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台

半瓢秋水

　　春阳和煦，微风轻拂，闲来无事，坐在阳台的石凳上翻看杜甫诗集。这本书还是多年前一位朋友送的，那个年代的书多为线装版本，从左面翻阅，竖行，繁体字。一直以来，我觉得读这样的书是种享受，书橱里珍藏了几十本，虽泛着苍黄的旧迹，却有一种沁心的古香。当《琴台》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我有了无限的遐想。这些想法与平日有那么一些不同，不再只是单纯的追忆杜甫人生历程的风雨沧桑，让我想得更多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段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

　　这首诗是杜甫晚年在成都凭吊司马相如遗迹琴台时所作。“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 司马相如晚年退居茂陵，虽已年老多病，对文君的爱意却一如当年，不曾因时光而消淡。诗的起句写出相如与文君晚年相爱至深，也暗喻了他们当年琴心相结的美好爱情。文君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让盖世才华的司马相如对她忠贞不二，情系一生呢？杜甫当年在琴台时凭吊他们也滋生了许多的感慨。试问，又有谁听闻这样的爱情故事不为之所心动呢？像我此刻想起这几十年走过来的情感路程，像云烟一场。更况是历经世事沧桑的老杜，想必那时他的心底也会生出几许柔情。

　　打开电脑，搜索一曲《凤求凰》。找到的是卓文君的《白头吟》，一个女子深情悲绝的歌唱，婉转绕梁，频添更多的感慨。“酒肆人间世”杜甫的笔锋陡转，追溯到他们年轻时代。卓文君眉如远山，面若芙蓉，通晓琴棋书画，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其父卓王孙是四川临邛的巨富，拥有良田千顷，华堂绮院，高车驷马，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文君十七岁出嫁，不久丈夫去世，她便返回家娘过上寡居的生活。地灵人杰的蜀中，孕育了不少出色的文人雅士，司马相如文采最是风流。当日，相如弹一曲《凤求凰》，文君为琴音所动，夜奔相如。卓王孙知道后十分气愤，不给他们任何嫁妆。相如当时的生活并非琴书雅趣，风月无边。而是家徒四壁，生活困窘。两人回到临邛，开起酒铺，文君当垆卖酒。好面子的卓王孙迫不得已分给他们童仆百人，钱百万缗，并厚备妆奁接纳了相如。两人从此过上了饮酒作赋，鼓琴弹筝的悠闲生活。司马相如凭着一枝生花妙笔，写出了著名的《子虚赋》和《上林赋》，汉武帝欣赏其才，拜其为中郎将。高官厚禄的司马相如欲纳茂陵女子为妾，卓文君心碎欲绝。作了一首《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凄怨的文辞令相如大为不忍，想起当年的患难与共，恩爱柔情，最终放弃了纳妾的念头，与文君厮守一生。杜甫诗中流露出对他们敢于冲破世俗礼法的赞赏。“琴台日暮云”今日空见琴台，文君安在？他们美好的爱情也随着时光的流逝不复存在，后人只能凭着遗留的痕迹来追慕来缅怀。

　　在我年轻时候就深深地被这个故事打动过，还学着卓文君试写一首白头吟，浅薄的文字实在不敢与文君相比，但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羡慕。古来才子佳人多是悲剧的结局，像他们这样不离不弃，白头到老的可谓不多。人间许多事都不能尽遂人愿，无论是情感还是生活，都要几经波折，得到与失去是一样的多。就像一个人的青春年华，也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过的，待你发觉时，已近暮年，曾经的美好就只剩下追忆了。“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杜甫句子，再现文君光彩照人的风姿。琴台边葱茏的野花，如同文君温柔动人的笑靥。而那些嫩绿的蔓草，犹如文君昔日所穿的绿罗裙。灵动的幻象，真实又浪漫，仿佛文君真的飘然而临，带着娇美的风韵，带着青春的气息。诗中的意境令我神思缥缈，在短暂的瞬间里，也不禁想起自己的韶华时光，亮丽清爽的容颜不再，添了些岁月留下的痕迹。这是生命的过程，无论你是多么的留恋，终究是要流逝。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所以不会像文君那样在千年之后还有人追慕，可以重现当年风采。只是平淡地过一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人说知音可遇不可求，在苍茫的人世间，像我这样追寻几十年依然不知何处酬知己的人想必也是有很多的。只是我的人生早已定型，不会再有太多的浮沉，从此可以安稳地过完以后的日子。司马相如一曲《琴歌》觅得像卓文君这样绝世的女子，才会有一份值得千古传诵的真情至爱。杜甫在琴台追思相如与文君，他是真正地体味到人间刻骨的爱情，体味到《凤求凰》的真意。“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的确，司马相如的琴声已不可再闻，世间知音少，每个人都要学会珍惜。杜甫的一生虽仕途坎坷，有着郁结不舒的爱国情感，说不定也有个红颜知己镂刻在他心里，难以忘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仿佛看到文君低眉含泪写下《白头吟》，墨迹犹新。还好司马相如没做负心郎，不枉文君为他当垆卖酒，甘苦与共。我想只要有过情感经历的人，都会明白一份白首不相离的情感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合上书扉，阅读杜甫诗多年，今日读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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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昕

深情的笔触，
学习秋水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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