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剧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奈何天

人物：赵大；赵二；钱老板；乞丐；伙计甲、乙；仆人。　　　　



　　　　　　　　
【街上。

钱老板：（内）小兔崽子，滚！都给我滚远点儿，永远别回来！

【赵大、赵二跌跌撞撞上，摔倒。

赵大：我记着你，老兔崽子！呸！（扶赵二起来）没摔着吧？

赵二：没事。（拍身上土）

赵大：（白）您说有这样的掌柜的吗，拿人不当人使。我俩在他的绸缎庄学了三年徒，什么也不教给我们，光叫我俩给他家当小工，一天到晚累个半死，最后把我们哥儿俩往外一哄，完事。说我们尖，懒，馋，滑，干活不卖力气，卖力气，我们还有力气吗！每天三更不到就起床，打水烧水，伺候他吃饭，下板开张，出货进货，买东西送绸缎，哪一件不是打着骂着在屁股后面催命似的催着叫我们去干那！累了一天，别说顿饱饭了，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您各位瞧瞧我们俩，困得上茅房撒尿都睡着了，饿得都没人形了。要不是我从火房偷出来半个馒头，我俩今儿个非饿死在柜台上不可。您说说，这是什么世道！

赵二：（哭）哥，以后奔哪儿去啊？

赵大：兄弟，别哭。这老兔崽子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让他好过不了。你瞧着，早晚非把他那绸缎庄给闹黄了不可！

赵二：哥，我还饿——

赵大：走，咱俩先找点吃的去，回头再想办法。（扶赵二下）

【乞丐上。

乞丐：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帮帮忙吧。老家旱三年，涝三年，今年好不容易有点儿收成，闹了场蚂蚱，把庄稼全吃光啦。如今家里没柴没米，卖儿卖女，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您行行好吧。（行乞，没人理他，走到一边，重复刚才的话，也没有理他，又走到另一边，重复刚才的话，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坐到地上，昏倒。）

【赵大、赵二衣着华丽，好像富家少爷，上。

赵大、赵二：爹！爹！我们可算是找着您啦！

乞丐：二位少爷，行行好——

赵大：爹，您这是怎么啦？不认识我们哥俩了？我是老大，他是老二啊。

赵二：爹，您看看我。

乞丐：？

赵大：爹，您忘了，妈死了以后，您带着我们俩奔京城，刚进永定门就走散了。

赵二：爹，后来我和我哥做生意发了，满城帖告示找您。

赵大：爹，您可把我们俩找苦了。

赵二：爹，今天终于把您找着了。

乞丐：……，儿子？

赵二：爹，您可想死我们了！

赵大：兄弟，先把爹请回家去再聊，让爹看看咱们家的排场。

赵二：对。爹，我俩如今有的是钱。

乞丐：吃，吃饭。

赵大：爹您放心，到家以后，您就敞开了吃！（与赵二扶乞丐下） 　　　　　　



【钱记绸缎庄。

伙计甲：（收拾屋子）听说了没有，赵家两位少爷在天桥找着爹啦。

伙计乙：这事谁不知道，四九城都嚷嚷动啦。

伙计甲：老头还是个叫化子？

伙计乙：可不是，这老头有这么俩孝顺儿子那叫福气。这下老头可发啦，吃香的喝辣的，丰泽园，萃华楼，全聚德，东来顺，厚德福，北京城有名的大饭庄子都让他吃遍了。

伙计甲：真的？

伙计乙：还不止这些呢。这爷仨穿绸裹缎，坐着洋车，吉祥长安，梅尚程荀，雅座包厢，场场不落，那叫一个美！

伙计甲：咱们掌柜的这两天借高利贷进了那么多好缎子，是不是也为了这事啊？

伙计乙：可不是。你想啊，两位少爷又有钱又孝顺，老头看上什么给买什么，能不来咱们庄上给老头买缎子做衣裳吗。这回掌柜的是算准了要狠捞一笔。

伙计甲：那敢情好。掌柜的赚了钱，一高兴，还许赏给咱们块八毛的呢。

伙计乙：别做梦了！他要是能多给咱俩半个子，我把姓倒过来写。

钱老板：（在内咳嗽一声，上）说什么呢你们俩？还不赶快干活，光知道吃饭！

伙计甲、伙计乙：是，是，是。

伙计乙：掌柜的，您听说赵家二位少爷认爹的事了吧。

钱老板：知道，怎么啦？

伙计乙：您说这爷仨坐着洋车天天打门口过，怎么就不上咱们这儿来呢？

钱老板：说的也是，钱记绸缎庄，四九城著名，再说这二位少爷早该想着给老爷子买缎子置衣服了。小三儿，前几天我叫你给赵家送的喜神跟贺礼你送到了没有啊？

伙计甲：都送到了，您的贴子也送到了。

钱老板：他们怎么说？

伙计甲：他们说知道京城有个钱记绸缎庄，改天来拜望拜望。

钱老板：拜望拜望？就听见洋车上铜活钉铛钉铛响着，看着人家爷仨一趟一趟打门口过，怎么不见人来呢？

【洋车铜铃声。

【赵大、赵二、乞丐上，三人衣着华丽，乞丐精神焕发。

赵大、赵二：爹，我搀着您。

乞丐：不错不错。

赵二：爹，刚才这个澡洗的舒服吗？

乞丐：不错不错。

赵二：清华池可是京城最棒的澡堂子。

乞丐：不错不错。

赵大：爹，洗完澡，我们给您买几匹缎子，做几身漂漂亮亮的衣服。

乞丐：不错不错。

【三人进绸缎庄。

钱老板：赵家老太爷，二位少爷大架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赵大：掌柜的，我们想买几匹缎子给我爹做几身好的。

钱老板：应该的，应该的。三位请坐。小三，小五，把咱们上好的缎子拿出来给老太爷，二位少爷看看。

伙计甲、伙计乙：是。（拿绸缎递给钱老板）

钱老板：这是胡桃锦，乐字锦，长寿绣，续世锦。

赵大：爹，您看怎么样？

乞丐：不错不错。

赵大：要了！

钱老板：这是串枝莲花缎，三多天华锦，延年益寿锦，万世如意锦，长寿时光锦。

赵大：爹，您看怎么样？

乞丐：不错不错。

赵大：要了！

钱老板：这是敷彩漳，金彩绒，金地彩花绒，雕花绒，玛什鲁布，波斯锦。

赵大：爹，您看——

乞丐：不错不错！

赵大：掌柜的，就这些了么？

钱老板：您的意思——

赵大：把您庄上最好的绸缎都拿出来。

钱老板：好，好，这就去。（到后面取绸缎，回）您看，这里最好的龟背地团龙盘凤织金锦！可着北京城，卖这种缎子的，您再找不出第二家。这要是做件大褂穿在身上，保证——

乞丐：（两眼发亮）不错不错！

赵大：好，我们都要了，算算一共多少钱。

伙计乙：您稍等，一三得三，三三见九，二九一十八，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八十一两银子。

钱老板：（冲伙计乙）混帐！还什么两万三千四百八十一两，赵家少爷都是我的朋友，赵老太爷就是我的老太爷，在我这儿拿点儿东西还能要钱吗？

赵大：掌柜的，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明算帐。

赵二：就是，你不要我们的钱，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钱老板：不敢不敢。那就少算点儿，两万三千四百八十？

赵大：给你两万四，不用找了。

钱老板：我谢谢二位了，谢谢二位了。

赵大：（掏钱）我们出来洗澡，可没带这么多银票啊。兄弟，你带了吗？

赵二：没有啊，这不刚换的衣裳。

钱老板：没关系，没关系，改天给，改天给。

赵大：不必。我们哥俩有个毛病，不爱赊帐。这么着吧，我跟我兄弟回去取钱，我爹先留您这儿坐会儿。一会儿回来，我们还要陪我爹上长安听马老板的《失空斩》呢。

钱老板：好好好，我一定细心伺候着老爷子。

赵二：这点儿东西，我们就先拿回去了，带着不方便。

伙计乙：（小声冲钱老板）掌柜的，没给钱就拿东西，成么？

钱老板：（冲伙计乙）你懂个屁！老爷子留在咱们这儿，他们能跑哪儿去。（冲赵大，笑）我叫伙计给您送府上去吧。

赵大：不必，我们自己带着人呢。来呀，（仆人上）把这些缎子都拿回府去。（仆人拿绸缎下）

赵二：爹，您在这儿坐会儿，我跟我哥回家拿钱去。

乞丐：不错不错。

赵大：老二，走。（与赵二下）

钱老板：您二位慢走啊。（送到门口）

【洋车铜铃声，渐远。

钱老板：老爷子，您今年高寿啦？

乞丐：不错不错。

钱老板：身子骨还硬朗啊？

乞丐：不错不错。

钱老板：两个儿子真孝顺！

乞丐：不错不错。

钱老板：（冲伙计甲，伙计乙）这老爷子就会说这句啊？

乞丐：不错不错。

伙计乙：得，您就等着人家给您送钱来吧。

【钟表嘀嗒，布谷鸟报时两声。

钱老板：（有点儿着急）小五，到赵家府上去迎迎二位少爷。他们路不熟。

伙计乙：是。（下）

【钟表嘀嗒，布谷鸟报时三声。

钱老板：（擦汗，坐立不安）

乞丐：（睡，打响鼾，流口水，睡相难看）

【钟表嘀嗒，布谷鸟报时四声。

钱老板：（实在坐不住）我说老爷子，您醒醒，醒醒。

乞丐：（醒）不错不错。

钱老板：您那俩位少爷回去这功夫可不短啦。

乞丐：不错不错。

钱老板：哎？我看你怎么像前几天蹲我门口要饭那老绝户啊。

乞丐：不错不错……

钱老板：别“不错”啦，说，你那俩少爷上哪儿去啦！不说实话我跟你打官司去。

乞丐：我，我，我哪儿有什么少爷啊。我一个孤老头，压根就没儿子。

钱老板：那他们俩——？

乞丐：谁知道他们俩是谁呀。我在大街上要的好好的饭，是他们生拉硬拽把我拽家去的。

钱老板：你们一块去饭庄吃饭——？

乞丐：这俩小子尽捡我嚼不动的菜点。我一个老头子，哪儿抢得过他们啊。

钱老板：那听戏呢？

乞丐：到戏园子转一圈就出来了。

钱老板：坏了，上当了！

伙计乙：（急上）掌柜的，不好了。人家说赵家那二位少爷退房走人了。

钱老板：去哪儿了？

伙计乙：有人看见他俩带着好多行李奔火车站了。

钱老板：咱们的缎子，

伙计乙：也一块带走了。

钱老板：坏了坏了。（突然想起）我知道他们是谁了——赵大赵二，这两个小兔崽子。怪不得一进门我就看他俩挺眼熟呢。快，快跟我追。

伙计甲、伙计乙：是！

乞丐：我也去。

钱老板：你不许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等抓着他俩跟我一块打官司！

乞丐：啊？ 　　　　　　　　　　　　　　　　　



【火车站。

【赵大、赵二上车，放好行李，正在摆弄缎子。

赵二：这匹延年益寿锦给咱妈做一身。

赵大：这匹串枝莲花缎给我媳妇做一身，她最喜欢红的。

赵二：哥，你这主意真棒，这回咱们可把那个老兔崽子害残了。

赵大：我算了算，咱们拿的这些东西，连本带利够让钱记关两次门啦。

赵二：这些东西拿回去除了还债做衣服还干点儿什么？

赵大：给你娶个媳妇，然后嘛，咱们也开个绸缎庄，气死那个老兔崽子。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

钱老板：（上，拼命追）站住！站住！

赵二：哥，你看，

赵大：（发现钱老板）哎——，老兔崽子，你来抓我们呀！

钱老板：缎子，缎子还我！

赵二：你来拿呀。（把缎子打开，缎子迎风而舞）

【火车越开越快，钱老板追不上。

钱老板：站住！站，站，站住——！

【伙计甲，伙计乙赶到，对钱老板说着什么。钱老板目光呆滞。哑场。

债主甲：（内）钱老板，您从我们这儿借出去的那笔款子是不是该还了。五分利，这可是您的字据。

债主乙：（内）姓钱的！再不还钱，你可提防着点儿，我手上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钱老板：（颓然跪下，欲哭无泪，一字一字地）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帮帮忙吧。老家旱三年，涝三年，今年好不容易有点儿收成，闹了场蚂蚱，把庄稼全吃光啦……
　　　　　　　　　　　　　　　　　
完



同题发表于http://www.rongshuxia.com:8033/viewart.rs?aid=970817

奈何天

[Glow]是么，我是小时候听老人讲的。老人不在了，把故事写出来留个“念想”。 [/Glow]

奈何天

[fly][Shadow]在别处发表过了，声明还要贴么?[/shadow][/Fly]

奈何天

[move]是我没注意有这项声明，罪过罪过，还是请斑竹大人把这篇删了吧。（我试过，没法删）[/m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