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系列之
此恨绵绵
（一）
你是不是疯啦？
我赶到COSTACOFFEE时，赫静正靠窗坐着，气定神闲。手边照例是一小杯ESPRESSO，慢慢地转，慢慢地转。你是不是疯啦？我没好气的直嚷嚷。
喝点什么？CAPPUCCINO？赫静伸了修长手指招呼服务生过来，不搭理我的焦躁，自顾自点单，一份吞拿鱼三明治、一份提拉米苏，一杯CAPPUCCINO，嗯，再加一杯热巧克力，就这样。
伟莉，别去听那些事非。周末去兴化看油菜花吧。赫静将ESPRESSO一口饮尽，黄萼裳裳绿叶稠，如此春光怎可辜负？
好吧，我承认，窗外明媚时节，纵然周遭不过钢筋水泥结构森林里交错的各种来往车辆的喇叭轰鸣，也仿佛含着些许撩人风情，那燕声在少年时的课本里，那记忆中的芬芳泥土正试图打开一本蚯蚓的亘古日记。
可是我还是不能置之不理，今天一大早电脑工作邮箱，像恶鬼一样跳将出来的群发邮件，“赫静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破坏别人家庭！”行尸走肉一样空洞的工作间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各种揣测以各种方式蔓延。连行政大叔和开水房大姐都找了机会偷偷地向我试探发生了什么情况？
赫静是我进公司的入门老师，一度将我栽培成她新成立的传媒部门的铁搭档，后来，传媒被并入企划，赫静被调置销售部门做主管，我们之间走动亲密，仿佛世人皆知。
这种邮件且能乱发？这是散布谣言、破坏名誉的诽谤罪。可以查清楚投诉的呀！我依旧没能从愤愤不平中走出来。
赫静切了小块吞拿鱼三明治，用叉叉上递给我。哎哟，太平洋警察长伟莉小姐，请享受这片刻的清宁吧。
（二）
他老婆发的，他的ID。
正闹离婚呢。
可怜孩子刚出生。
种种消息辗转而来，简直没法在食堂里安心吃顿饭。怎么惹上那样的人？赫静不开口，我便背上渔篓子也无可奈何。公司里多的是闲得发闷的人，正巧遇上显神通的机遇，没时日，剧情梗概就被绘声绘色描摹了出来。
年会就好上了。
女儿都上中学了，风骚个什么劲。
跳那肚皮舞就是勾引人的。
舆论清一色的指向她。看你熬得住多久？我私下里的好奇心与友爱暗暗较劲。
彼时，有个刚刚毕业的九零后女孩在公司实习。大概自知家族里有开发企业的高管与公司领导打了招呼，业务上漫不经心。没两月倒搬来手动咖啡机，挤在小活动室研磨咖啡。整个工作间里一片咖啡香四处流窜的诱惑感，招商部的小邵贴了面膜倚着玻璃门问，这是要开咖啡馆的节奏吗？
设计部茜总埋头十字绣眼皮不抬地笑，美容院也不赖，好吧。
四月的午后，各种出神入化的能人上线居多，浑噩噩喂养着食饱衣暖之心。我将自己埋在《玛奇朵飘浮》的音乐里，任春的愁思肆无忌惮的蔓延。门铃巨响，像屏了太久长途跋涉的气焰要瞬间倾覆。所有人探身出来，黄艳艳棉服包裹着的一个娇小秀丽的女子，犀利的妆，咄咄逼人。
小邵想婀娜地示好，被横闯进来的气场推开。
赫静在哪？！撕裂了的声线。
我不由地望向赫静的办公室，今天有月度销售例会的。
赫静在哪？！一脸疲惫。
茜总迟疑地上前问，您找谁？我们公司没有叫赫静的人。
形势骤然间起变，我似乎触碰到一方坚硬的墙壁。
（三）
他离婚了。黄艳艳棉服包裹着的那个娇小秀丽的女子，犀利地给短暂婚姻点上了句号。我没有跟着赫静去看油菜花，我尚不饱满的人生里信奉着各种教条，那教条鞭策着我，仿佛不能纵容被婚姻无辜抛弃了孩子的罪恶感。
她徜徉在人山人海的花垛船舫上，向我发送一个正在被开发的村庄最后的朴素素的诱人春色。明亮亮的花团锦簇堆叠着、招摇着，竟一种说不出是喜宴还是葬礼的意咮。
伟莉，不要恨。
赫静当然知道我刻意避开的情绪。
她说，婚姻是一座城，每一座城都有它的体制。
我承认我是城外人，我只是心疼那个孩子。
他是个温暖的男人。她说，能瓦解它的不是对方的错，是内心的不安定。
他只是保安，哪有什么共同的……赫静打断我的话，伟莉，有一天你会懂，男人的温暖不是由职业或身份能给的。
赫静的故事辗转听过很多版本，她自己说出来明显简洁几分。她爸一直在国外工作，女儿出生后，他坦白了身体上的缺陷，回避夫妻生活，这是他不肯回国的主要原因。但他说爱她，无论怎样都不同意分开。她希望他回到共同生活中来，共同分担家庭里喜忧，他始终不肯。
伟莉，有时候一路上长长的辛苦会被一句温暖的话打击得溃不成军。
我不是为自己的行为找藉口，也不能分辨有多少蓄意储备的报复感作祟，或者说不想再辜负倏忽又一年的花红柳绿。伟莉，他是个温暖的男人。
（四）
赫静被竞品公司挖去做销售经理，辞呈不晚不早。
我帮忙把小盆栽搬去车库，绿萝枝枝蔓蔓的绿挨挨挤挤的，像她人前一样的热闹。那个温暖的男人正在整理后备箱，平底鞋，折叠伞，收纳的规规整整。他是不懂避嫌的，只如实地表达。我隐约感觉这是他们最后的见面，匆匆与赫静挥手告别，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分明听到他低声地说，对不起。
或许，这句对不起应该由赫静说的，到底他为她，家庭破裂。
那么，对不起什么？不能负担起她往后的人生来？他们终究离着几重高度，走不到一起的。是为了那个群发邮件吧？嗯，对一个他想保护的女人，这段时间背负的各种流言蜚语，他无能为力。
一年后，我也离开了公司，经过6个月的魔鬼训练顺利通过司法考试，在堂叔开的律师事务做实习助理。报到那天，堂叔接到了500万标的额的经济案件，开心得让我为大伙点下午茶外卖，前辈们一致推荐街角那家“白夜黑咖啡”。
靠，文艺过头的店名刺激着蛰伏了半年多已与城市脱节的我。我揣着满当当前辈们的点单推开“白夜黑咖啡”，看到了九零后女孩。
伟莉？。九零后女孩，一身青灰色棉麻长裙，指戒红得耀眼。
嗯。开咖啡馆的节奏。我想起那个门铃巨响的午后。
邵姐说的吧，她嫁人了，算是小三上位。九零后女孩，一面娴熟的调兑咖啡，一面噼里啪啦回忆公司里的人事。茜总入股设计公司了。伟莉，其实我喜欢赫静，你们还联系么？
我迟疑着没接上话。
她自顾自地说，邵姐、茜总再怎么编排，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还变了味走了样。
我屏住笑问她“白夜黑咖啡”从哪里来？她看怪物一样地瞥我，OUT了？快回去补功课，下次来给你八折。
好吧。作为报答我告诉她，Espresso，赫静的最爱。
果真女神。Espresso，只有意大利人会喝，懂的人当它是极品，不懂的，比喝中药还痛苦。（END）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6-2-24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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