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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裸吻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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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11: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楚一安从开发区返回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意外发生的地点在红唇坊娱乐城门口。楚一安抱了一大堆材料急匆匆地走着,没想到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穿白短裙的女人,一头撞在了楚一安身上,楚一安一趔趄,手中的材料像雪片一样撒了一地。穿白短裙的女人并没有就此止住脚步,相反她借着冲劲往前一扑,像一条捕食的猎狗一样,一把将楚一安搂在了怀里。楚一安的身体触摸到两团柔软的时候,他脸上早让女人亲了一口,不,准确一点说,是咬了一口。楚一安脸上因此留下了一个鲜艳夺目的唇印,一个陌生女人的紫色唇印。

  惊魂未定的楚一安好像听到穿白短裙的女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来,楚一安回忆了很久,才恍恍惚惚记起,那女人说的好像是这么一句话,乖乖,可让我找到你了。乖乖,可让我找到你了。穿白短裙的女人好像哽咽着重复了一遍。女人正待进一步行动时,娱乐城里追出了几个同样穿白短裙的女人,还有一头黄一头绿的男人,他们连推带搡,将那个亲了楚一安一嘴的女人弄进了娱乐城。只留下楚一安一个人楞楞怔怔呆在那儿。

  好半晌,楚一安才缓过神来,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样,那短暂的一刻,他不知自己身在哪儿,也不晓得自己要做些什么。他的目光茫然落在满地的白色纸页上。那些纸页上烙满了脚印,三角形的,圆点状的,还有巴掌一样阔大的,它们成了纸页上的另一种文字。一想到文字,楚一安就醒了,赶紧蹲下身,捡拾满地的纸页,小心地擦去纸页上的尘埃和脚印,幸好是大晴天,那些脚印没有伤害纸页太多,不过有一两张纸页被那圆点状的脚印蹭破了,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痕迹。收拾好纸页,楚一安又往回赶了,单位上的头头还等着看材料呢。他甚至来不及擦一把脸,有可能楚一安根本没发觉穿白短裙的女人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紫色唇印。楚一安就带着那个陌生女人的紫色唇印急匆匆地回了单位。

  楚一安所在的单位是一个正科级局。楚一安在局办公室干了十五年,前两年才弄了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就这办公室副主任,还是他一个当了局长的同学两肋插刀,同楚一安头顶上的局长连干了三杯酒才换来的。要不然,楚一安依旧是那个收文发文打水扫地什么杂活都干的文书。办公室六个人,一个主任,两个副主任,一个是楚一安,另一个叫肖大壮,绰号肖多嘴,就是什么事他都会添一嘴,还有两个司机,后来的文书韩仙子。说是文书,其实比主任还硬派,因为韩仙子是副局长的夫人。后来主任被提拔当了副局长,楚一安暂时成了办公室的头,可他这头头谁也管不了,肖大壮根本不买楚一安的帐,局里的头头也从不安排他做什么正经事,喝酒打牌摸麻将,领导们聚在一块玩的那些混事儿每次都少不了他。楚一安也就不指望肖大壮做多少事,主任提了,怎么也该轮到他楚一安干一干了,他忍辱负重也就有了动力,收文发文打水扫地这些琐碎的活依旧一个人包揽了,还要拟写文件起草领导讲话什么的。眼看着那个馅饼就要掉进楚一安怀里了,不想局里人事改革,中层干部竞聘上岗,那主任的位置仿佛又远了,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眼就有了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楚一安心里忐忑,可脸面上不敢有丝毫表现,依然一板一眼地干着自己的活计。本想再约那个当了局长的同学坐坐,可楚一安真的捺不下这个面子,这么一点事自己都摆不平,混得实在是糟糕。仔细想一想,自己怎么也是个副主任,而且是排在前面的副主任,加上自己在办公室这么多年的经验,说得不好听一点,楚一安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也许领导是有意考验自己,楚一安要是这么心怯了,那就真个一点脸面也没有了。翻过来想过去,楚一安心里又平静了,只是手头上的活计比以前更细心了些,凡事又多了几分谨慎,免得到头来在些微小事上翻了船落了马。

  楚一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只看到副主任肖大壮一个人坐在那,正抱着电话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人闲扯着什么。肖大壮见楚一安进来,先是一楞,后来用一只手捂着话筒,扭头对楚一安说,楚主任,局长催问材料都催了好几次了,他正在办公室等你呢,你赶紧送过去吧。肖大壮说完又低头扯他的电话去了。电话里的声音好尖脆,楚一安听到有女人在吃吃地笑,声音似乎很放肆。楚一安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不良嗜好,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尖锐了,他想不听到也很困难。楚一安全身都汗湿了,想歇一歇,等汗水收敛了些再去局长那儿。可楚一安刚想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肖大壮就皱起了眉头,说,楚大主任,局长等着看你的材料呢,再不去,局长可要骂娘了。没法子,楚一安只得抱起材料,去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楚一安是再熟悉不过的,甚至比自己家还要熟悉。局长办公室的地板是楚一安打扫的,局长的办公桌是楚一安擦拭的,局长的烟灰缸是楚一安清洗干净的,就连局长放在办公桌下的一双皮鞋,也是楚一安买了鞋油鞋刷擦亮的,但遗憾的是,楚一安从来没见局长穿过那双鞋。楚一安想,那双鞋也许是局长忘记在那里的,可说不定哪一天局长突然就记起了,对于那双鞋楚一安也就不敢掉以轻心,只要有了灰尘,他都小心地擦拭一番,以保持它的干净和锃亮。小心行得万年船,这是楚一安的人生格言,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虽然这么做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业绩,但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楚一安一个人的时候常常静则思过,可不管他自己怎么给自己挑刺,还真没挑出几根扎眼的刺儿。

  楚一安走进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局长大人正呆坐在那张乒乓球台一样天宽地阔的办公桌前。他好像坐了很久了,样子有些疲倦。可楚一安一进去,他的眼睛就迅速瞪圆了,像两个灯笼一样直冒火。局长是豹子变的。他想。楚一安不敢正视局长的眼睛,他将材料轻轻放在局长的办公桌上,然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立在老师面前一样站在了那里。可奇怪的是,局长并不像往常那样马上盯着材料看,他的目光罩住了楚一安的脸,好像材料都写在楚一安脸上了。楚一安感觉脸上正叮着一只吸血的蚊子,浑身不自在,可他不敢动弹,只能任由蚊子吮吸。局长,您还有什么事么。楚一安忐忑地问。局长没回话,他的嘴角轻轻一撇,滑过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也许不是笑,只是肌肉偶尔动了动。局长问了一个很轻松的话题,他问楚一安,小楚,你老婆用口红么。楚一安怔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局长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下属的老婆用不用口红,局长关心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楚一安琢磨不透局长想借口红来说些什么。你没听清楚么,我是问你老婆喜不喜欢用口红。局长歪了歪脑袋,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楚一安脸上。我老婆……晓月……她不用……口红。楚一安的舌头不太灵便了,后来他又补充了一句,她……从来不用。那你去照照镜子吧。局长紧盯着楚一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语速比平常慢了好几个八拍,就像他布置重要任务时一个模样。

  局长的话像是一枚炸弹,轰的一声,将楚一安的脑袋炸成了一钵稀粥。楚一安懵了,他猜不透自己身上哪儿出了问题。局长办公室左边的墙壁上镶有一面齐人高的镜子,那是楚一安请人安装上去的。镜子的旁边还贴了一个条幅,条幅上是两串字——“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楚一安拧转身,站到了镜子前。他的动作机械,僵硬,就好像是局长操作着的一个机器人一样。镜子映照了一个真实的楚一安,他的背弓着,像背负了不堪负荷的重量,那罩在身体上的条纹短袖衫因此压出了许多皱褶。楚一安的脸很特别,正面狭长,两边的脸颊反而阔了,就好像他的脑袋被什么挤压了一下,压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扁平体。楚一安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眼睛,单眼皮,小眼球,眼眶四周还积了一圈厚厚的黑晕。楚一安第二眼发现的是自己左脸上的紫色唇印,它占据了左脸的中央,像面小旗子一样飘扬在那里。本来楚一安的脸就很苍白,这么一衬托,那紫色唇印便越发灵动了,像尾鱼一样活蹦乱跳在他脸上。

  楚一安晕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短暂的空白过后,楚一安的脑子里迅速滑过一些词,红唇坊娱乐城,穿白短裙的女人,紫色唇印,还有被高跟鞋蹭破的白色纸页,那些零乱的画面散开了又聚拢了,像幻灯片一样快速变幻。楚一安忘了自己是怎么在镜子前扭转身的,他弓着背立在局长办公桌前,像一个正在接受审判的罪犯一样低着头。楚一安不敢抬起头,只要他一抬头,局长的眼光就椎子一样刺在他脸上。局长的眼睛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瞄着他的脸庞。楚一安的左脸无可扼制地痛了起来,像是有一把小刀子在那里一刀一刀地细割慢剐。有一刻,楚一安差点忘了脸颊上的那个紫色唇印,正是有了这疼痛,他才重新忆起了它。红唇坊娱乐城……穿白短裙的女人……紫色唇印……楚一安嗫嚅着,吐出的词也断断续续,完全没有了一个完整的句子。那该死的女人。那该死的紫色唇印。楚一安从来没有诅咒过谁,可是,此刻,他在内心无比憎恨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恨不得那个穿白短裙的女人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在没有见到楚一安之前彻底死掉,干干净净地死掉,让汽车撞死,或者让男人们日死她。不要说她可恶的嘴,什么也不要说,就是一根头发也不要留下。此刻的楚一安是恶毒的,比毒蛇毒,比非典比禽流感还要恶毒几千倍上万倍。

  局长的指间夹了一支普通的碳芯笔,楚一安说话的时候他就不停地转动手中的笔杆,眼睛直楞楞地落在楚一安的脸上,就好像一个坐在课堂上的孩子,楚一安的脸就是黑板。可局长听着听着就拧紧了眉头,他的嘴角随之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但他依然怀着足够的耐心听完了楚一安结结巴巴的解释。就这么简单?局长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楚一安脸上,它的锋芒似乎直接扎入了楚一安的瞳孔里。是的,局长。楚一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那腔调好像是他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小楚呵,一个人要懂得珍惜自己。局长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在楚一安听来也就语重心长了。我为什么要强调“五慎”?我又为什么要提出“四个不”?局长接下来说了两个为什么,楚一安在各式各样的会议上多次听到过局长这种抑扬顿挫的腔调。局长接下来的这番话楚一安几乎都能背诵了,他在局长的报告里多次也写到过,局长说,慎欲,就是要克制自己的私欲;慎独,就是要做到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独善其身;慎初,就是无论干什么事情,都要守住最初的防线,一旦破了第一次规矩,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一发而不可收拾;慎微,就是要从“小事”、“小节”做起嘛,“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还有呢,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该吃的不能吃,不该拿的不能拿,不该去的地方不能去。我之所以这么要求,就是保护干部嘛。小楚,你想想,你脸上这么不干不净地在外面跑来跑去,我相信你,可别人看了会怎么想?现在是非常时期,县里在换届,局里中层干部在竞聘上岗,事情非常敏感啦。局长一边说一边绕着楚一安踱来踱去,好像楚一安是根树桩,局长是拴在树桩上的一头驴子,他不得不绕着楚一安转圈子,他的步伐同他的话语一样低缓沉重。后来,局长终于在楚一安背后停住了脚步,他伸出手,拍了拍楚一安的肩膀,说,小楚呵,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点,不要给人落下话柄。你去吧。

  局长说话的时候,楚一安的额头一直在冒汗,用手一摸,竟然是黏乎乎的冷汗。他的脸也在痛,是那种灼痛,像是有火在烤。局长下了逐客令后,楚一安依然站着没动,他想替自己说几句话,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站在局长的角度,谁当局长谁都会这么说,谁要不这么说他就是失职。再说,局长也没说楚一安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难听的也就一句“你脸上这么不干不净地在外面跑来跑去”,想一想,楚一安脸上干净么。不干净。那局长说的就没错。另外局长话里似乎还有一层意思,那意思就是,即使楚一安真的做了什么,那也应该自己打扫干净,不要给人落下话柄,让人戳着脊背说三道四,这样对谁都不好。局长真的是不希望自己的下属有什么事。可是,局长这么郑重其事地理论了一大堆,很明显,他将楚一安脸上的紫色唇印真当一回事了。这么一想,楚一安很有必要为自己洗涮一番了。回到座位上的局长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他朝楚一安摆了摆手,说,不必再说了,你去吧,我要看材料了。说完,局长真的埋下了头,他的目光定在了那叠厚厚的材料上,再也没有理会楚一安。

  楚一安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去了洗手间。洗手间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楚一安稍微松了一口气,从纸盒里抽出几页纸,按在左脸上狠命地擦了两把,再将脸伸到镜子前一照,整个左脸都成了淡紫色。楚一安又从瓶子里挤出一滩洗手液,在掌心揉了揉,抹在左脸上。然后叉开五指,像搓衣服一样在左脸上揉搓了好一阵子,直到满脸黏乎乎地热辣起来。再将头探到水龙头下,唰唰唰地冲洗了一遍,脸上的泡沫才洗净。再看那紫色唇印的位置,还有一片淡淡的影子。没法子,楚一安又挤出一巴掌洗手液,厚厚地涂抹在唇印的位置,然后,他几乎是用指甲将那里抠了一遍,可是那要命的紫色怎么也抠不去,依然有一抹影子若隐若现在那里。接下来楚一安又涂抹了洗手液,再用指甲抠,反反复复抠了三四回,才勉强清除了那个紫色唇印。再凑到镜子前,整张脸都烂红一片,盯到仔细处,依稀可辨淡若发丝的紫色唇痕。然而,楚一安不敢再抠下去了,那张脸就快抠烂了。脸若是真的抠烂了,那楚一安就更不好交待了。

  楚一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肖大壮正眉飞色舞地同副局长夫人韩仙子说着什么,见楚一安进来肖大壮突然噤了声。楚一安没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盯上了他们,只见肖大壮的嘴角一翘,好像在为韩仙子的目光指路。楚一安还没来得及落座,韩仙子就踅了过来,她一边走一边嚼动着两片薄嘴唇,她的口里含了口香糖。在楚一安眼里,韩仙子身上唯一可欣赏的就是这两片薄嘴唇,它上面抹了一抹淡淡的红,艳而不妖。可今天,这两片嘴唇就像两块刀片子,专挑楚一安的痛处割。哟,楚大主任害羞了,一脸的红呢。韩仙子的眼睛紧盯在楚一安的左脸上,一脸暧昧地笑着,又补充一句,是不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可是韩仙子有些失望,因为楚一安脸上除了一脸的红,并不像肖大壮说的一样有什么紫色唇印。楚一安下意识地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的心更窘迫了,脸上红了又白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那么傻着脸僵在那里。肖大壮也注意到楚一安脸上的唇印没了,为了证明他没说假话,肖大壮添了一句,楚大主任,这么快就毁尸灭迹了?美眉的纪念可是要好好收藏的。收藏你个头。楚一安终于憋不住了,啪的一声,用一叠文件在办公桌上摔了一把。楚大主任,你要发火冲那些美眉去呀,冲我们发火算什么本事,一个玩笑也受不起。不是兄弟不提醒你,下次亲热时先用纸巾将美眉的嘴巴揩干净,你脸上没污点谁也不说你,别将人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是那是,楚大主任,当心有美眉来找你来认养孩子呢,到时我可是沾你的光做阿姨了。韩仙子也在一旁帮着腔,一边还向肖大壮咂着舌。这办公室是没法呆了,楚一安胀了一肚子屈气,什么话也说不出,好在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楚一安几乎是逃命似的离开了办公室。那该死的紫色唇印。那该死的穿白短裙的女人。

  回到家,楚一安晚饭也没吃,就埋头睡了。他的妻子晓月——一个幼儿教师,摸了摸他的额头,以为他哪儿不舒服了。也许是职业习惯吧,只要楚一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晓月准会抛弃手头上正忙活的事情过来嘘寒问暖,就好像楚一安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楚一安曾庆幸自己娶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可今天,晓月摸他额头的时候楚一安却火了。楚一安说,摸什么摸,我又没死。啪的一声,将晓月的手扫开了。晓月讨了没趣,背过身走了。不用看,她的眼里一定积满了泪,这女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受不得半点委屈。晚间的时候,楚一安想挽回先前的失态,柔声了几句,伸手去搂晓月的身子,却怎么也搂不过来。看来,这女人同楚一安拗上了劲。半夜里,楚一安的左脸莫名地痒了起来,还夹杂着灼痛,懵懂间,楚一安用指头在痛痒处抠了几把,没想到抠出了黏滑的液体来。楚一安一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镜子一看,左脸早被他抠出了几条血痕。特别是那残留着淡紫色唇印的地方,它的边缘还冒出了一些细小的泡泡,可能是白天楚一安擦拭得太凶,皮肤感染了。楚一安患有脚癣,备有一支皮康王,常常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楚一安到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回到卧室想问晓月,又不知怎么开口。再到客厅寻找的时候,晓月从卧室里跟了出来,红了两只眼,站在楚一安面前。楚一安不敢看晓月的眼睛,低了头问,那支皮康王呢。不知道。晓月似乎还在拗气,当她看清楚楚一安左脸上的伤痕后,话里依然透着无限的关切。晓月问,你脸上怎么了?让我看看吧。有点痒,不小心被我抠烂了。楚一安不自觉地抬起了手,好像要将左脸捂住,又没捂住,手又落了下去。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晓月的神情有些嗔怪。后来,晓月从洗手间里拿出了皮康王,想给楚一安涂上。楚一安慌忙拒绝了,说,晓月,你去睡吧,不碍事的,我自己来。说完,楚一安一个人躲进了洗手间,就着镜子,将皮康王厚厚地压了一层在痛痒处。

  另天早上,楚一安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突然听见晓月哎哟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楚一安也跟着醒了。晓月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被一群女人困住了,你大喊救命,我赶忙跑过去救你,一个女人趁机在你脸上咬了一口。我就醒了过来。一安,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不看不看,有什么可看的。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楚一安睡在晓月的左边,听她一说,他赶紧别过脸去,晓月看见的是楚一安的右脸,那儿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发生。昨晚上你抠伤的地方不要紧吧?晓月问。楚一安说,不要紧。而他的左手正罩在左脸上,以防伤口沾着枕头。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哦。晓月还在说。没事,我知道的。后来,晓月下了床,踢踢踏踏离开了卧室。等楚一安起床的时候,晓月已经走了,她每天都是这么早赶着去幼儿园的。楚一安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一看,紫色唇印那地方不但没好,反而新添了许多细小的泡泡,那唇印的轮廓像尾鱼一样浮出了水面。楚一安怔住了,那一刻连他的呼吸也好像停止了。楚一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总觉得他的耳边像是有人在指指点点,这就是楚一安的左脸,浪漫的印迹哦。嘿嘿。呵呵。有人在暗地里暧昧地笑。

  楚一安想给局里打个电话,打到办公室等于没打,打给局长又觉得不妥,思虑再三,他决定将电话打给分管办公室的林副局长。林副局长还没等楚一安将请假的话说出来就在那头嚷开了,林副局长说,小楚,你赶快过来吧,刚才局长正找你呢,那个竞聘方案有几个地方要修改,还要报组织部审批呢。林局长,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能不能请个假呢。楚一安小心翼翼地将话说了出来。唉,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早点过来吧,局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好吧,我先去医院看看,看完就赶到局里来,可以么。那你去吧,局长这里我替你说明一下,你看完赶紧回来。楚一安打的去了医院,找到一个熟悉的医生,打了一针,将脸部清洗了一遍,用一块纱布罩了伤口。医生交待楚一安,一天要来打两次针,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坚持一个星期。还交待楚一安,早上洗脸时要注意,不要再感染了伤口,还要注意饮食,以免伤好后脸上会出现疤痕。

  从医院出来,楚一安依旧打的回局里,上楼的时候他走了侧门,那里走的人少,多少可以避开一些目光。楚一安在楼梯间果然没碰到什么人,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抹着栏杆,见楚一安过来只是笑了笑,又埋头干他的活去了。楚一安的心稍微松了松,上楼的步子也快了许多。接下来的几天,楚一安早出晚归,天蒙蒙亮就起了床,赶到医院打一针,又紧追疾赶,抢在别人上班前进了局里,下班时等别人全都离开了他才离开,再去医院打下午那一针。进了局里,楚一安将自己反锁在大会议室,那里一般没人去,安静,又掩人耳目,只有迫不得已,楚一安才出来一次。楚一安早上来的时候买了二个面包,中午就那么将就着,吃完面包就坐在会议室里发呆,或者趴在长椅上睡一觉。就连喝水,楚一安也控制了,一天就那么一小杯,上洗手间的次数自然就少了。楚一安就这么过上了类似动物冬眠的生活。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两天,这两天在楚一安看来是非常平静的了。楚一安想,再这么平静几天,脸上的伤口好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局长给他安排事情的时候同往常一样,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这就是局长的性格。只有肖大壮,不时带了人到大会议室来找他,能隔着门说清的话楚一安就绝不开门,硬顶着,随肖大壮叫去。楚一安的心像大会议室一样静了静,他一边修改材料,一边暗暗地酝酿起自己竞聘的演讲词。组织部很快批准了局里的竞聘方案,再有两个星期,竞聘就要付诸实施了。其实谁都心知肚明,从局长宣布中层干部竞聘上岗那天起,竞聘就开始了,只是结果还没有显山露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两天,楚一安坚持到医院打针,还服用了一些片剂,可左脸上的那些小泡泡并不见好,有几个还破裂了,有浓郁的液体渗出来,整张脸都黏黏乎乎的,很不舒服。期间,晓月多次关心过他脸上的伤痕,可每次都被楚一安搪塞过去了。楚一安心里很着急,可着急又解决不了问题。就这么煎熬着。第三天上午,才熬到十点钟,大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捶得砰砰乱响,楚一安的心也随着敲门声砰砰乱跳,那敲门声就好像捶在楚一安胸口上。肖大壮破了嗓子叫唤,楚大主任,林副局长找你有事,他在小会议室等你,叫你快点过去。肖大壮扔下话就走了,并不像前几次那样在门口死缠硬泡,好像楚一安患了非典,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传染给他。楚一安过去小会议室的时候特意在腋下夹了一叠材料,他想暗示林副局长,他楚一安并不是躲在大会议室里偷懒,而是修改领导交办的材料。不想林副局长第一句话就将楚一安的挡箭牌拆了,他说,小楚,你手头上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先配合局纪检组的同志弄清几个问题。隔着会议桌,林副局长左边坐的是局纪检组长,右边坐的是局纪检员,他们一脸严肃地端坐在那里。看那阵势,肯定是找他谈话来了,楚一安曾参加过类似的谈话,说好听是谈话,其实是交待问题,什么贪污呵受贿呵。身正不怕影子歪,楚一安想一想自己并没有什么贪污受贿的事儿,这类事情楚一安就是想干也没那个机会。还贪污受贿呢,能按时领到工资,楚一安就谢天谢地了。
楚一安,我们是局纪检组的干部,根据群众的反映,今天特意找你来了解一些情况,你要实事求是地回答。
楚一安回答,是。

  9月11日下午你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有谁能证明?

  我没干什么呀,只是去开发区拿了一些材料,很快就回来了么。林副局长知道呀。

  楚一安,你脸上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我们来替你解释么?

  那天下午我从开发区回来,经过红唇坊娱乐城门口时,没想到里面突然蹿出一个女人,她一把将我……抱住了,然后……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不,是咬了我一口。楚一安的声音有点抖,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他需要镇静。

  事情就就么简单?

  是的。

  那女人为什么要咬你一口?

  不知道。

  那女人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对了,她说的是,乖乖,可让我找到你了。

  你是第几次去红唇坊娱乐城?你每次去都干了些什么?

  我一次也没去过呀。那天只是从门口经过。

  那你认识那个咬你一口的女人吗?
不认识。

  你在撒谎。你不认识她,那她怎么会对你说“乖乖,可让我找到你了”?

  这个……我不知道。也许她不是对我说的。她好像喝了酒,我闻到她身上有酒味。

  后来,纪检组长给了楚一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白短裙的女人,两条细长的腿,像是被漂白粉漂白过,一腿的惨白。胸脯翘得很高。一头麻黄的头发,一双空洞的眸子,脸是瓜子形。楚一安注意到她的嘴唇,很厚,唇上涂了紫色的口红。那天在娱乐城门口撞着他的,好像就是这个女人。可当时楚一安根本没留意那个女人,除了白短裙和紫色唇印,他的脑海里再也没有那女人更具体一点的形象。

  你认识这女人吗?纪检组长又问。

  楚一安摇了摇头。他不敢肯定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撞他的那个女人。楚一安真想找到那个女人,质问她为什么要撞他,撞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脸上亲一口,不,是咬一口,一口将他的脸咬成这样。她的口红为什么那么毒。他楚一安都没脸见人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别急着回答。根据群众反映,你不只一次去红唇坊娱乐城玩过,而且同几位坐台小姐都有不清不白的关系。需要我们去红唇坊一个个当面对质吗?有些事情如果你主动交待了,我们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纪检组长说完这一大堆话就离开了小会议室,纪检员也借故出去了,留下偌大的空间让楚一安来静一静,想一想。楚一安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想的,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是没做,还需要想么。再说,没做过的事情总不能让自己瞎编一段吧,这不就歪曲了事实么。楚一安是个安分守纪的人,属于肖大壮他们笑谑的那种“三统一”干部,恋爱婚姻第一次同女人做爱,都在一次完成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完成,那女人就是晓月。同晓月以外的女人,楚一安连手都没握过,更不要说去红唇坊那样的地方。楚一安不认识那个咬他一口的女人,她要找的人肯定不是楚一安,她是喝醉酒了,误跌误撞在他身上,还要命地咬了他一口。楚一安真想找到她,问问她,为什么将脏水撒泼在他身上。

  楚一安,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有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那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楚一安,你要是想到什么了,随时可以同我们讲。我们一定会弄清整个事情的。我们也不希望看到你有问题,我们都是同事么。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有问题,那谁也包庇不了你,希望你能正确对待。

  楚一安说,嗯。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楚一安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上湿透了,脊背上衫子都贴在肉上了,裤裆里也是一片潮湿,好像漏了尿液一般。左脸的伤口似乎绽裂了,又是烧灼一样的痛。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一看,那些泡泡全破裂了,渗出来的液体湿透了包裹伤口的纱布,甚至还沾着血丝。楚一安只得去了医院,重新清洗了一遍伤口,再换上新纱布。医生对他说,伤口肯定是感染了,注意按时到医院来打针换药。那要多久才能好呢?楚一安问。看你现在这样子,少不了一个星期。医生说。后来,医生又安慰似的补充了一席话,你别急,急也没用,这又不是什么大病,耐心点,肯定会好的,有个过程么。

  到现在,楚一安才明白局长说的,事情敏感着啦。他想不透的是,怎么莫明其妙地敏感到了他头上,他楚一安不过是一个普通得有些可怜的老实人,办公室副主任算什么,只是一个副股级,连个股级都不是,九品以下,算十品还是十一品呢。楚一安真懒得去想了,由他们去吧,楚一安依然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歪。从医院出来,楚一安依然是打的回去的,他没去单位,而是直接回了家。家里没人,那会儿晓月正在幼儿园呢,楚一安想趁机一个人静一静。可楚一安根本没静多久,就听到门锁咔嚓一声响,晓月竟然回来了。只见她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径往卧室去了。楚一安同她招呼,她好像压根没听到,还砰的一声将卧室反锁上了。只剩下楚一安愕然地坐在客厅里。

  结婚这么多年了,楚一安这是第一次目睹晓月铁青的脸色。楚一安猜不透是什么事惹毛了晓月。他从沙发上直起身,想去卧室里安慰安慰晓月,可刚一站到门口,门却砰的一声开了,晓月红了两只眼睛出现在门框里。楚一安的嘴张了张,一句话将要出口,晓月却先他一步扬起了手,她用手指着楚一安的鼻子说,楚一安,你不是人,你是禽兽。晓月说完这句话,又迅速扭过身子,扑到床榻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楚一安呆立在门口,不知自己要不要进去卧室,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进去了。楚一安刚一进去,晓月却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跑到客厅去了。这么进进出出折腾了三四回,他终于有机会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哪里不是人了?我哪里又是禽兽了?你骂得我都摸不着头脑了,你慢慢说,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我向你检讨。楚一安尽可能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附在晓月身边说。你离我远一点,你做的好事还用得着我来说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看看你那张脸。我的脸怎么了?不就是那天晚上我不小心抠伤了么。你骗谁呢,你自个去大街上听听,听听别人怎么说你的。天,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嘛。哼,我都不想说你那些脏事,别弄脏了我的嘴。后来,在楚一安的一再恳求下,晓月将她听到的那些脏事全说了出来,晓月说,姓楚的,你还有脸听这些事,我告诉你吧,那个楚一安死皮赖脸地缠着娱乐城里的一个小姐,他的脸都让那小姐抓伤了,听说还是什么办公室主任哪。还有好听的,要不要听?你说吧,你说吧。楚一安突然嚎啕了起来。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听说土管局有个叫楚一安的,去嫖娼时染了病,也不知是什么病,脸上都烂了一个窟窿了。真的,你这些脏事我都不想再说了,我怕烂了我的嘴,原以为你是什么好鸟,结果——你自己说,你都是什么呀。姓楚的,我和你一刀两断,从明天起,你不要再进这个门了,你要是再进来,我就搬出去,你看着办吧。

  楚一安很想替自己分辨几句,可是在愤怒的女人面前,他能说什么呢。即使他说了,她能听得进去么。那晚上,楚一安睡在了客房里,下半夜,他的左脸突然剧痛了起来,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烂了一个窟窿了。早上起来,一照镜子,楚一安差点就认不出自己这张脸了。他的左脸肿得都有点变形了,像半边猪头一样,嘴肿歪了,眼睛都肿没了。楚一安赶紧打的去了医院,那个替他看病的医生也吓了一跳,那么一点抠伤,揸点药,打些消炎针,用不了几天就痊愈了,没想到一天一夜的工夫,楚一安的脸都变成这样了。是不是扯上了其它的病?楚一安熟悉的那个医生建议他到皮肤科去看看,结果检查了大半天,也没查出什么名堂,只建议楚一安住院观察。那个熟悉的医生告诉楚一安,最好还是到省城的医院检查一下看,就算没什么事,自己也好放心。

  楚一安真就去了省城的医院。楚一安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等他回来时,局里中层干部竞聘上岗的事早已结束了,肖大壮成了办公室主任,韩仙子去另一个股室做了股长。有关楚一安嫖娼的事情,终究没有查出一个很明朗的结果来,但楚一安的影响却是极坏的,就算他在家也不可能参与竞聘。这些都是一个同楚一安走得稍微近一点的同事打电话告诉他的。楚一安径直回了家,晓月不在家,屋子里空荡荡的,属于晓月的东西全不见了。晓月真的搬出去了。这一去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楚一安给晓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声响了很久,没人接听。再打,电话关机了。楚一安又给局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肖大壮,小楚,听说你去省城看病了,回来了哦,正要通知你去土管所报到呢。还有,下次去找小姐时最好戴个面具哦,别再让小姐咬着了,嘿。楚一安等不及肖大壮阴阳怪气地笑完便迅速摁断了电话。

  从走出医院的那一刻起,楚一安就戴上了一个大口罩,差不多将脸全遮没了,只露着两个眼睛。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大小的伤疤,暗红色的,不再是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倒像是一片枯叶落在那儿。黄昏的时候,楚一安第一次走上了街头。他换了一身不常穿的衣服,脸上依然是那个大口罩。他的腋下夹着一只矿泉水瓶。楚一安走在街边的树影里,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离开小城半个多月了,小城的街道依然霓虹闪烁,一点也没变,变的是楚一安的脸,他的脸上多了一个枯叶一样的暗红的伤疤。楚一安沿着街道左转右拐,不知不觉踅到了红唇坊娱乐城所在的那条街道。红唇坊娱乐城笼罩在一片粉红色里,好像海市蜃楼一般。楚一安在红唇坊的二楼要了一个包厢,侍应生跟进来问楚一安,先生唱歌,还是按摩?楚一安说,不唱歌也不按摩,你替我叫一个小姐过来。先生,你要叫多少号呢?多少号?我就要那个穿白短裙的,头发麻黄的,会喝酒的那个。先生笑话了,我们这的女孩子都穿白短裙,头发麻黄的也很多,而且个个都会喝酒。先生有熟悉的吗?不熟悉。如果不熟悉,那我替先生叫一个,包你满意。不,哦,对了,你们这有没有一个涂紫色口红的女孩?紫色口红?好像有一个,先生你稍等,我去叫她过来。侍应生出去了,很快又返了回来,他怀着些歉意对楚一安说,先生,真不好意思,那个涂紫色口红的女孩前二天走了。哦,那你随便叫个女孩过来吧。一个穿白短裙的女孩很快进来了,楚一安注意到她的嘴唇一抹艳红。女孩向楚一安嫣然一笑,尔后像只小山羊一样温顺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女孩的双手很不安分,像藤条一样绕住了楚一安的颈脖,那个大口罩立刻被女孩解了下来。女孩边解边说,先生,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哦。慌乱中,楚一安迅速抬起左手捂住了脸颊。女孩的手又柔柔地拉开了楚一安的手,那个暗红的唇印很快暴露在女孩面前。女孩吃吃地笑了,她挺起身子,将嘴巴翘上了楚一安的右脸颊。楚一安猝不及防,右脸被女孩吻个正着。这样对称了嘛。女孩似乎对自己的这一吻非常满意,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楚一安用手将女孩一拂,挣脱了女孩的束缚。女孩跌坐在地上,两只杏眼怯怯地看着他,说,先生,您对我的服务不满意么。楚一安没答话,一挥手,说,你去拿瓶酒来,我要喝酒。先生,我还坐在地上,怎么替你拿酒呢。女孩撒娇似的说。不得已,楚一安伸出一只手,将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女孩一扭身出去了。幽暗的包厢里只剩下楚一安一个人了,他拧开了那只矿泉水瓶的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全洒在沙发上,一股浓烈的汽油味迅速蔓延开来。楚一安摁亮了一只打火机。等女孩推门进来的时候,火已经嚯嚯地烧了起来。火光中,楚一安看到女孩一脸惊惧,漂亮的五官拧成了一根麻花,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女孩的嘴张了张,像是要喊叫,可是没发出声音来。楚一安见状慌乱极了,像狗一样扑向了女孩,他想堵住女孩的嘴。起火了,快来救火呀,快来救火呀。楚一安尚未扑到女孩的身边,她的声音先他一步尖锐地叫喊了起来。她一边喊一边夺路而逃。很快就有几个保安和侍应生抱了灭火器奔了过来,楚一安挡在包厢门口,不让保安冲进去,但他的想法没能如愿,保安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控制了楚一安,然后扑灭了包厢里的火光。楚一安被公安110带走了,但没过多久,楚一安就被放了出来。当然,楚一安没有回到家里去,而是被直接送往了精神病医院。楚一安在精神病医院并没有呆多久,他找到一个机会溜了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去医院了。后来的楚一安戴着一个大口罩,整日里在街头飘荡,在一些旮旮旯旯钻来钻去。有时他也会转到红唇坊娱乐城那条街上去,在远处的树影里站上一阵,像是默哀的样子。红唇坊依然笼罩在粉红的光影里,海市蜃楼一般。遇上女孩的时候,楚一安会突然扯下脸上的大口罩,将左脸暗红的唇印凑到女孩面前,漂亮么,你要不要一个?又突然问上这么一句。女孩往往被他的举动吓得尖叫起来,亡命地奔逃而去。在女孩慌乱的足音里,楚一安又戴上了他的大口罩,猴在树影里,他在等待下一个女孩子的到来。[/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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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6 11:45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新朋友,请看太虚顶置贴排版规定,先排好版。另,如果不是原创作品或是已经别的论坛贴过,请注明。看一下别的会员排版方式和加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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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6-2-26 12:11 | 只看该作者
建军,你好,你跟我刚来时一样的。不要紧,只要你是有实力的,一切都会顺利的。排版时要将半角改成全角。
4#
发表于 2006-2-27 09:0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建军,你好,你跟我刚来时一样的。不要紧,只要你是有实力的,一切都会顺利的。排版时要将半角改成全角。


的确,我们初来乍到时都曾遇到你这种情况,排不好版面,需要仔细看论坛管理规定,向老会员们请教。慢慢就会好起来。另外,中财的稿件一定要首发,这样才有机会获得计酬!欢迎新朋友!
5#
 楼主| 发表于 2006-2-27 11:46 | 只看该作者

这论坛太烦!

能发就多发,不能发就少发,无所谓
6#
发表于 2006-2-27 16:15 | 只看该作者
我看过你的这篇文章,是在群里面,内容不错,耐心点按照版面规定排版,一定会更不错的,首发,原创加好。尽管你并非在乎是否计酬,但我想你写出来,是希望大家能看看,然后共同进步吧!
问好!
7#
发表于 2006-2-27 19:0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建军,你好,你跟我刚来时一样的。不要紧,只要你是有实力的,一切都会顺利的。排版时要将半角改成全角。
8#
发表于 2006-2-27 19:08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这论坛太烦!

最初由 樊健军 发表
能发就多发,不能发就少发,无所谓


你好新朋友!论坛中,空格必须以全角格式输入方能显示。如果你用的是智能ABC输入法,将中的“月亮”转换成的“太阳”,然后打空格就可以了。
9#
发表于 2006-2-28 09:5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快乐鸟嚎叫 发表
我看过你的这篇文章,是在群里面,内容不错,耐心点按照版面规定排版,一定会更不错的,首发,原创加好。尽管你并非在乎是否计酬,但我想你写出来,是希望大家能看看,然后共同进步吧!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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