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人[原创]

式路

　　　 　　　　　　　　木头人（小说）

　　　　　　　　　　　　　　　　式 路

　　昨天，小王的女朋友终于把嘴噘成花骨朵的样子伸给了小王。小王看过去，只见她微仰着脸，双目似开似合，像是生气，又像是脉脉含情的样子，就不知如何是好。可待到小王也学她样儿伸着嘴，大了胆子去迎合时，小王才如梦方醒，心里的那个喜悦，就让他死一回也行。

　　喜悦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上班。小王今天高兴,就比往日起得早一点儿。他一路向单位走着，一边不停地唱着“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走进办公室，室内还不见一个人来，可小王的歌声却被局长听见了，局长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喊道：“小王，来给我买一包烟去。我这边有客人离不开。”小王听见局长喊他，就忙走进局长办公室，果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三位小王不认识到的人。小王还看见客人向他笑了笑。小王临出门时问局长买什么烟，局长说：“当然要好的，他们可是我的贵重客人啊。”小王听了局长的话，就立马向外走去。

　　到了门市部，小王却犯愁了，局长说要好烟，可好的标准又是什么呢？黑兰州？中华？云烟？小王的双目就在柜台上扫来扫去，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买什么。营业员走过来问：“要什么烟？”小王说：“要、要……黑兰州，不，要——就要中华吧。”小王最终之所以要中华，是因为局长说这几位是他的贵重客人。这样，一包中华就把小王兜里的钱掏光了。

　　小王把烟交给局长时，局长就在兜里给小王掏钱，一边说：“多少钱？”小王忙挥着手说：“算了，算了，一包烟嘛，还给我钱。”说着，小王就走了出来。小王走出了门外，局长的话还在他身后跟着：“这怎么行，下不为例噢。”

　　回到办公室，小王就想也摸一根烟吸吸。小王摸索了半天，只掏出来一只空烟盒。小王又摸自己的口袋掏钱，想出去再给自己买一包。所有的口兜翻遍了，也没掏出一分钱来。小王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一股莫名的沮丧来。小王给局长已垫过多次零钱了，5元、8元、10元、30元、最多的达100元。也不是局长专门要占他的便宜，小王每次给局长买东西回来时，局长都要还他钱，可小王觉得不好收局长的钱。自己是局长的下属，方方面面的都要在局长面上看呢,再说，一次也就几十元嘛，小王不能在局长心目中留一个葛郎台的形象。可时间长了，小王哪能支持得住呢，小王又不是老板、富翁，他家在农村，还要准备攒钱结婚呢，老这样怎么行。

　　小王没烟抽，就坐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这时，小王的好朋友小李走了进来。小李看小王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他想哪门子心事，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小王回头看一眼小李，也不说一句话。小李又说：“我问你话呢？”小王见室内也无他人，就小声说：“我刚出去给局长去买烟回来。”

　　小李边清扫着卫生，边“嗯”了一声。

　　小王接着说：“局长给我钱，我没要。”

　　“嗯。”

　　“我给局长已买过好多次东西了。”

　　“嗯。”

　　“好多次我也没收局长的钱。”

　　小李就抬头看一眼小王。

　　小王又说：“我觉着老这样也不是个事。我哪垫得起这么多……”

　　小李说：“那你怎么不向局长要？”

　　小王说：“不好意思。”

　　小李说：“我也给局工买过许多次东西，局长给我钱时，我也觉着不好收，就没收过。”

　　小王像找到了知音，想，给局长垫钱的也不只他一个，脸上便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微笑：“你也给局长垫过？”

　　小李点了点头。

　　小王试探地说：“那我俩说好，以后再不给他垫了，该收多少就收他多少。这样垫，我们哪吃得消，他的工资又比我们高得多。”

　　小李也同意小王的意见，说：“就是，以后我俩都不给他垫了，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他的工资又比我们高，凭什么啊。”

　　小王说：“就是，一言为定，谁不收谁是小狗。”

　　小李说：“一言为定，谁不收谁是小狗。”

　　此后，小王就想亲眼看一看小李到底守不守诺言，便时时刻刻留心着小李什么时候去给局长买东西。小王很快就逮住了这样的机会。

　　这天，小王听见局长喊小李给他去买烟，小王便佯装有事走出来在局长办公室门前缓缓走过。一会儿，小李果然买烟回来了。小王就站在局长的门前听着。小王听见局长说：“小李，给你钱。”小李说：“局长，就一盒烟嘛，还给我钱，不要，不要，一盒烟就把我穷了，再说，我也不是一盒烟的人嘛。”小李说着就开门走了出来，局长的话却追了过来：“下不为例噢。”

　　小王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就暗暗怨恨小李不够朋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小王再见了小李，也不流露出他的不满来，只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天，小王的工资发了。小王想这回一定要给女朋友买件衣服。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局长喊他。小王便朝局长的办公室走进去。

　　局长的屋里又坐着几位客人。小王对他们笑了笑，就将脸转向局长，问局长找他有什么事。局长说：“劳驾你给我买瓶酒去。”小王问局长买什么酒，局长说拣最好的就是。小王听了就向外走去。局长说：“钱拿上。”说着，就从衣兜里给小王掏钱。小王说：“我先给你垫上。”

　　面对琳琅满目的酒柜，小王又一次茫然了。最好的，最好的酒到底是什么酒呢？买低了局长会说又不是你掏钱干么买这么便宜的，我怎么招呼客人啊，买贵了小王又垫不起。小王眼瞅着货架上不同名牌的酒，心里就是拿不定主意。营业员一次又一次催他要什么酒，还给他介绍起这种好，那种好来。小王看着看着，就一狠心说：“拿一瓶五粮液。”

　　回来的路上，小王想这回说什么也不再给局长垫钱了。这么贵的酒，我哪能老垫得起，这钱我还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哩。

　　小王把酒交给局长后，就站在一旁，脸上赔着笑。他希望局长快点给他钱，可局长却忙着给客人酌酒，好像没有要给小王钱的意思。小王站了好久，不好意思再站下去了，就只好去开门往外走。

　　小王的手落在了门锁上。

　　小王的手轻轻地又有些犹豫地给门锁加力。

　　小王的手把门锁拧开了。

　　门开了一道缝儿。

　　小王就要向外迈脚步了。

　　小王的脚步迈得有些迟疑。

　　小王忽然听见局长说：“小王，钱，还没给你钱呢，你走什么走啊。回来。”

　　局长就将钱向小王递了过来。

　　小王却没有立刻将手伸过去。

　　小王看着局长说：“局长，看你，不就一瓶酒嘛，还给我钱啊，算了，算了。”说着，小王就又要向外走。

　　局长说：“小王，这瓶酒不是一般的酒，都好几百元呢；我哪能要你给我垫这么多钱。快来拿上。”

　　小王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说他这月刚发了工资。说着，就坚决地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小王走出局长办公室时，看见小李向远处走去的背影。小王想，难道小李也在盯梢他？

　　小王一走出来就为没收局长还给他的钱后悔了。

　　小王回到办公室，就坐在他的位子上一动不动。一股莫名的沮丧又涌了上来。小王不明白这是怎么啦，自己都想好了的，局长给他钱时就接过来，可事到临头，怎么就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算起来，小王前前后后已给局长垫过不少的钱了。想着，小王就特别想吸几口烟。可衣兜里空空如也。小王一咬牙，就走出去买了一包中华烟，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烟。小王把烟吸得云山火海一般，一个办公室里全是他制造的白色雾帐。细细算来，小王都给别人垫了那么多的钱，自己却舍不得吸一包好烟。小王觉得这会儿吸起中华烟来特解恨，每一口吐出来的都是他心里的不快和憋屈。

　　小王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只恨劲地吸着烟。

　　小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小李叫了一声小王。小王好像没听见。小李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声，说：“小王，你是个木头人吗，怎么不哼一声？”

　　小王忽地回过头来，好像谁惹怒了他似的，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地厉声道：“你是木头人，你才是木头人呢，单位上的人都是木头人！”

　　小李就不明白小王为什么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2006.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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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姝

式路，很久不见了，最近阿好啊？
小说挺好的。

左显辉

式路是太虚里面后来的实力比较扎实的一位作家，值得学习的地方很多！

马碧静

　　官场现象与人性的揉合。最终还是官场的威力占上风。
　　个人感觉有几句话说得重复了。可以再打磨一下。也许说错了，问好。

武诚

好！

清风盈袖

清风来学习.

shishi2002-91

很好的文字功底。上下级关系描写得入木三分。结尾略显平淡.

陌笛

问好。节日快乐。没出去溜达溜达呀？：））

丁香笑雨

　昨天，小王的女朋友终于把嘴噘成花骨朵的样子伸给了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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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就有一种特别的吸引。果然好！

蓝色的小木屋

小说很耐读，有一定的社会意义，问好式路了。

妖娆月色

式路的小说，光看题目就很吸引人。

一楠

官场百态，展示了“木头人”身不由己的无奈和可悲！构思巧妙，幽默讽刺！

天行健

人何时才能作回个体的自己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也。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