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命的邂逅

天姝

　　一、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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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得不是时候，正是平岗最冷的季节，又是半夜3点的那趟车。她说，她想立刻见到他。电话里声音很吵，有广播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啼哭，陌生人仿佛为争座位吵架的声音。他说，夜里平岗要降温，要穿棉袄，扎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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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握着手机仿佛在微笑。我什么都没带，你不是告诉我你将是我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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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眼看了下时间，稍微放慢车速。半夜下了蒙蒙细雨，两旁一片片的梧桐树迎着雨丝和光迅速后退，深夜的公路很静。车窗上映着他的脸，听了她这样的问话，他想起他和她那些暧昧的语言，不由得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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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次开学，他也去车站接她。结果弄错了车次，天已墨黑了，他才气喘吁吁地找到她。空荡荡的候车室，她一个人很孤单地坐在那里。他很愧疚地走到她面前，她抬起的那双纯净如水一般的眼眸永远刻在了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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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岗只是这列车行程中的一个中转站，这时候的候车室里，就他一个人在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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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老大爷拿着笤帚，隔一段时间过来清扫一下。他很客气地递烟、点头、微笑。老大爷于是又将空调打热了几度，回头说：夜里降温了，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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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剥落了油漆的椅子上，几乎抽掉了一盒的烟。冷风偶尔从门缝和窗户里溜进来，给干燥沉闷的空气带来一丝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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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已经在政府机关里做了很长时间的部门领导，但是他习惯于简单休闲的装束，还有许多孩子一样的想法，口袋里随时都有一本抽空阅读的工具书。妻子脾气不好，可是很爱他，对着他有说不完的话，他觉得她根本就看不见真正的他，他对婚姻生活没有更多的热情和感觉，妻子总是抱怨，他有时候心烦，想分居，可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没有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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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确的说，她是他唯一的一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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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学校里不属于那种很漂亮的女孩，但是温柔、善良，气质迷人，又活泼，很多男孩都追求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内向沉默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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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双桃花眼，常常撩拨着他想吻她，要她。他亲密的时候称呼她宝贝、亲亲，有时候是妖精、魔鬼，她只是笑眼望着他，他对她是认真的——他是一个感情认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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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是在学校背面的那座矮山的山坳里。那天阳光灿烂，她很慌张、害怕，相比，他一反常态的主动和坚决，他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她的身下，摁住她，硬邦邦一下子就进去了，她很疼，身下的他的衣服上都是血。愉快之余，他发现他们的第一次他过于粗鲁并伤害了她。他注意到她紧闭着双目，睫毛是潮湿的，后来眼角滑下了一滴泪，他在瞬间心里震了一震，——她当时的美是惊心动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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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一起6年，她进了外企，越来越显得妩媚动人，但他们不在一座城市，见面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每一次见面都很温存，从来没有离别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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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在缠绵之后，她突然说，她要结婚了，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怔住了，他不懂为什么在这样时候告诉他这样的话，刚才，他还在她的身体里，感受温暖柔软的肉体给彼此的幸福——快感升至灵魂，而转瞬间，她竟将与另一个男人携手终身！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会想到，他们会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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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变得彷徨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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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很后悔，在一起的时候，他是那样放纵地爱她，毫无保留的柔情蜜意。她索取了他所有的爱，然后甩手走开。他觉得空荡荡一无所有。夜夜买醉，还是会醒，醒了就会想她，想她给他的微笑和幸福，想他们第一次时她的那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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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他眼中最好的女人，他在她眼中却是没有上进心的人，相比那个年纪轻轻就有独立公司，拥有大笔财产的男人，他当然是要被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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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这些，他的心就会柔柔的疼，有点恨她——她不懂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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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回避听到她任何消息，她一直在他心底，他无法解脱他自己，她留给他痛苦，像破碎的镜子重新粘贴在一起，但镜中的人，猛一看，已面目全非，而伤痕——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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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烟头的一屡青烟，候车室的电视正播放着《霸王别姬》，主角陈蝶衣，戏里戏外难分真假，于是假戏真做，浓装艳抹的伶人盛装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人生悲剧。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他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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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鱼儿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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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对水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离开你，我无法生存。
??水说：我知道，可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
??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我不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
??可是，你的心里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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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QQ初次被鱼儿敲门，他的心就震了震，因为她叫苏小鱼，他一直称呼她鱼儿。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游移了一下，取消了这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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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上QQ时，鱼儿挤在“陌生人”的队伍里，他看着她，窗帘随着风微微起伏，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他加她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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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她给他的留言：
??鱼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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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对水说：我一直在哭泣，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知道，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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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对鱼说：如果没有鱼，那水里还会剩下什么？
??鱼说：如果没有你，那又怎么会有我？
??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没有你的爱，我依然会好好的活，
??可是，好好的活并不代表我可以把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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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内心长时间的震荡着，他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他。她重复着当年的故事，依然这样地打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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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有些颤抖，眼睛潮湿，几乎要落泪，但是他知道，眼泪掉下来，他会再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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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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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对水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水说：当我意识到你是鱼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会游到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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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对水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问你答？
??水说：因为我喜欢在回答中让你了解我的心。
??难道，你不知道，等待=失去信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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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鱼，而我是水，那该有多好！
??水永远都知道鱼的想法，因为鱼在水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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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不是鱼，我也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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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她相隔多年彼此陌生又熟悉。他觉得与她交流还是比较舒服，她能激起他对一些美好生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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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每天都加班，晚上十点后一个人在夜幕下的沉寂的办公室与他聊天。他凭着当初的感觉，觉得她没有必要这样努力，她身体不好，不能吃苦，这大约也是她选择她丈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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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她，他呢？她沉默了一会，说，他在忙。他便觉得有一阵酸溜溜的醋意，她的口气似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一个成功的男人。他在屏幕上打了一个笑脸，你嫁了这样的老公，不要这样拼命吧，注意身体。她隔了一会才回答：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他不由得短促地笑了一下。她又打了一行字：如果我们是鱼和水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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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她问到他婚姻怎样的时候，他总是字斟句酌地试图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他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最后只能以“很好”两个字匆匆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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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时候，她说，她想来平岗住一段时间，他在很多年后第一此听她的声音，觉得她的嗓音还是那样的绵软，带着南方人的的甜蜜和温柔。他说，算度假？她轻轻地笑了，是，我一个人。他握着手机默然，不知该说什么。她低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可以不去。他说：我代表平岗人民欢迎你。她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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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直到两个月后，她才确定具体的日期。那天她的声音很疲惫，仿佛在马路上，有汽车的喇叭声，轰隆轰隆的杂音。而他在家里，妻子在身边，突然躲到一边，太明显了——虽然也没有什么，但他始终觉得与她的交往需要隐蔽，他神色镇定地“恩”了一声便关了手机。然后告诉妻子，单位最近有些急事，会出差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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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市郊租了一套住房，根据当年的记忆，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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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口正开着素心腊梅，一阵风过，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从他这个角度看，圆形的窗洞里映着浅粉的腊梅，像一幅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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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工作的第一年，他租了平岗最便宜的一间平房，他和她怀着多么喜悦的心情，一起刷墙，买床，煮饭，她还会去野地里采一大把野菊花，插在茶杯里，放在书桌上。他们在花影下做爱，也在花影下分手。平岗的那间小屋里有他们的誓言和欢笑，惟独没有责任。他给过她一个一生的承诺，被她轻而易举地当垃圾一样仍掉了，飘散在风中，连影子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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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鱼，他也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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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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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她说，我将是你的一切。
??那是在那样的时候，以为爱是生活的全部，其实他无法给予她所要的一切，他们才会分手，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只是很重要而已，但并非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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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轰隆轰隆的车声，火车到站的鸣笛声，他靠近站台，老远看见明晃晃的两个车前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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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挤过一排排神情疲惫、似睡非睡的人群，扛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下了车。她看见他，对他微笑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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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显得特别疲惫、消瘦、憔悴，神情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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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意外，她看上去很不好。她一直不讲话，努力忍住，还是忍不住，开始只是轻轻在嗓子里“啃、啃”，后来捂住嘴咳嗽，而且越来越厉害，喘成一团。他不得不将车停在一棵大树下，递给她一盒含片，看着她吃药。但是她又是一阵非常剧烈的咳嗽，并且下车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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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她，担心起来，要送她去医院。她摇头，说，吐了，舒服多了。他默然了一会，说，你的气管炎怎么现在这么严重？她声音嘶哑，掠了一下散到额前被汗水雨水浸湿的头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突然注意到她眉角的一个伤疤，将眉毛都断裂开来，几乎延伸到眼球，那是以前不曾有的，——不动声色地隐藏着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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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他先送她去女同学的家里住下，然后再与他联系。他在黯淡的车灯下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说，好的，明天，我到医院给你开点药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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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那个女同学是她中学的同学，他并不认得。从她那里知道是开酒吧的，夜里上班，白天睡觉。他见过那女的几次，很风骚的样子，而且常会有不同的看上去不规矩的男人出入房间，他不喜欢她住在那样的环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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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他喊她吃饭，她说不太舒服，他立刻就去了。敲了半天门，她那个女同学才不耐烦地来开门，告诉他，她生病了，吃药也不管用，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间的门关得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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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她闭着眼无力地蜷缩在陌生的床上，脸烧得通红，头发凌乱，隔壁有男人和女人的谈笑声，房间没有空调，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关上窗，又低头看她，忍不住，摸了她的头发和脸，和脸上那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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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的时候，她动了动，轻声说：经常这样，没事的。很可怜。他记得以前她除了轻微的气管炎，很健康，总是很精神、很快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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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马上开车带她去医院。他找了一个等候的位置，让她等他。他跑去挂号、交费，等不及拥挤的电梯，背着她去三楼诊断，背到二楼去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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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额头靠了靠她，她高烧得有点意识模糊，已经恍惚睡着了。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干热，而他的手却是冷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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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睡着的时候，眉头微微地皱着，神情很紧张。他觉得她的眼睛是纯净的，对这个世界无所求，可是她又似乎受到了太多的伤害，以至于在睡着时都显得很害怕。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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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他故意将她当作别人，现在发现，她一直都在那里，在一切思想的背后，她一直在那里。但是对于她，这些年，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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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了，烧也退了。他说，别住那里了。人家似乎不愿意你住那。她默然了一会，说，平岗只有认识她。他顿了一顿，说，我忙活了这些天，人家居然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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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你没有邀请我。而且，你是别人的丈夫。她的声音很轻，后一句，嗓子哽住了，听起来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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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揽住她的双肩，说，我早就安排了，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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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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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她现在变化了很多，以前她很任性，很容易发脾气，然后好多天都不理他，受一点委屈都会哭，也很爱笑，为他袜子上一个破洞能笑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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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这套住房很满意，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昔日的神采藏在那里，眼神温柔而神秘，他觉得自己要掉进去。她说，你总说，我们不是鱼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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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只是说了你想说的话。她垂下眼帘，转身摆放她的东西。她说，谢谢你。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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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是我应做的，我们曾经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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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了平岗的书店，买了很多她想看的书，她很高兴地告诉他，她在这里买到了她一直想买的福克纳的《八月之光》，他说，你来平岗还是有收获的。她低头不语，而他更希望她多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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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个讲究生活质量的女人，用很好的护肤品，穿传统的中式服装。他注意到她在房间里插了一种上面是白色，中间呈兰色，往根部又渐渐泛橘黄色的一种很漂亮的花，她说，叫天堂鸟。这种花象征着热恋中的情人，这是他以后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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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她笑说，你太奢侈了。她说，我辛苦正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他说，总要为疾病、住房和孩子的教育做一些储蓄。她又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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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晚上过来吃饭吧，今天，她停顿了一下，突然羞涩地笑了一下，你记得吗？而他，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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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晚，正好他有应酬，脱不开身，一直喝酒到12点，他喝多了，头很胀、很疼，回到家，妻子一边心疼地埋怨他，一边为他擦洗，一刹那，他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他背叛了妻子，有点愧疚，但是，并没有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还算好丈夫。他想，她也许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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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去看她。她正在集中注意力写小说。她在多年后的这个爱好也让他非常意外，他记得她在大学时给父母的信都由他帮她写，她说，她对文字的极限是20个字。他当时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可是现在，别提写作了，根本从来不看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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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还有很完好的丰盛的一桌菜，一只淌得一塌糊涂的蜡烛，一瓶未开封的上等红酒。那桌菜因天气寒冷已经结了一层另人厌恶的油，冷得没有任何气息。朝北的这间房间，此刻陷入了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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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非常落寞地坐在那里，他听见键盘上哒哒的忙碌的打字声这时候停了。可是她没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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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过去，扳过她的身体。她几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年，眼睛红肿，额头上那倒伤非常狰狞。她说，我的假期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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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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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假期要结束了，下一学年我们就毕业了，你要回平岗，可是我父母不愿我去那里。他说，在哪里我都不会改变对你的爱。他说，我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我要让你一生都幸福、快乐。那一天，他给了她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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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吃不睡？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他拉她到镜子面前，镜子里的女人，颓败、沮丧，像个病人，他大声说，你真让我失望！他觉得自己在颤抖，他知道，他又一次更深地爱上了她。他不想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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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跌倒在地，一阵又一阵咳嗽起来，简直喘不了气，狼狈不堪。他抱起她，她挣扎着拒绝，他便强迫地给她喂药，他说，苏小鱼，你必须吃饭、然后睡觉。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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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那道伤被高高地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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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所有的菜都炖热，然后陪她一起吃，给她放好洗澡水，然后脱光陪她一起洗。她的身体非常消瘦洁白，带着孤傲的气质，正如她的为人。他搂着她，亲吻她的眼睛。宝贝，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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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特别想回家，来逃避做这一切，可是他不能够，即使硬撑着回家，也不会超过5秒种，他就会折回来，他一定不放心她，这一次，他爱得很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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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特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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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下了雨，地面氤氲起伏，一缕残阳固执地穿过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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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幸福中醒来，笑滟滟地望着他，而他一直没有睡，他在想，为什么他这么倒霉，会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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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指撸起她脸上的头发，很仔细、很专注地看她的眉毛、眼睛、嘴唇。他轻轻抚摩她的伤，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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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神里游移着很奇怪的神采，看不清更多的内容。他说，你父母退休了吗？她说，他们去世了。他顿了顿，你丈夫现在又扩展新项目了吗？她说，他几年前在游泳时突发心脏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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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阵默然，半天，孩子呢？他记得她当时说，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她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有8岁了。他惊异到望着她，他不能想象，这么多年，她又是怎样经历这些悲怆的，她没有跟他描述她孩子的死，他想她一定是不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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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抚摩她的伤，这是怎么了？她说，是他打的，他对我并不好，以前很恨他，可是他不在了，又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我得到了太多的爱，生命应该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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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知道吗，一个人，要坚强地活着，很累，但是，不得不坚强。我总是想过很好的生活，我不想一个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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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幸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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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完又合眼小睡了一会。她说，这时候，我突然觉得特别累。她微卷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他抚摩她柔软的身体，很瘦的肋骨，盈手可握的乳房，线条流畅的大腿。这个曾经给予他无数希望和幸福的瘦弱的女子如今承载了太多的人生的苦难和不幸，她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表情是平静的，对生命她没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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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对她，——他有些惭愧。他轻声说：鱼儿，鱼儿。他贴紧她，亲吻她的伤。她觉得他的嘴唇是烫的，能熨平她的伤。他继续亲吻她的脖子和胸脯，她推开了，现在不行。她的长长的睫毛在微红的灯光下一丝丝映在脸颊，像受伤的孩子。他希望她能恢复以前的活力，他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吮吸了一下，她叫了一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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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望着她，然后吻她，充满热情地抚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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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睡着，她说白天睡得太多了。他躺了一会，索性坐起来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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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你不回去，她会不会生气？他说，我说谎了。她顿了顿，说，你也会对我说谎吗？他没有回答。她说，我喜欢你的身体，——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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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掐灭了烟头，又吻她的嘴唇，低声说，再来一次。她迎了上来，长发垂到腰和胸脯上。他抱紧她，她身上有女人的芬芳，他问她：鱼儿，你爱我吗？但他立刻就后悔了，她如果真的是为爱而来，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如果她不是为爱而来，又何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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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她给他的生活添加了太多新鲜的元素。他经常抽空来看她，请她吃饭，夜里睡到半夜，跑来跟她做爱，然后回家。生活变得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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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假期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个星期里，仍然保持着与他这种没有规律的刺激的情人关系。但是他每次恋恋不舍地匆匆离开时，她觉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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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这里，每天都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后吃点东西，阅读，写作。平岗的冬天很冷，她开始几天总是不能适应，但是另她高兴的是，在她即将离去的这一天，平岗下雪了，在她的那座城市，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拉棉扯絮般的，第二天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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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风很凛冽，马路上漂浮着浅暗色的光，她的头发常被吹得翻卷过来，路边的小花、杂草在风中起舞。她侧目在商店的玻璃里照见自己在狂风中的姿态，常常忍不住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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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附近有家幼儿园，她在阅读时，常常听见那些孩子尖锐的傻气十足的笑声，便会推开窗向那边张望，看到那一面高高的红砖色的墙壁下一群手拉手做游戏的小朋友，又通常是傍晚时分，天边一抹晚霞，淡淡的斜阳撒在他们身上，她不禁有些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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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他拥抱着她，抚摩她柔软光滑的裸体，然后做爱。一次又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欲望，有时候，他会害怕，她突然离去。她离去的时候，常常不会有什么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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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样，你会怀孕吗？她说，不会。他有些失落，沉默。她说，你太内向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又沉默了一会，说，你想过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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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隔了很长时间，才说，我需要考虑。他突然生气了，他说，你总是让我等！我要过有意义的感情生活，你也是！为什么要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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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在赌气，他当然明白为什么她这样说。一个人一旦有了身份和地位后，他就被这身份和地位给拘住了。但是他特别希望她能帮助他突破这层束缚，而她的态度是显然的，因此他便像笼中的困兽，找不到情感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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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她在郊区的公园散步。她穿着羊皮棉袄，杂着大红的围巾，显得脸色苍白。青石板路面发出灰白幽冷的光，常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不时掠过枝头，留下清亮悠远的余音。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拄着拐，相互搀扶着谈笑风生，擦肩而过的瞬间，对他们投以友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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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暮色苍茫中，她望着渐渐走远的老人，说，我曾对爱情丧失过信心，可是总有人可以相亲相爱、携手到老。微风轻轻地吹散她的长发，在夕阳的余辉中，有一层浅金色的毛衣子。听了她这样的话，他感到一阵惘然，那曾经被伤痛打击被幸福浸润的一切都是爱的证明，过去他们没有勇气走到底，那么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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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淡淡地笑道，平岗是去我那里的一个中转站，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要走了，还是我一个人。他拉住她的手，一时无语。
??
　　六、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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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了车，转身对他微笑挥手，她温婉的笑颜最后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
　　他空落落地走在有着厚厚的落叶的路上，眼泪不知为什么掉了下来，打在他的手背上。他在那套房子的沙发上坐了一天，然后退掉了租住房。
??
　　几天后，他看到她的留言：我们的前世正是鱼和水，今生相遇，结下这段情缘。
??
　　她没有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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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泉

意味深长，学习，学习．

天姝

最初由 李兴泉 发表
意味深长，学习，学习．

谢谢对文章的关注,请多指正.

又又

写得真好。

脂砚

痛痛的碎碎的美，一些脱离形式，或者说不需要形式的文字游魂。。。

一楠

情感故事，带着伤痛的无奈和美好！描写细腻！

天姝

最初由 又又 发表
写得真好。

过奖了,又又,问好!

天姝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痛痛的碎碎的美，一些脱离形式，或者说不需要形式的文字游魂。。。

很感性的女子,谢谢对文章的理解.
问好!

天姝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情感故事，带着伤痛的无奈和美好！描写细腻！

你好啊!
谢谢关注.
请多指教.

一楠

当现实生活不能给爱照亮征途的时候，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痛苦着孤独前行~~

天姝

谢谢鼓励.

lqm407

下载后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