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水

李金辉

　　单位里的一条马路上，这时候什么扰攘也没有。花园里用来浇花的一个水龙头，正在哗哗的流水，流到路上。火焰焰的太阳直照着，让路上的积水闪闪烁烁地生光；远处隐隐过来一个人，是职工老张。他只顾默默前行，似乎要赶紧避开头上的太阳。直到走到那一片水汪前，他叫了一声：

　　“咦！”

　　“水管坏了，哗哗的流，怎么没有人管呢？”他停在那里，细着眼睛。他睡了午觉，奇怪自己自言自语时声音有些嘶哑了，他清了清嗓子。他朝远处望去，一个人把车子放到车区，也正往这边走来，他认出是同事小王。

　　这儿是职工们上班的必经之路，小王正迎着他走过来，小伙子也发出了一声“咦”。两个人都站定在那里了。

　　“看看，发大水了。”老张道，“世界上水资源本来就少，西部地区都要挖了地窖来储存天上的雪水，雨水。那里的人们，一整年都洗不上一回澡，而我们这里……”

　　小王戴一顶遮阳帽，帽檐四面下垂，他仰起脸来看时，正撞见老张的眼睛，那眼睛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眼里都有些义愤填膺的意思。他们站到树影下，小王递给老张一只烟，两个人都点上了。小王说：“不要说西部，就是北京上海的大城市，吃水也成了问题。关键在两个字：浪费！看看吧：农村浇灌时的大水漫灌，还有城市中的洗车……哎，我看报上说，单是北京一年洗车的耗水量就用去一个昆明湖！”

　　刘大姐来上班了，脚步匆匆，走到这片水汪前时，还是“咦”了一声，小王在树底下跟她打了个招呼：

　　“看看，发大水了。”

　　“这是哪个缺德的弄坏了水龙头，也不管就走了？怎么没人去找人来管一管？”刘大姐也过来，在树下站定了。

　　“找有什么用？”老张道，“这种事情谁来管？前几天楼道里面的灯坏了，告诉了人，可是到现在仍没人来给修嘛！”

　　上班的陆陆续续到来，水汪一边的树底下聚集了许多的人。待到又增加了一个李大姐之后，树荫里空缺已经不多，而立刻又被刚刚来到的一个胖子填满。李大姐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她扭了扭身子，略略正对着刘大姐，弯下腰，去研究她新买的一双鞋子。小王便也跟着去研究，他说过几天要去给他老婆买一双。

　　又有两个职工从这里经过，诧异的往这边看着，他们没有停下，而是从水边儿过去，还忍不住惘惘然的回了两次头。

　　“我看这不定是谁干的，”刘大姐忽然道，“这大水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老张犯了错似的显出有些局促起来，终至于慢慢退后，溜出去了。他是个胖子，满身油汗，他走后，树下一下子腾出许多的空间，女人们都舒展了舒展膀子，有一个女人还舒了口气。

　　“弄坏水龙头的这个人真缺德，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刘大姐还一个人愤愤的说。

　　“我看要解决这种问题，只有一个招儿，那就是安装上摄像头，再有这事儿，调出录像，让他原形毕露。”

　　“哎!这是个好办法!”

　　这时，远处过来一个老太太，是到城里来照看孙子的邢大妈。她的孙子小保已经上了小学了，还只是淘气。她远远的看见这帮人，也朝这边走来。她走近了，抬起了眼皮看着这些人，这些人也看她。

　　小保看了看奶奶，又看看众人,仰起头问奶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这里的李大姐跟邢大妈的儿子住邻居，她看了一眼邢大妈：“你们农村的人不懂这个，在城里，我们的水金贵着呢。邢大妈你看看，这么好的水，接了去洗洗衣服，洗洗碗该有多好。要是家里水管儿，谁肯让他这样流？”

　　邢大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保却向水汪跑去，在里面戏耍着。他跄踉了一下，但是没有倒，邢大妈骂道：“你这淘气鬼。”

　　“浪费就浪费吧，反正不是我家的嘛！”一个人道。

　　“你这话可是不对。”小王道，“世界上的水是个循环的系统……”

　　小保站在水龙头前面，骄傲的举着双手，叫着奶奶。

     　　待到树地下变得平静，李大姐也不再研究刘大姐的鞋子的时候，他们抬头看见小保正拍着自己的胸脯。

　　“关上了，”他喊道，“水管儿关上了。”

　　小王又发出一声“咦”。

　　刘大姐满脸诧异的望了望众人：“怎么可能？坏了的水管儿怎么一下子就关上了？”

　　小王跑过去，打开关上，再打开再关上。

　　邢大妈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来，为孙子的聪明机灵骄傲了：“水管并没有坏，只是被人用了以后忘了关了。”

　　“忘了关？”

　　人们面面相觑，树地下气氛略略显出几分尴尬。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始说话：“那也说不定，但是这在大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说不定是小孩子在这儿玩水，走了就忘了关了。”
　　邢大妈看着孙子，一下子也局促起来，她心里有些不平了。她大声的喊着远处的孩子，孩子蹦蹦跳跳的跑到她的身边来，她没有好气，紧紧抓住孩子的手，小声骂了一句：“你的手怎么这么贱！”

　　大家似乎都有些失望，放出眼光去四处搜索，进入眼里的是拧得死死的自来水龙头，并没有再发生让大家新奇的事情。树下的人立刻散开，都错错落落往办公楼走。

　　邢大妈依然站着，小保踢踏着被水沾湿的双脚。……
                                                         
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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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小说写了群体的麻木，可笑、可怕、可恨！场面的描述很形象，看得出作者很会写小说。本篇作品的弱点也是明显的，即未作深度挖掘，只写出了表面现象。

李金辉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小说写了群体的麻木，可笑、可怕、可恨！场面的描述很形象，看得出作者很会写小说。本篇作品的弱点也是明显的，即未作深度挖掘，只写出了表面现象。

谢谢斑斑平点。

南来之风

拜读了。现在意识麻木的人遍地都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