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蓝色的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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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色的发屋


　　路口的蓝色小屋，要做书亭。窗子被换上明净的玻璃，有人在那里刷着彩色的油漆。――那里原是个小发屋。

　　那时我刚上高二，我们学校离这里有两公里远近。偶尔踢着步子，就到了这间蓝色小发屋的旁边。

　　站在窗外，听到有人在里面嚷着什么，自己就好奇的进去看。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脖子上套理发围巾，坐在那里嚷。发屋里的理发师只是背着身子，瘦瘦的，低了头在那里站着。我看不到她的脸色，只看到她用手绕了自己一缕长长的头发，放在嘴里咬着。想像的出她很尴尬的样子。

　　听了一会儿，大约是那个中年男人要她刮胡子，她说不会，也或者不肯。那男人很得理又气恼，在那里没完没了的叫嚷。我看她扭一些脸过来，脸色红的像涂了一层番茄酱。

　　我大声说，老板，我要理发。快一点，我们还要赶晚自习上课呢。理发师红胀着脸，“哎”了一声，作手势让我坐到里面。那男人回头看看我，又咕哝两句。自己也觉得不再有趣，悻悻的给了钱走了。

　　我刚坐在那把宽大的理发椅，她就慌忙拿起电推子，嗡嗡的推起头发。我们都没说话，理到一半的时候，她一怔才想起，唉呀，请问，您要什么头型啊？

　　我这时也只有苦笑，到了这份上，我能选择的头发还有两种，一种是“短寸”，一种是“光瓢”了。事实上，我刚刚理过头发。

　　我经常去那个蓝色的发屋，是因为那个叫婷的女老板说要给我终身免费理发。那家小发屋里，只她一个人，既做老板又是唯一的员工。她理发的手艺的确算不上高明，也可能是初学的缘故，看她手里的剪刀慢慢的，剪一下还要自己歪着头瞅瞅，再剪第二下。有时电推子搞不好了，会夹客人的头发。客人那边还没喊疼，她先“哎哟”地叫起来。又红胀了脸，一连声地给人道歉。

　　高中的感觉是监牢，大学的生活是荒野。我们有大片大片的空闲时间。星期天的时候，一元钱的车票，从起点可以坐到终站。有时会不觉间又到了这里，小屋被画成了斑马似的，叫做“七色月琴”。橱窗里摆满一些杂志报刊，可以买，也可以借阅。我进到了小屋的里面，那把宽大的理发椅还在那儿。老板招呼我坐下，他在收拾着一些东西。

　　掏一元钱，可以看书亭里所有的书。我只是喜欢坐在那宽大的理发椅上，椅子左右转一转，随手翻翻当天的报纸。抬头时，能看到对面的大镜子，我的头发又长的很长了。

　　两年前，来这里的客人并不多。只剩下我和理发师两个了，我就只坐在理发椅上，左一转又一转，转了椅子说话。她手里拿着剪刀，也就在里面的小床上坐着。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也有些慢。她说，原来学理发时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做起来这么多烦心事。唉。那一天，要不是你……

　　看她又要说那些“感恩不尽”的话来，我急忙岔开话头，给她讲一些我们学校里的新鲜有趣的事情。她很喜欢听这些，一边听一边用手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低了头“哧哧”的笑。她告诉我，她很喜欢学校的。刚上高二半年，就因病休学了。算起来，应该比我是同一级的学生呢。慢慢大家说话多了，她再笑起来的时候，头也不再低的厉害。一笑能看到她有两颗小虎牙，白灿灿的。她的脸色也很白，只在笑的时候，很快的泛红了。

　　元旦了，学校组织庆祝节目，去市影剧院做了包场。我打电话问她去不去，有我一个节目呢，就是大合唱里的朗诵词。她答应了。我们说好，晚上我们去影剧院时，正好从她的小屋前过去，她就插到我们队里混到里面。

　　快到小屋的时候，我想紧跑两步，先和她联络。从栏杆上跨过去，一着急从裤角挂开了一个半尺来长的大口子。我扑拉扑拉的走到那小发屋前，她正在门前站了等。一件长长大大的雪白的羽绒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本来瘦瘦的身子，显的很饱满的样子。脚下一双红色的靴子，站在蓝色的小屋前，灯光里，像一张画。看我狼狈的样子，她又“哧哧”的笑出声来，让我去小屋里缝补一下。

　　我还是坐在理发椅上，她去找针线。翻了半天，只找到了针，却没有线。我也又着急又没有办法，朗诵词的站在第一排，没有半点遮挡。那边的她突然惊叫了一声，直吓了我一跳。她把自己的长长的头发从白色的羽绒服里挽出来，挑出两根。我想阻止，两根柔柔的黑丝已经绕在了她的手指间。

　　她半跪在那里，刚想用针缝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起身取东西。回来时，扯了一根红布条，让我咬在嘴里。我不解的问她。她神秘的笑笑说，她也不清楚，只是看妈妈给自己穿衣服订扣子时，总是这样。头发做的丝线有些滑，有几次从针眼里溜出来，她又赶紧纫进去。这时，她离我很近，我能看到她窄窄的背，一耸一耸地，能感觉到她暖暖的呼吸。我看看手表，说时间快到了，同学们肯定已经到剧场了。她轻轻的打我一巴掌，要我再等，不要晃来晃去的。打好了结，又用针尖把露在外面的“线”头都挑到衣缝里面。――女孩子家家，就是费不着的一些事。

　　……今天刚回来……再过几天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了。转了癌了……又一个星期天，我还来这里。书亭的老板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和另一个人讲着故事。见我进来，站起来笑笑，又让到了屋里，我还坐那宽大的理发椅上看书报。

　　书亭老板和那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大约是说一个女孩子，本来能治好的病，延误了时间，转成了癌症。刚死掉。那女孩早年父母离异，她和母亲在一起。现在她又死了，母亲哭的死去活来。人死总不能复生了……

　　天黑了，灯亮了，书屋也要关门了。小屋的北面的书架上，原来是一张小床。原来那个叫婷的理发师正软软的靠在床头。那天晚上学校的演出回来，和她做伴的同乡不知有什么事还没过来。我就坐在这把理发椅上陪她等。炉火暖烘烘的，映的满间小屋像挂了一层红纱，又像第一次见她窘的胀红的脸。那个夜晚，是我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子。我想她也是。我们是那样的笨拙而慌乱。她同乡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像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我贼一样溜出去，出门时还摔了一跤。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去那间小屋。有的同学好像知道了什么，开我的玩笑。我自己也有些害怕。怕自己的工课？怕门岗的倔老头？怕自己心里的鬼事？自己不知道怕什么，反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我们春节放假了。开学后，再去的时间，那里就关了门了。再去，还是关门……

　　今年的冬天，只是干冷，没有半片雪。我没有坐车，走在路上，路灯昏黄，不时有一盏灯像不肯闭上的眼睛，暗了，又一亮。它的生命也已到了尽头。

　　书亭老板是婷的亲娘舅，她说的那个死掉女孩就是婷。婷的母亲每天跑来跑去的做服装生意，要攒钱给她看病的。她休学后，不想只眼睁睁的看母亲一个人劳苦，也不愿自己一个在家里憋闷。自己胡乱学了理发的手艺，只想做着开心。舅舅说，她的病本来可以看好的。只是耽误了治疗的时间，这傻孩子只是不肯放疗，死也不肯。她听人说过，放疗后，人会掉了头发，难看死了。想想那一段，正是我上高二春节前的时间了。那年的元旦时，我们班去影剧院演出，我的裤子挂坏了。是她用了特殊的丝线给我缝好的。回来的那晚上，我吻了她……

　　我的那条补过的裤子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她躺在死神铺好的白床单上，对妈妈说，让把舅舅把自己的书亭子，搬到那间蓝色的小屋里去，那把理发的椅子不要动，有人会喜欢坐在那里，转来转去。

　　我走在冬天的路上，撕开胸前的衣服，让刀一样的风直刺进我的胸膛。下雪吧，告诉我一个女孩在天堂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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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shi2002-91

　　感情纯真，好人终会平安。

蓝色的小木屋

那个蓝色的发屋，给人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一楠

小说构思的不错，温馨、浪漫，而又有几分伤感。

武诚

感叹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