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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王才王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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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0 22: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才王二才

              武诚




  王二才是以懒著称于槐树坝的。槐树坝有娃偷懒时大人张口训:你就偷懒吧,像王二才一样,到时吃屎也碰不上一堆热的。邻近村子大人教训自己的后人时也脱口而出:你们不要捡槐树坝王二才的鞋穿呀,娃们。同时眼里也流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无可奈何的神态。  ·

  王二才死了多少年后,很多老人仍这样说。王二才的名字没死掉,仍成方圆十里外人们教训自家娃的口头禅。

  王二才是槐树坝王寡妇生的,王寡妇寡居多年,一直在村东边的一个土窑里住着,也不知是谁造的孽,槐树坝人有目共睹的是王寡妇的肚子一天天挺起来了。王寡妇知道是谁,可不说,因王寡妇是个哑巴,王寡妇是讨饭来的,憨厚的槐树坝人留下了她,并指了一眼窑洞给她住,王寡妇就成了槐树坝的人。
   
  那时王寡妇还年轻,有吃有住了,虽然穿得破一些,但还算有一些姿色的人物,难免有些好事者想入非非,是情理之中的事。
   
  槐树坝人看了王寡妇的肚子,并不耻笑,认为王寡妇该有一半个娃,好养老送终。王寡妇还真生了儿子,自己也乐颠颠的。在坐月的日子里,东家一碗米、西家二碗粥,竟把王寡妇养得又白胖,满月后杀猪匠王四自告奋勇地去给婴儿剃头,剃过头之后王四摸着那光亮的头说,这家伙没名字,槐树坝大姓是王家,就叫王才吧。从此,槐树坝人叫王寡妇为王才妈,叫王寡妇的儿子王才。
  
  王才妈上工时把王才用布带子背着,闲了就抱着转。王才没念书,整天疯玩。土地到户时队里也给王才家划了一亩八分地,王才妈也在行,把地整得顺是行行,横是样样,能吃饱穿暖的,日子过得还滋润。王才会走路时王才妈带他去地里玩,王才就用尿和泥巴,给自已的小牛牛上撒土,看蚂蚁搬家,玩累了就地一睡。王才妈就给王才身下垫上一张备好的油纸,防潮,再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盖了,自己又去忙活。回家时,王才妈顺便拾些柴禾扛着,手里拖着王才往回走,遇上人时王才妈就啊呀啊呀打招呼。槐树坝人报之以笑来代替对王才妈的问侯,因村人知道说其他什么话也只能是对牛弹琴。王才妈从没责骂过王才,也可能是不会说话的缘故。王才以后成了懒虫,槐树坝人都摇头叹息说,王才是少教,少教啊。
   
  转眼王才到了十几岁,也不知道帮妈妈干些活计,还是疯玩。王才妈比画着让他去提回水,王才看一眼后理也不理,王才妈摇摇头后自己去了。王才妈挖地时让王才也去,可王才扛上镢头只在地里转一圈,还没挖三镢头就用镢把抵住下巴站着看天空上的云彩(槐树坝人说是翻白眼),要么就往地里一躺晒暖暖。背粪时一回背不上三锨,腰板直直地往地里走。背麦捆时,和他同龄的人一次背十二三个,王才最多背两个,锄地东一锄西一锄的。槐树坝人说王才是猫盖热屎哩。就这样干活还要他高兴哩,要不就兀自游来玩去,油缸倒了也不去扶。有人看不过去,说王才,可王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数落重了,他朝你翻翻白眼。村里人就望着王才的背影说:王才可真成了懒猪了,还王才哩,纯粹的二气,不如叫王二才算了,王才妈白养了一场。
   
  就这样,王才变成了王二才。王二才不在乎,你当面叫他王二才,他照样朝你翻翻白眼,依然我行我素。
   
  王二才依然日照三竿才起床,起床后脸也不洗,抓一块馍,蹲在窑洞前细嚼慢咽,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等日头又升了一指时,那块馒头才像蚯蚓蠕动样到王二才的肚子里。这时王二才妈已从地里回来了,放下夹在腋下的柴,准备做饭。王二才妈把桶拿出来放在王二才眼前,比画着让他提水去,王二才也不吭声,磨磨蹭蹭提着桶去了,半晌才浑身湿淋淋地拎着半桶水来了。说是半桶,其实才遮个桶底,刚好够煮顿饭的。
   
  懒人的嘴馋。槐树坝谁家杀猪时王二才都要去看热闹,看能不能混一点肉吃,打打牙祭,就这样,王二才落了个讨人嫌。但槐树坝只有一个杀猪匠,就是王四,也怪,王四每次被主家请去杀猪,喝完茶出门准备拉猪时就叫上站在院子里两手统在袖中的王二才:王才,来,给你叔帮着压猪。王二才等的就是这个,忙乐颠颠喜滋滋地去了。也不知王二才天生对杀猪有嗜好,还是对肉的欲望,再肥再壮的猪王二才只要扯一条后腿,那只猪就别想从王二才手中逃出去。王二才很得意。杀完猪主家请王四吃饭时王四就招呼还站在院里的王二才。来,王才,你也来吃些。主人碍于王四的面不好说什么,也就口上说来嘛来嘛王二才。王二才口水都流出来了,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进了屋。好在王四还通情达理,自己尽量少吃些肉,把大的肉片给王二才吃,还给王二才说你多吃些,一年能吃几回啊,你从小怪可怜的。说得主家也起了怜悯之心,操起筷子给王二才夹肉。王二才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吃饱后用手抹抹流油的嘴角,准备回家,王四又把主家给他的肉分一小块,让王二才拿回家,说让你母子改改馋。王二才就千恩万谢地拿走了。主家说王四是菩萨心肠,王四笑笑了之。有天有家主家开王四的玩笑,说对王二才这么好,不如收他给你当个徒弟,也好有个帮手,王四当即拍了拍大腿,答应王二才做他的徒弟了。
   
  槐树坝三十多户人家共用一口井,一到雨水少时井里的水也就少了,很不够用,去迟了井里的水就剩下井底了,打三四下才能弄一桶泥汤,要沉淀后才能吃。尤其冬天更是难心。所以槐树坝人都起得早,为了能弄回一担清清亮亮的水,天还黑乎乎的井台上就排成长队。王二才起不来,王二才妈只好拎着一只桶去。王二才的娘已上了年纪,一担水是挑不动的,就拎着一只桶去。那时槐树坝的人心地还好,很可怜王二才妈,都嚷着先给王二才妈打一桶水,别让王二才妈等久了。等王二才妈拎着水走远了,众人望着王二才妈像张弓的身子就骂王二才,说王二才是烧着吃的。王二才妈使着吃饭的劲儿,水水浆浆地弄一身,槐树坝人说王二才妈提水像蜘蛛磨蛋,怪可怜的。

  腊月天的王二才是最勤快的,因几乎天天有猪杀。主家都是前一天打招呼。第二天天刚亮,王二才就起身了。也不待主家来帮着抬大木桶,背着就来了,主家倒也省心,只管招呼王二才上炕,给王二才煮茶喝。王二才吱溜吱溜地品着茶,极像回事似的盘腿坐着,还抽烟。等主家把水烧沸了,王二才下炕去圈里提猪。王二才杀猪比王四强,一刀下去准让猪去见了阎王,很准。师傅王四一刀进去猪还哼哼地拼命挣扎,王四就攥着刀把在猪的胸膛里一阵乱搅,掏出来的心呀肝呀都弄得一道道口子。而王二才杀的猪等理出下水来大家看时,刀口正在心尖上,差不了毫厘。王四也不嫉妒,挺高兴地背着手站一旁看。
   
  没猪杀的日子王二才依然无精打采。冬天里人家都捡过冬的柴,王二才仍然日头晒屁股了才起来,照例拿着馍馍到窑洞前晒一直晒到黑。王二才妈只有去捡柴,拿着镰刀背着背篼去坡上捡树枝,去麦田打包谷秆的根,去槐树林里扫槐树叶,早上一趟,下午两回,把洞门前堆得满满的足够一冬一春烧了。大家看王二才妈背着背篼像蜗牛样不堪负重,就又骂:这猪样的王二才一点不心疼他娘啊,这千刀万剐的瞎货。
  
  一个冬天,井上结着很厚的冰,王二才的娘拄着棍去提水,老师和二强给王二才娘打了桶水,还给提到没冰的地方。可能王二才娘确实是老的没劲了,提了几步就累得不行,放下喘了几口气,等再次提桶时却提不起来。腊月天的,滴水成冰的日子桶就冻在地上了,王二才妈放下拐棍双手抓着桶梁狠命摇,摇动了时人也就一个仰面朝天,痛得王二才妈呀呀地叫。正好让王四遇见了,王四提上王二才妈的水桶,叫上井台上几个年轻人去找王二才,冲进又黑又暗的窑洞,看王二才缩成团蒙头大睡,王四一把掀掉被子,照王二才肥嘟嘟的屁股上就是几掌,白屁股立时成了红屁股,惊得王二才猛然坐起,边揉眼边嚷咋哩咋哩。王四气不打一处来,又照王二才的脸上扇过去,说,我看你懒得确实过分了些,像你这猪样还吃饭呢,吃屎都没热的。正在教训中,王二才妈跌跌撞撞进来了,又摇头又摆手,把王四等人往出推。几个怒气冲天的人叹息着回到井上担自己的水去了。

  王二才吃饭特慢,一碗饭真能端上半天。吃面条时搅来搅去,挑起一根放下,再挑起再放下,像选择哪根粗哪根细,哪根长哪根短。挑好后夹进嘴里,却不吸,而是咬断。这样,王二才碗里的面条的长度在减少,根数却以几何倍增的方式增加,由长面变成了碎面,又由碎面变成汤。吃米饭别人是扒,王二才还是夹,一颗、两颗,超不过三颗,慢得让旁人叹息:要是在六O年,再有你十个王二才也饿死了。
   
  王二才穿的衣服油亮油亮的,很少受过水的滋润。有事没事地蹲在洞前晒太阳,槐树坝人骂王二才是鳖晒盖哩。王二才晒太阳时衣服就油光闪闪。王二才从没洗过脚,槐树坝的人说王二才的脚像老鸦爪,抓老鸦老鸦不飞,以为是同类哩。王二才妈老得不能动了,王二才不得不去地里糊弄着庄稼。槐树坝人对王二才种田是作了总结的:耕地像老爷画胡子,东一犁西一犁的。锄地像狗刨骚上一锄下一锄的。撒籽像是猫盖屎,反正没一样像样的。几年了,王二才的地里从没见过农家肥,茅坑里屎戳着屁股了都懒得动一下,跑到外面屙野屎。槐树坝人称王二才的责任田为卫生田,王二才辩道是卫星田,更惹得一片讪笑。不过懒人有懒命,王二才的庄稼虽然没别人的丰腴,但那几年,总是风调雨顺的,仍能五谷丰登,吃过喝过仍有余粮换些零花钱,这让槐树坝的人感叹不止。尤其有一年夏收完毕,别人都抢在头伏耕地,王二才没牛,只有等别人耕完后,才能租人家的牛来犁。等别人耕过三遍后,已经是三伏了。王二才早上九点了扛着犁,牵着租来的牛去地里,老牛拉破车似的才两个来回就下雨了,没想这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别人犁了三遍的伏地尽情地吸吮着雨水保墒,唯有王二才的地里,还是遍地的麦茬,雨水就从地的表皮上哗哗流走。王二才索性也不犁了,到秋天播种时就在大家的讪笑中撒上麦籽, 王二才种地的那天地垄上围满了人,众目睽睽下王二才脸不红心不跳,满不在乎地吆着牛种。也不知是王二才福大命大,还是上苍对王二才的特别恩赐,来年王二才的麦穗比其他人家的大,籽又饱。王二才喜不自禁,走在人前是不免有些傲气,挺胸昂首。到麦子割罢,王二才又如法炮制,别人耕田时他躺在洞前的核桃树下乘凉。有几户也效仿王二才,也不耕田了,连茬种。还指望来年有好收成哩,但却未能如愿,秆子长得粗粗的,穗子却秕秕的,一指长的麦穗子只有三两颗很瘦的籽,给他人一个空欢喜。
   
  王二才的娘死了后,里里外外就王二才一人,更糊里糊涂地过着,做一锅饭吃一天,甚至吃两天。槐树坝人说懒人怕做饭,一顿做了三顿半。真给王二才用上了。王四看不过去,给村里人说,自己杀了二十几年的猪,阴德损很了,做些好事补一下,看能给王二才说个媳妇不。
   
  王四把这话说了没几天,真就给王二才领了个女的,和王二才娘一样是逃荒逃到槐树坝的。也是槐花盛开的日子,满山的槐树开满雪白的花,远远望去就像几片白云连在一起。槐树坝浸在槐花的香气里,姑娘媳妇都提着篓子去采槐树的花苞儿,采回后用开水烫一下,或凉拌,或合些面蒸馍馍,甜丝丝的很可口。那天王四也去采槐花,回家时看路边有个妇人踮着脚够坎上一棵槐树的树枝,树枝上挂满含苞欲放的花蕾,一个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并叫妈,再高点再高点,可就是够不着。王四就走上前用手中的镰刀勾住,削下那根树枝交给妇人。妇人笑了笑,就和女儿急急地吃,嘴角,流出淡绿的汁来,流得下巴上一道道沟,母女俩都披头散发的。王四就问,妇人一一作了回答,是河南人氏,因水灾丧夫,自己领着四岁的女孩英英逃荒。王四心中一喜,又问愿意嫁吗?妇女说愿意,王四就领着母女去了王二才家。王二才日日夜夜想着女人呢,常对人说是手握钢鞭恨夜长。村人讥笑道,你那鸟样还想女人呢,弄一个穿一身黑的大耳朵的双排扣纽子的还差不多。现在有女人送上门来,真是天上掉馅饼呢,哪有不乐的。好不容易等王四刚出窑门,就把这个还没和他说句话的叫巧巧的女人推倒在炕上干了,那个急劲和狠劲惹得巧巧的女孩英英又跺脚又大哭:别打架呀,你们别打架呀……
   
  巧巧不是王二才的娘,巧巧是二才媳妇。是媳妇的巧巧当然不能容忍王二才如此懒惰,王二才和巧巧就经常打骂。一次中午俩人从地里回来,巧巧说她擀面,让王二才去担水,王二才嗯了一声担着水桶出了窑门。巧巧洗了手,先和面,后擀,再剥蒜,洗辣椒,酸菜都煮出来了,不见王二才回来。巧巧就坐在灶台前有一把没一把地往灶眼里添柴,她想二才该回来了。锅红了又凉了,凉了又红了,一背篼柴烧完了,王二才才一步三颠地担着半桶水回来。一只脚刚伸进门槛,早已忍耐不住的巧巧跳起来扑过去照王二才脸上就是一掌,水倒了一地,俩人抱成一 团在泥地上滚来滚去。
   
  王二才和巧巧的日子就这样战火纷飞,从没间断过。英英也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英英上学后学习特好,那时上学的学费书费加起来还不到五元钱,所以王二才对英英上学的事也不加反对。英英懂事后发誓要考上一所学校,从这事事非非的家庭走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英英也真的初中毕业就考了农校,毕业后就分在乡政府当农技员。英英从心底没法容纳猪一样懒的父亲,到单位才三天,就来接母亲巧巧去单位上住。英英是乡政府干部了,王二才不敢造次。不过英英还念父子之情,每月从六十二元五角的工资中给王二才捎十元,王二才又一人孤零零生活在那座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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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1 12:27 | 只看该作者
讲述了一个普通小人物的命运,语言还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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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1 14:04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对懒人王二才刻画的比较到位,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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