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玩笑，上帝或者爱情

天舒龙熙

　　今天是愚人节，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殷殷躺在临窗的床上，透过蒙蒙的玻璃，暗暗看着窗外阴湿的冒着新芽儿的小树林子，还有树林旁边的小径中偶尔路过的行色匆匆的女子音乐学院的女生。

　　殷殷蜷缩着身子，懒懒的还是不想起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小叶和玄玄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儿了，是她自己不愿意去，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三个人都说好了要去航展中心的，可是临到早上却忽地改变了主意。

　　也可能是今天的身体不太舒服吧……也许是那个电话的缘故……也许……殷殷突地脸红了起来。她摸了摸枕头旁边的手机，旋又心事重重地放下。
　　
　　这样望着望着，慢慢感到一丝困倦，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当中午窗外的人流开始喧闹起来的时候，小科来了电话，把殷殷给弄醒，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末了，告诉殷殷说，你不要着急，如果真的今年又上不了，那就先到我这里来拉琴，慢慢来，到我这里起码不会亏待你，等到明年咱们再考。

　　小科是殷殷仅有的几个朋友，当年高中毕业后在家乡那个城市开始了自己的独立生活，自己开了一间小酒吧，当起了小老板，酒吧的生意近来越来越火，小科也渐渐变了不少。殷殷在音乐学校上学那会儿，假期的时候没有少到他的酒吧去义务帮忙，只可惜，殷殷学的是小提琴，而且她又特别偏爱那些古典风格的乐曲，到酒吧里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这样的温腕的风格。

　　殷殷对着手机不禁失笑，哼，今年的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呢，你这个乌鸦嘴。挂掉电话。

　　看看桌子上的闹钟，十一点了，该起床了。

　　撑起来，穿好衣服，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洗漱完毕，对着挂在门上镜子梳妆了一下。除了今天突然的阴霾的天气，殷殷觉得今天一天的开始，好象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房东太太刚刚买菜回来，走到转台的时候，刚好看见殷殷正在认真地拿着皮筋望头上扎着马尾，于是关心地问道，殷殷啊，这么晚才起来？

　　哦，阿姨。……是啊。殷殷回头笑着说。
　　你看，我一早出去买了些排骨，要炖些排骨汤，一会儿不出去的话早点过来吃啊，今天北北说也要回来，我得多做点菜……房东太太边说着边打开房门就进去了。

　　房东夫妇是殷殷的远亲，但是对待殷殷如同自己儿子一样的好，虽然是租住着房间，但是母亲一并连同房租和伙食交给他们，由于喜欢着殷殷，他们觉得这样也很好，算是母亲把她托付给了房东夫妇了。看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殷殷一直就在房东夫妇家中住着。

　　北北是他们的儿子。二十九岁，在一家进出口公司做销售经理，已经自己买了一套房子，平日喜欢自己独居。偶尔也会被房东太太打电话叫回来吃上几次饭。

　　有时候，殷殷觉得房东太太是故意的，暗地里知道北北有些喜欢她，却让他回来的次数明显频繁了许多。殷殷虽然在嘴上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些些反感的。
乘着离中午开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殷殷礼貌性地隔着窗户给房东太太说了一声，便提着小包走了出去。

　　临到小楼的下面，有一扇锈红的铁门，打开合上之时吱吱地响。

　　她习惯性地打开门口那个木匣的邮箱，检查了里面的信件，有几封是小儿子的，还有一些推销商品的宣传单，就再也没有什么了。她微微叹了一声，又是一天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望。再过几天，C城的音乐学院就要开学了，复试通知的信件如果再不来，可能今年又没有什么希望了。

　　这已经是第三年了，殷殷觉得，再也耽搁不起了……

　　殷殷喜欢去一家叫做“怡馨”的私人书店看书，有时候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则从下午开始一直坐到晚上，这些算是她唯一不多的几种消遣方式之一。书店很典雅，而且通常放着许多殷殷喜欢听的肖邦。

　　一大早来这个店子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殷殷有自己喜欢的位子，靠着临街的高大的落地窗前，只有一张座位的小桌子。

　　店主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切，也很安静，默默地为每一位顾客沏上一杯清雅的茉莉花茶，送到殷殷这里来时，脸上浮现了些微笑，把茶杯默默地放好，然后又伸手在围裙前的布兜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殷殷前面的小桌子上。

　　信封是非常简朴的白底，而且没有贴上任何邮票，上面只写着“殷殷收”。殷殷疑惑地看了看转向给其他顾客沏茶的店主，打开了这封奇怪的来信。

　　殷殷，你好。

　　这封信这样的开头。殷殷心里一惊，便知这信的来历，慌乱地继续往下面继续看下去。

　　……今天看到你焦灼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帮你……哥哥那里……这些天来，我一直……琴声，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梦里……便可惜的是，必须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念大学对我们来说……虽然……我会回来的……

　　殷殷的心里逐渐暗淡下来，这时店里正回响着好心的店主特意放的《The promise》，她可能不知道她也许会错意了。

　　那样的白色格子的衬衣和白色的球鞋，竟然做出这些决定。昨天晚上的那个沉默的电话之后，才来熬夜写出这样的信。
呆子。

　　殷殷这样嘲笑着自己和他，心里却不免有了一些感伤。

　　殷殷回去的时候，刚好也碰上下班归来的房东叔叔，于是被他的自行车一同载了回去。

　　C城的街道冗杂却不烦乱，殷殷很喜欢在这样的小巷道中穿行，看两旁的小楼和花箱上种满了郁郁葱葱的各类植物，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见阳光从它们中间漏出来的样子。房东叔叔喜欢给殷殷讲些陈旧的C城的往事，有的时候讲的多了，也会影约提到一些殷殷的母亲的事情，她以前是在C城中长大，复又遇上了殷殷的父亲，在二十岁的上头才离开的。

　　殷殷也知道，母亲对于这个城市是怀有莫深的牵连的。要不然，母亲也不会如此极力地希望殷殷能够考上那所在C城的母校——C城女子音乐学院。

　　房东叔叔年岁有些大了，边吃力地蹬着自行车，边给殷殷讲些在上班时街道办里曾经遇到过的笑话，逗着殷殷开心，殷殷坐在自行车宽宽的后架上，偶尔回应两句，张望着路过的小巷道的人和店面，暗怀心事。

　　房东叔叔也觉察了出来，真如你母亲当年一样，他望着前面的小路对殷殷说道。

　　于是便停出了口，微微摇了摇头。

　　殷殷的母亲是在那个动乱刚刚平息后的年代离开C城的，当时的城市里开始欣欣向荣，外公和外婆的事情也渐渐给平了反，补发了些体恤金，该归还的都一件件归还了回来，殷殷的母亲却决定在那样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带着几件衣物，便随着青年的恋人离开了这座她占据了二十年的城市。

　　那一年，殷殷的父亲刚刚毕业，需要分配工作，而母亲则直接退了学。

　　他们一起来到了远离C城的海边城市B城。而在三年之后，殷殷一岁的时候，父亲便在一场车祸中丧身。

　　母亲坚持着把殷殷带在身边，直到送殷殷这次来C城考学，一直再也没有动过再婚的想法。殷殷常常觉得母亲过的也太凄苦了些，美貌和优雅的气质，使得母亲的身边从来不乏追求的人。

　　但是母亲通常的的生活方式太过决绝。她所认定的，就从来不会改变过。

　　这么多年来母亲也曾经想过几次要搬回C城来，但是后来还是眷恋着父亲，还是放弃了这些念头。还有的是，可能，这个城市有太多母亲不愿意再面对的记忆。

　　母亲对于音乐的爱好，也顺延到了殷殷。殷殷的小提琴是母亲一手教来的。而她想考的也是当年母亲的选择，C城女子音乐学院的王牌专业。

　　已经考了两次了，都是因为没有熟人，考官们都刻意地刁难这些没有背景和来历的学生，这些情况已经让殷殷非常的灰心，给母亲的电话，母亲安慰道，今年如果再没有结果，那就先找找工作吧，虽然是这样说，母亲的语气中也还是有些伤心，殷殷知道，母亲的愿望有多么的强烈。

　　殷殷不想放弃，但是如果再这样考下去，以后的事情是会非常的难办了的。音乐学院对于年龄还是有些非明文里的限制，越往后，考上的几率就会越小。

　　同房间的姐妹，小叶和玄玄都从外面回来了，正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煮着空心面吃。殷殷把包放到沙发上，给她们说笑了几声，便回房去了。她们也是如殷殷一般，因为这里的房子就近音乐学院，条件又好得很多，所以就租赁来准备着音乐考试的复试以及面试。她们共用了一个楼层的房间，平时因为兴趣相投，一年多来，倒也处的比较好。

　　房东叔叔把自行车停到杂务间，就过来叫殷殷去吃饭。门外响起了嘀嘀的声音，北北也开着车准时回来了。一进门，便有一大桌的丰盛的菜肴，房东太太仍旧在厨房里面继续忙着剩下的一些炖菜，心爱的儿子能回来吃她做的饭菜，她总是无比欢喜的。

　　殷殷被叔叔拉着先坐到桌子上来，虽然已经在这个家庭中吃过了两年的饭菜，殷殷还是觉得有多少的不习惯。

　　北北依旧是那个精瘦的样子，不过毕竟是白领阶层的人，一身正装便显得十分的得体和强干，回到家里，放下了公文包，脱掉外套和领带，才渐渐显得一个大男孩儿的样子，先去围着房东太太说长说短。

　　很香的一锅汤，四个人围围着坐了起来，北北不断地给殷殷夹菜，像一个十足的大哥哥的样子，时或也给他母亲和父亲。房东叔叔问她，殷殷，今天去学院问过了么？

　　还没有呢，打算下午和小叶一块去的，不过，它也应该是要先给寄来通知信的，殷殷回答道。

　　北北突然插着话头说道，今年不是挺有希望的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通知？

　　扼……殷殷不好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房东叔叔瞪了北北一眼，然后又自作主张地说道：殷殷考的可是王牌专业，和一般的专业录取能一样么，再说，其他专业的不也才刚刚开始复试么？

　　北北呵呵笑着，不再说什么，只是关切地望着发呆的殷殷。房东太太也是非常关心地说道，不怕，今年一准有戏的，殷殷下午我陪你一块儿去问问，早上买菜的时候还碰到霍老师他爱人了的，她听霍老师说，你今年的初试考试表现特别好，有好几个老师都当场看中了你，说你啊，今年一定能够去参加复试的。

　　是么。房东叔叔充满皱纹的脸笑了起来。那是最好。

　　北北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复试的话，要不要给那些老师送点礼物什么的？我们老总以前认识一些学院的教授，要不要，我去看看能不能……这个忙，老总应该还是能够帮的……

　　房东太太和房东叔叔都停下筷子，北北继续说道，殷殷的考试依我看以前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就是没有做过这些，现在那些考试……

　　殷殷咬着嘴唇，不说话。低头死盯着那块碗里的排骨。沉寂了半晌，殷殷抬起头来对着北北说道：大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等等复试通知再说吧。

　　北北一下子急了起来，可是……房东叔叔忙伸手打断他，示意北北不要再说下去了，他理解殷殷，是不会愿意负欠别人太多，哪怕他们一家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房东太太故意把话题岔到了北北的工作的一些事情上去。大家才复又轻松了好多。

　　殷殷吃完了些东西，又再房东太太的坚持下喝了一碗汤。
   
　　叔叔，阿姨，北北大哥，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小心地把今天的信放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里面还有的是殷殷和母亲的一些照片，以前朋友的一些信件。

　　殷殷忽然觉得有些空空的。

　　呆呆地看着窗外楼下人来人往的女孩子们，突然想到了自己，往后的几十年，她会做些什么呢，会怎么样呢，竟然没有底的黑洞一般。

　　这样的时候，心里总是恐慌的，大把的未来，还有爱情，触摸不到的时候才最最担忧。或许，今天的节日，算做一个自嘲和嘲讽的日子吧。有时候会想起来上帝呢，他会在天上看着么，或许，人生都算是他的一个个玩笑？

　　殷殷想着这些，慢慢地竟然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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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儿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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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楠

最初由 猪儿粑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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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新朋友。小说有味道，待细品！问好！

马碧静

　　请新朋友参照一楠版的签名，排好版。问好：）

天舒龙熙

排版已经弄好了，谢谢楼上各位朋友的支持

第一次来发东西，望大家多多批评

天姝

天舒龙熙，——很有大侠味道的名字，呵呵，你好。
文章不错。

天舒龙熙

谢谢天姝，最初动笔，很多地方都太拙劣，望多加指点～

叶柄

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