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最初的感觉和后来的认识

冯顺志

　　　　　　　最初的感觉和后来的认识

　　　　　　　　　　　　　文／冯顺志

　　事实证明文学是条“贼船”。

　　真正陷入“贼船”的无论如何是上不了岸的，你不是湮没在汪洋大海便是永无尽期地孤独漂泊，绝无可能有彼岸的到来。

　　也许真的有海市蜃楼，都说“贼船”是一种精神苦役，为什么竟有恁多人愿意上当，而且都是如此的一如既往——虔诚、执著、投入，即便葬身于汪洋也无怨无悔。于是我明白了文学原本是人的一种梦幻的理想、一种崇尚的精神。

　　套用曾经时髦一 时的话语来说，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十分真诚地将他引入“贼船”让他永远享尽“海市蜃楼”的幸福；如果你恨一个人，你也同样装出一副真诚状将他引入“贼船”，让他独苦在汪洋里漂泊。无论是享尽幸福还是苦寂的，他们都是大彻大悟离上帝最近的超凡拔尘的聪慧者，我不敢奢望享尽的“海市蜃楼”的美景；只求沾上独苦漂泊之缘。

　　我从小愚钝笨拙，生肖属猪，儿时家人唤我“猪顶”；（山东方言：笨嘴笨舌）八九岁时者还把马路说成“马木”。因笨不仅被人瞧不起，父母也以为我没治了。后来是我大姐费了不小的气力帮我校正过来。如今我侃大山不用逗号的神佩劲儿很是流畅，这与我大姐天生长有一副标准的国语口齿是分不开的，从这个角度说，我后来对语言有着比较敏感的反映能力，在很大的程度上受了大姐的影响和熏陶。

　　无数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我坐在院子里那棵几人围的大樟树下，听大姐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讲叙《三毛流浪记》、《阿凡提故事》、《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等等以及许多当地民间故事、歌谣和谚语，她们极大地丰富了我的想象力和最初语言的感受力，这就构织了我对文学最初的潜在感觉。

　　由于我生性莽撞粗鲁，加之好争好斗的倔脾品性，进入初中阶段，在那个学业荒废年代里，我背着父母和学校，毅然登上一座高山，跟一位山东大汉学武艺，其实根本没学几下拳脚，不到两个月就不知天高地厚地逃下山，四处寻人挑衅比试斗殴，结果伤痕累累，至今胸、腰、背等处时常犯疼。进了高中，变得更有意思，整天装出—副深沉状，喋喋不休地与我的好同学许亮声、刘华谈文学讲理想。每晚必写一篇不成样子的日记，对现实、时事常有抨击。１９７５年春，不慎将—本日记丢失，不巧被—位“谢惠敏式”的女同学检去，凭着她幼稚的政治敏感性和赤诚之心，愤然把我的日记本交给了学校政工处，结果被打成为“为反击右倾翻案风鸣冤叫屈的反动日记”，结果，一连串的大会小会站在台上挨批判念检讨书。好在我出生成分雇农，老八路的后代，才免遭坐牢之险。学业不必说了，至今落了个严重神经衰弱症，从17岁起至今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每月很有周期性地必定要彻底失眠四至五次，年纪轻轻安眠药就开始随身相伴，如果问我世间最生厌的是什么，那便是睡床了。

　　于是我认识了我作品中的一系列生活底层人物，文顺华便是其中的一位。

　　高中毕业了，我不再是少年，不再是学生。一夜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因为我要响应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大有作为。”我毅然卷起裤管去当农民，过着清晨扛上锄头迎着太阳出工，傍晚伴着夕阳归的大集主义生活。我光着膀子，弓着腰在田间分辨不出汗水和泥巴了，挑着两百来斤的稻子从田头担到晒谷场，每天七、八趟；推着沉重的板车穿梭在水库大坝上，一天多达十余车；踏遍万亩林每座山包义务植树种林，大年二十九最后一个登上车返回家团圆。我原先就很黑的皮肤早已连续脱了好几层，现在的肤色还锃亮出泥田的色泽，我发现我挺能干的，与地道的农民没两样。于是我认识了韩星、二叔、二哥、白毛仔、方汉爷，城里师傅和玉花。

　　我有过拚搏奋进，同样有过悲观失望，甚至诅咒和歇斯底里。但那时我未必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人生。然而，我在父亲严厉训斥下还是安下心继续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根据我的表现，当大队党支部准备培养我入党时，父亲闻悉心急火燎地驱车赶来，他以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身份责备大队支书，说像我这样的没有经历过革命意志考验的如何能入党，说我的皮毛锻炼比起他们战争年代血与火洗礼的千锤百炼差得十万八千里……我理解，理解一位老布尔什维克的父亲为的是维护党的洁性和战斗力，我深深地折服父亲对共产主义事业无比忠诚的拳拳赤诚之心。于是我认识了我中篇小说《磨砺》中的父亲。

　　七十年代末，我暂时搁下肩上的锄头放下裤管，随全国最后一批知青返回城，进入某一城市工厂当工人。

　　又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人生。喧嚣的工厂沸腾起改革浪潮，多数工友都当过知青，我和他们有着共同的人生经历，心灵上容易产生共识。我们一边积极投入改革，一边办起文学社，创作讨论会，热闹了好一阵子。在那火热的生活里，我将触角伸向社会各个层面：青年群体、大学校园、文艺沙龙、市井街坊无不使我深入体验。于是我认识了独眼龙，道班女人，女大学生、男女婚姻和许多富有时代探索和献身精神的青年朋友。我深深地爱着他们。

　　他们是那么朴实、忠厚，热情，对生活从未有过苛求，默默地为社会积累财富，从他们的身上我看到的是我们这个民族最为闪光的品质。

　　生活总是周而复始，它有明媚的春天，也有黯淡的冬夜，在它的面前你总会产生各式各样神奇的梦幻，既有唐吉柯德之梦幻；也有少年维特之烦恼。我想文学的善意初衷正因如此，在人们意识形态里就出了“海市蜃楼”般的美好愿望和乌托邦式的浪漫，无论它与现实是否相悖，但它起码能给善良的人们以安抚，即便虚幻，也是一种积极的崇尚。

　　我自上了“贼船”的那一天就没有上岸的念头，苦海无边不假，回头是岸决没有。我无法和那些颇具才情离上帝最近的人相比，也许他们中间已有许多人光顾了“海市蜃楼”的美景和潇洒，我料定自己这一生中永远无法领略这一奇观，只有随着苦海无边默默承受着风雨中的孤独，永无尽期地漂泊……

　　　　　2005年年11月１９日凌晨 马蜗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邱天

好文章！

无论是享尽幸福还是苦寂的，他们都是大彻大悟离上帝最近的超凡拔尘的聪慧者，我不敢奢望享尽的“海市蜃楼”的美景；只求沾上独苦漂泊之缘。

冯老师，您是山东人？

许也

说到最后，冯兄对文学的感觉还是神圣的、执著的，尤其在跻身于文学界有了国家职务后，不忘艰难的文学历程，不忘扶植文学爱好的新手，不忘继续保持进击状态，不忘忙里偷闲来笔耕，我深感难能可贵。每每看到你凌晨时分发在中财的帖子，我倒要说，多保重，注意身体。谢谢您对本版的热情支持。

马克

　　提一下。

冯顺志

最初由 邱天 发表
好文章！

无论是享尽幸福还是苦寂的，他们都是大彻大悟离上帝最近的超凡拔尘的聪慧者，我不敢奢望享尽的“海市蜃楼”的美景；只求沾上独苦漂泊之缘。

冯老师，您是山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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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邱兄批阅！
是的，俺祖籍是山东，父亲在抗战初期出来打小鬼子，49年父母南下到福建，从小在南方长大，但整个生活习惯完全还是山东的习惯。

冯顺志

最初由 许也 发表
说到最后，冯兄对文学的感觉还是神圣的、执著的，尤其在跻身于文学界有了国家职务后，不忘艰难的文学历程，不忘扶植难О?玫男率郑?煌?绦?３纸?髯刺??煌??锿迪欣幢矢??疑罡心涯芸晒蟆Ｃ棵靠吹侥懔璩渴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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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许兄阅，永远忘不了我们少年时代的信念啊！握手！

冯顺志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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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兄好！握！

马克

　　认真读过，感觉不错。在常人看来，摆弄文字无论如何都是最为用脑子且不很轻松的活儿，尤其须以严谨的知识和深厚的文风立世——《最初的感觉和后来的认识》作者回望走过的文学之路，渗透进思考的笔墨，将自己在学海中获得的营养尽情挥洒，许多文字无不展示着这条道路的艰辛与快意。这篇文章除记录回味了作者二十多年的不同经历与坚定追求外，带给读者更多的则应是人生历练后的感叹与喜悦。

　　不错。

李舍

读了此文,很是感动,有此心路历程是一笔可贵的财富,认真学习

王纪金

文学是条“贼船”,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却使人如醉如痴如狂啊

冯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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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真读过，感觉不错。在常人看来，摆弄文字无论如何都是最为用脑子且不很轻松的活儿，尤其须以严谨的知识和深厚的文风立世——《最初的感觉和后来的认识》作者回望走过的文学之路，渗透进思考的笔墨，将自己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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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马克兄的热情鼓励！

冯顺志

最初由 李舍 发表
读了此文,很是感动,有此心路历程是一笔可贵的财富,认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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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李舍朋友！

冯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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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是条“贼船”,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却使人如醉如痴如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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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王纪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