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谭嗣同殉难说开去

杨盈川

　　我个人认为，谭嗣同是近代中国最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之一。

　　谭嗣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慷慨赴死的壮举，人们为他的死而震惊、而惋惜、而悲痛！但是是否能因他的死而领悟到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对于这位改革先驱者的死的感受仅仅建立在本能反应的基础上，那谭嗣同就真正死得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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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多年前，这位吃辣椒长大的浏阳热血男儿，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拒绝逃亡，束手就擒。在北京城的刑部大牢的墙壁上他题了一首被后人广为传诵的绝命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上菜市口的刑场，在风云变色草木同悲的天地见证下，为中国近现代史上波澜壮阔的维新变法运动献上了一颗大好头颅！

　　1898年9 月28日, 这位奇男子谭嗣同与康广仁、杨深秀、刘光第、杨锐、林旭被害于北京菜市口。临刑前，他面不改色，大声高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慨然引颈就戮。就这样，这位维新志士，用三十三年短暂而又永恒的生命时间，圆满辉煌的完成了他一生对改革的探索、奔走和呐喊，使他的死同他的仁勇精神和激进思想一道，共同走入了后人心中。

　　谭嗣同原本是有机会躲过这场劫难的。他的日本友人已为他安排好了后路，只要他同意，是完全可以像康有为、梁启超那样跨海东渡到日本避难的。可是，他却断然拒绝了日本友人的好意，毅然地选择作为中国近现代改革史上的流血第一人。

　　三个月后，维新派人士在日本刊行了谭嗣同的《仁学》，由梁启超作序。序文中写道：“烈士发为众生流血之大愿也久矣。虽然或为救全世界之人而流血焉，或为救一种之人而流血焉，乃至或为救一人而流血焉，其大小之界，至不同也。然自仁者视之，无不同也。何也？仁者平等也，无差别相也，无捡择法也，故无大小之可言也，此烈士所以先众人而流血也。”

　　在我看来，作为一位伟大的改革先驱者，谭嗣同生命中最绚丽的一页，不仅仅在于他为变法而奔走呼号，而更在于变法失败后他决意以自己的生命唤醒自己的同胞。对此，梁启超在《戊戌政变记》中这样记载道：“君从容语余曰：‘昔欲救皇上既无可救，今欲救先生亦无可救，吾已无事可办，惟待死期耳！’……君竟日不出门，以待捕者。……被逮之前一日，日本志士数辈苦劝君东游，君不听；再四强之，君曰：‘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卒不去，故及于难。”
   
　　“有之，请自嗣同始。” 仅此一句，就足以使他那个时代以及他身后一切过于“精明”的人无地自容！我想到了许多年后一位诗人韩瀚写张志新的诗句：“她把带血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

　　“取义成仁”是儒家千圣世代相传的心灯。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因此，梁启超在《仁学序》中，按儒家传统的春秋笔法褒扬谭嗣同是一个仁者，可以说是为这位晚清豪杰作出了恰如其分的盖棺定论。但在我看来，“有之，请自嗣同始。”这才是谭嗣同留给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最悲壮最响亮的一句话！他之所以不欲苟活于乱世，而毅然决然地选择走上断头台以身殉道，是期望以一己之鲜血唤醒四万万中国人的灵魂。他要以死来警醒人们：在中国，改革与革命都是要流血的，你们看到我的死，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作为一个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士大夫，谭嗣同真正赋予了死亡最伟大的意义，这一点和他那位三湘大地的先人屈原是声气相通一脉相承的。

　　谭嗣同从走出浏阳起，就开始为宣传变法维新、救亡图存而四处奔走高声呐喊。他的著作《仁学》，激烈抨击君主专制和传统伦理，号召人们“冲决罗网”。 他的文章横通纵连，神思幽微，畅快淋漓，不仅是当时报章问题之翘楚，也为第一流思想家之名作。“一任血田卖人子，独从性海救灵魂。纲伦惨以喀私德，法会盛于巴力门。”在他的心中，鼓荡着对三纲五常的抨击，对西方议会制的向往，以及献身唤醒人民事业的决心。“世间万物抵春愁，乞向苍冥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在他的心中，鼓荡着对黎民百姓的同情，对国家衰弱的痛心，以及投身救国图存的情怀。

　　也许，我们可以淡忘谭嗣同的《仁学 》，也许我们可以漠视谭嗣同的诗歌。但是有一点我们无法在心里磨灭，那就是无论在浏阳，湖南，还是整个中国，志士是死了，可他的灵魂不死，他的精神永垂不朽。

　　也许还可以说，志士的死，比起他的《仁学》，比起他的诗歌，是一部更富有生命力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更值得后人去探究、品位、揣想而终至于崇敬。我想，包括我在内的许许多多人，都是宁愿把志士的慨然赴死当成不朽的作品来读的，这不是因为我们太浅薄，而是志士的就义和他的文品太相近，太合逻辑，太合常理了。谭嗣同这样说了，谭嗣同也真的就这样做了！

　　生活在本应平静却并不平静的校园，看看外面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红尘世界，透过书本回望谭嗣同以及类似人物的壮举，追念他们不懈求索的步伐，倾听他们忧国忧民的歌吟，我的心情变得沉重！“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理想故，二者皆可抛”，谭嗣同殉难的壮举在今天许多患得患失的知识分子眼里也许会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了吧?

　　比起谭嗣同生活的晚清时代，中国今天确实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政治稳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不过，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似乎却已江河日下，他们已经沦为政治的“婢女”、金钱的“奴隶”或只有专业知识的“匠人”，再也没有谭嗣同那种“冲决网罗”的恢宏气魄了。

　　今天的知识分子比谭嗣同那个时代要多出百倍，可是又有几个知识分子拥有谭嗣同那样的殉难精神和道德勇气？有几个可以不在威逼利诱面前抛弃人生的准则？有几个能拥有真正的社会责任感？

　　我也算是一个读过几本书的知识分子，也曾一度为了个人利益患得患失而丧失社会责任感，更没有做到“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面对谭嗣同，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曾经的社会责任感的泯灭，使我觉得自己不配“知识分子”这个称号！

　　在当今社会，象我这样一度丧失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在中国究竟有多少？事后能清醒过来并试图找回社会责任感的又有多少？有多少“记者”为了一点小钱给贪官炮制涂脂抹粉的“假新闻”？有多少“作家”在给国家蛀虫写传记？有多少“知名人士”为了那顶在眼前晃动的官帽放弃原则？有多少三流写手在编写“名人录”、“专家录”、“艺术家录”？有多少医生在拿“药品回扣”？有多少教师在巧立名目从学生口袋里掏钱？有多少“经济学家”为了财阀的塞给的“红包”在权威职位上胡言乱语？有多少文痞把黑社会头目捧为大企业家？ ……

　　今天的中国的确也还有很多坚守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但这些人在知识分子这个庞大集团里只能算“一小撮”，这不禁让人深感悲哀！

　　在中国，缺乏社会责任感的也许不仅仅是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但知识分子应该比常人拥有更高的境界，应该比常人有更多的责任义务去坚守自己的社会责任感。

　　如果知识分子只停留在争取个人利益，当个人利益得到满足时就放弃捍卫公正的初衷，就会很轻易被权钱收买而放弃人生的准则和操守。一个很轻易就被收买的知识分子是不可能有社会责任感的！

　　知识分子在任何国家都应该是走在社会最前列的先进群体。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知和责任，除了献身于专业工作以外，同时还必须深切地关怀着国家、社会，以至世界上一切有关公共利害之事，而且这种关怀又必须是超越于个人包括个人所属的小集团的私利之上的。因此，议论政治与批判社会不仅是知识分子的权利，也是知识分子的天职所在。遗憾的是，当代的中国知识分子，既缺乏西方知识分子自觉批判社会的抗争精神，也没有很好地继承和发扬传统的士大夫的社会责任感。

　　社会责任感，向来就是中国知识分子操守的别名。社会责任感的死亡，也就是中国知识分子操守的死亡，社会责任感之死就意味着中国当代知识分子是没有操守的。

　　社会责任感就是强烈的社会责任心和捍卫道德、真理的勇气，以及不为眼前的急功近利所引诱不被阴暗势力所收买。缺乏社会责任感，也许是今天的中国知识分子自身存在的最主要问题。

　　一个民族的普通公民也许可以缺少社会责任感，但知识分子绝不能缺少社会责任感，否则这个民族就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知识分子一旦丧失社会责任感，就会失去全社会的尊重，最终会在整体上付出更大的代价，类似的悲剧性教训在中国历史上实在太多了。

　　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中国知识分子社会责任感不会随着谭嗣同之死而死亡，即使是死了，也能像凤凰涅槃那样再生于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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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盈川

我贴篇文章，支持一下！欢迎大家猛批。

良木

欢迎杨盈川先生。这篇很有见地。

杨盈川

衷心祝愿谭嗣同版欣欣向荣！

良木

我们大家都应该静下心来品读谭嗣同的人与文，从他的身上我们能读出很多东西。
感谢你的支持。推精了。

杨盈川

最初由 良木 发表
我们大家都应该静下心来品读谭嗣同的人与文，从他的身上我们能读出很多东西。
感谢你的支持。推精了。

谢过良木君!问好!

云中燕

问好杨兄！

杨盈川

最初由 云中燕 发表
问好杨兄！

问好蒋兄！

杨盈川

最初由 杨盈川 发表
问好蒋兄！客串教了段时间历史，感慨一番，见笑了。

xixi0520

不知道要不要看月食。。。还有半个小时，窗外的月亮好亮，可是我困啊

半山人

人们为他的死而震惊、而惋惜、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