟”。在苏区,带着情报胜利归来的“南海”和“冰山”向代号为“鹰”的首长报告着。
“鹰”沉思一下,山本太郎现在不是还在北平吗?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们回来?
一号没明说,但我们听得出日军司令部和情报科警戒升级,山本太郎送出这份情报后就被软禁了,原因是她沉迷女色,对大日本的不作为。
“鹰”深思片刻,这么说山本极有可能被送回日本?
送回日本?
是的,日本人是不会让他留在中国的,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背景,甚至还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现在我们刻不容缓把他请到苏区来。电告“夜莺”让他通知一号,把“血色梅花”安全地送回苏区。
血色梅花?
对,血色梅花!那些深入到敌区,有名或无名的战斗英雄都是我们的血色梅花,他们不畏艰险,勇于绽放在敌人的心脏。“鹰”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中久久回荡。

尾声:
山本太郎在秦娘的护送来到苏区,此时的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在大后方继续他的革命事业。秦娘没有想到接见她的居然是十五年前的老首长,十指相握她禁不住流出两行热泪,她没有想到那一次离别等来的是一次短暂的重逢。
安顿好山本太郎,秦娘简单地向老首长汇报了北平的情况,又从那头乌黑的长发里取出一卷编在辫子秘密情报,递给他,随手又从手腕上取下用手帕缠住的四根金条放到桌上,老首长,我能力有限只能带出这些了,情报是一号送的,老秦让我给您带好。她边说边编着自己的长发,又一圈一圈地盘在脑后,用那根银簪子固了固。
老首长依然是那双关爱的眼神,两鬓已霜的他看着秦娘:秀琴,这些年,你们为党为人民做出很大的贡献,是我们民族的英雄。回去代我问候老秦当然还有一号,我要感谢你们,还有我们的“候鸟”已经发回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她很好,另外五只也飞过去了,她身边不是孤立的,有很多我们的同志与她一起战斗,这一点你们放心吧。
秦娘听到这,庄重地向老首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个礼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不再是一个梦。她能够想像到在遥远的地方,她那只小小的“候鸟”羽翼已丰满,在她不知道的那个地方振翅飞翔……

2#
发表于 2015-12-10 14:19 | 只看该作者
这个题材应该很精彩,可惜时间有限,小说太长,暂时不能细读。先留个印记,表示支持!
3#
发表于 2015-12-10 19:47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新朋友
希望能先学习论坛的发文要求,重新排版,建议使用自动排版工具,如是原创首发请在文末加版权。
4#
发表于 2015-12-10 21:31 | 只看该作者
抗日!抗日!我喜欢。
5#
发表于 2015-12-12 10:17 | 只看该作者
按照要求调整好发文格式通知我们,再看欣赏。问候!
6#
发表于 2015-12-12 10:51 | 只看该作者
故事不错,就是太长了,是否该放到长篇连载版?
先看了一部分,待排好版再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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