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爱到深处松松手

小雨点

爱到深处松松手
  
　　凌晨的时候，夏小雨是被一阵疼痛唤醒的。醒了之后，她不急于开灯，她习惯了先把自己泡在黑夜里，把前一天晚上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在拼凑的过程中，她再弄清楚疼痛来自哪个位置。

      　　当然头痛是免不了的，这是酒后效应。所以喝酒以后去痛片几乎就是她的生活中最亲切的药物了。尽管书上说，头痛的时候吃止痛药疗效甚微，可是她习惯了，她总觉得吃上可以减缓疼痛，也许是心理疗法吧。

　　其次是心痛，每次醉了以后，最疼痛的地方就是心脏，那种空洞的痛，心被抓起来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上的乏困。那种自责和悔恨早已抵消了头一天给她带来的快乐。所以她知道繁华的快乐是大家的，杯盘狼藉之后的那分寂寥和酸楚是自己的。可是在酒场上她又管不住自己。尤其这段时间，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幸福而又痛苦地沉沦，可是她又无能为力……

　　可是这次，她忽然感觉最尖锐的疼痛不在头部也不在心脏，而是腿，腿部的疼痛一提醒，一下子把昨晚的记忆痛醒了。她打开了台灯，台灯一照的满屋子的凄惶。她看看表才凌晨四点十二分。她挣扎着爬起来，头痛欲裂，五脏俱焚。她看到手机、包都懒洋洋地躺倒旁边，此刻自己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落魄酒妇的形象，也许这就是最令男人生厌的形象了。所以丈夫赵平最讨厌的就是她喝酒。
丈夫是教师，教化学的，他滴酒不沾，活的简单而又纯粹，情绪上最强烈的变化都是物理变化，很少有化学反应。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

　　平时夏小雨不喝酒的时候他都是山水一色水波不兴，醉了的时候更是从他的眼里打捞不出一点点温存了。夏小雨只要喝酒，赵平便领着孩子单独睡，对她进行冷处理。就在一次次的冷处理中，夏小雨的心也慢慢冷了，也一点一点木然了。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对不起丈夫，后来也觉得扯平了，她喝她的，他睡他的。日子倒过得相安无事，冷暖自知。对婚姻早就没有了感觉，所以有人说得好，对婚姻没有感觉就是最好的感觉。

　　夏小雨是和衣而卧的，她揽起裙子，才看到裙子和长筒袜是粘连在一起的，血肉模糊。裙子上面也是斑斑血迹，幸亏裙子是黑色的，不很明显。她试着动了一下，疼痛便一波又一波地掠过。她的眼泪奔涌而出，好久了，她早就习惯了醉了不哭。有人说，流泪的女人才是正常的女人，她也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忘记了哭泣丢弃了眼泪，所以在酒场上她时时忘了自己的性别。可是，此刻看着伤痕累累的自己，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她关了灯，一个人坐在黑夜里，就那样放任自己的泪水。很久了，她没有痛快地哭了，尤其是坐在黑夜里如此认真地哭。

　　哭了很久，思绪一片混乱，肆意的泪水在黑夜里也引领不出一条路。她打开包，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是“新信息”三个字，刚逼回去的泪水又下来了。她知道，短信一定是胡杨的，她轻轻一按，那些文字便争先恐后扑入她的眼帘：小雨，睡吧，你喝醉了，我的心痛的一塌糊涂，醒来之后一定看看腿，你肯定受伤了。如果爱我，就别这样喝了，你醉了的深情与疯狂足可以把我的心揉碎。

　　夏小雨把那些文字一边一边在心里过滤，过滤出来的熨贴与温暖都化为丝丝缕缕的疼痛像黑夜一样包裹了自己。她的泪水在黑夜里模糊她的思维。有人说，一个女人的眼泪多半是为了爱情而流的。今夜这肆意的泪水如同汹涌的思念在黑夜里把她齐刷刷地淹没了。她才知道，她是那么思念胡杨，尽管清醒的时候她从来不敢面对那分情感，可是醉了才知道心里装着满满的不舍。她坐在黑夜里用泪水把昨夜那些摔碎的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拼凑……

　　昨天，夏小雨她们单位举行送文化下乡活动，每年到年底这样的活动都得举行几次，一方面是对文化的宣传，另一方面是对乡镇文化建设的一个敦促。夏小雨是文联的副主席，这样的事少不了她。她上班以后才知道要去胡杨所在的镇上，当时她的心里就泛着快乐的涟漪，可是在同事面前她没有敢流露出来。作协的，书协的、美协的一共去了十八人。这样的活动年年都搞，所以对大家来说就是轻车熟路了，无非是去写写画画，留点墨宝，最后再写几篇报道总结一下。活动最重要的晚餐，美其名曰是以酒会友推进酒文化的发展，实际上就是酒场上的一场恶战。文友和领导们在酒场上打成一片，最后喝的人仰马翻，工作才算是圆满结束。

　　到了黑水镇，夏小雨才知道胡杨到市里开党代会去了。她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失落。她本来要给他发短信，可是她想给他个惊喜，可是他居然不在。到了下午五点多所有的工作都圆满结束了，陪她们的主要是一个副镇长和办公室主任。

　　晚饭定在黑水镇最好的酒楼—稻花香。夏小雨觉得酒楼的名字起的很好，这个镇是以水稻出名的，据说在过去这里产的大米还是朝廷的供米。夏小雨看到那三个字，真的好像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稻米，似乎嗅到了淡淡的稻花的清香。

　　等大家都坐定以后，夏小雨总觉得心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失落。她心里悄悄骂：哼，是党的代表重要呢，还是妇女代表重要呢?她还是忍不住给胡杨发了个短信：我今天送文化下乡，顺便把自己也送来了，现在在你的地盘上，谁做主？胡杨的短信很快就来了：我的地盘我做主，等我！

　　夏小雨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她从字里行间读出了胡杨的那分自信和霸气，甚至还有几分焦灼。夏小雨的心里偷偷笑了。

　　酒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夏小雨走了趟卫生间。她刚从卫生间出来，两手还很随意地在空中甩动的时候，她看到了胡杨，几乎在同时，胡杨看到了夏小雨。夏小雨心里涌动着一种巨大的喜悦甚至情不自禁地向胡杨走去，他看到胡杨一脸的灿烂，他们有一种相拥抱的冲动。刚到跟前，胡杨一下子站住了，大厅里的很多人都热情地和胡杨打招呼，夏小雨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胡杨和夏小雨就一起走过来，全桌人民都站起来了。胡杨和大家一一握手之后，胡杨就很自然地坐在夏小雨的身边了。这时，办公室主任就起哄：“胡书记，你的举动可是逃不出我的眼睛，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差点和夏主席拥抱。现在，我提条件，要么，你们就当着我们的面拥抱，把你的心愿了了，要么就罚酒四杯，你选择
。”这时，夏小雨有几分尴尬，她心里暗暗佩服办公室主任的洞察力。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倒是胡杨很洒脱地说：“小张啊，你还以后需不需要进步了，你为什么总是关注领导的隐私啊？以后你这样的同志我还敢重用吗？我本来是想抱一下夏主席的，可是看在没有抱上的份上，就减半罚上两杯好吗？另外我说明的一点是，我这两杯酒还要以儆效尤，希望你们其他的领导干部以我为诫再不能产生如此纯洁的想法，更不能有如此高雅的举动了。”其他干部都笑着说：“岂敢？岂敢？…..”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笑声一片，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

　　那一天，夏小雨穿了一件橘黄色的羊毛衫，下身是藏蓝色的羊绒短裙，外面是乳白色的羊绒半长大衣，内艳外素。她不是那种很窈窕的女人，可是看上去也山山水水浑然一体。胡杨是蓝色的套装，里面打着深蓝的条状领带，外面是黑色的半长的羊绒大衣，看上去很洒脱，尤其是他带着副茶色的眼镜，看上去有几分儒雅，又透着几分匪气。

　　平时夏小雨在酒场上，很能放得开自己，她觉得酒场就是她的舞台，在那里她的生命才发挥的淋漓尽致，所以酒场上夏小雨的张扬是谁都知道的。可是那天，她坐在胡杨的身边，她觉得很拘谨。胡杨倒是很放得开，他主动提出要招呼市上先进文化的代表。他说：“今天，和你们这些文人们坐在一起，感觉我们黑水镇的空气中都飘荡着文化的气息，酒杯里都洋溢着文字的芳香，饭菜中都飘着淡淡的墨香，这样的酒才是真正的文化酒。所以我今天代表黑水镇三万多父老乡亲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深深的感谢。我把一切感情都融在酒杯中，我就来打一庄吧！”夏小雨知道胡杨不胜酒力，可是她不好说。一个副镇长说：“胡书记，你要过庄，用啤酒过吧。”其他几个领导也附和着说。可是，胡杨不行，他说：“如今全国上下都在讲‘八荣八耻’，我们在酒场上也至少要讲‘四荣四耻’，今天，以喝酒为荣，以不喝酒为耻；以喝白酒为荣，以喝啤酒为耻；以自己喝为荣，以让别人代为耻；以喝醉为荣，为喝不醉为耻。如果同志们没有什么意见就掌声通过。”酒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胡杨就开始过庄了。

　　夏小雨知道胡杨的酒量超不过半斤，可是她没有办法劝阻。何况，书写和美协的那些人，夏小雨是知道的，酒量比饭量大，拳术比艺术高明，她怕胡杨不是对手。果然，胡杨几乎都输了。喝到一半的时候，胡杨的脸红红的，但是别人代酒，他坚决不行。夏小雨从来没有想到胡杨是如此的张扬和固执，尤其在酒场上可能无意识流露出了领导的豪气和霸气。夏小雨心里暗暗着急，也暗暗喜欢。她才知道她其实一直很欣赏胡杨的就是以智慧和才情做底子的这分霸气。尤其在酒场上她觉得更能领略到男人的风采。

　　很快，胡杨的一庄就过完了，最后一个是夏小雨。胡杨很温情地看着夏小雨说：“夏主席，刚才没有拥抱上，是我的遗憾。又自罚了两杯，还被镇上传为笑谈，在坐的都觉得我一定是个精神色狼，为了弥补我心灵上的缺憾，希望我能握握你的手再和你划拳好吗？”他的话说得随意而又坦然，在坐的人都鼓掌。夏小雨伸出来她的手。

　　胡杨的手宽厚而温暖，夏小雨的手小巧而冰凉，胡杨轻轻一握，夏小雨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温暖。夏小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一定要输，让胡杨少喝几杯，可是输了的依然是胡杨。夏小雨抢着喝了输酒。办公室主任笑着说：“我们胡书记有福气啊，有人抢着给代酒，看在夏主席会疼人的份上，我们就不追究了。”夏小雨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就假装听不见。她只是担心胡杨不要喝醉了。一方面是胡杨的工作忙，正是开党代会期间，喝醉了去开会不好。另外是怕胡杨喝醉了很难受，因为她知道醉酒的难受，所以她希望宁愿醉了的是自己。

　　胡杨过完了，他们便起哄让夏小雨过。夏小雨觉得推辞不了，她看了胡杨一眼，希望胡杨说点什么，可是透过他的镜片，他感觉到胡杨的眼里柔情弥漫，他感觉不到是鼓励还是反对。胡杨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夏小雨就开始划拳了，开始的时候，心里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喝醉，可是喝到最后，整个场面热闹非凡，夏小雨把酒当水一样的喝，几次胡杨抢着给她代，她自己一饮而尽了。烧酒把在坐的人一个个从社会的人还原成自然的人了，人都真实的一塌糊涂了。这也许就是就的最大的功绩了。在醉眼朦胧中夏小雨只看到胡杨那明朗而又睿智的额头了。

　　喝到最后，大家打成一片甚至抱成一团了，他们早就忘了什么四荣四耻了，男同志和女同志划拳，男的输了喝酒，女的输了可以不喝酒，但是要拥抱一下男同志，并且拥抱都是有标准有时间的。酒场上飞扬的何止是快乐。酒场结束以后，大家吆喝着去KTV唱歌，胡杨就把大家领到稻花香的五楼，到了那里，大家都醉的差不多了。夏小雨也觉得昏昏沉沉，眼前很模糊但是意识似乎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再不能喝了。大家都要让夏小雨唱首歌，她们知道夏小雨的歌唱的不错，她就点了一首郑源的《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其实她是有意把这首歌唱给胡杨的。自己也不知道唱的怎么样，唱到最后就被掌声淹没了。唱完之后夏小雨却看不到胡杨了。她忽然感觉到心里有一种揪心的失落的痛。

　　夏小雨走出来KTV包厢，看到胡杨一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抽烟，她就静静地站在胡杨的身边，她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感觉到她离胡杨是那么近，似乎能听到胡杨的心跳，可是透过淡淡的烟雾似乎又远隔着万水千山。胡杨看了她一眼，掐灭了烟，说：“小雨，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其他人你不必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说完，他就叫上司机，拥着夏小雨下了楼。

　　街头几乎没有行人了，凉风吹来，夏小雨感觉有些清醒了，除了稻花香，其他的农舍和店铺似乎都关门了。

　　一路上，夏小雨依偎在胡杨的臂弯里，她嗅到了胡杨那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她感觉到了他的心跳，她们没有说一句话。她就那样静静靠着他，心里涌动着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她闭上眼睛，心焦灼而又柔软，像烈日下的沙滩，每一粒沙子都传递着温暖的气息，又像泡在水中的海绵，每一个空隙都渗透着湿漉漉的温柔。她能感觉到一路上树木、村庄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能感觉到胡杨的胸膛温暖而又宽厚，她就一动都不想动，甚至是舍不得动一下，她希望剩下的日子就这样像水一样流淌，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胡杨的一只手轻轻握着夏小雨的另外一只手，她觉得她的手似乎就是一个疲惫的鸟儿找的了失落多年的温暖的巢。那分温柔通过她的指尖一点一点传递给她的每一个细胞，她感觉她的细胞都偏瘫了。她听到了她的灵魂在轻轻叹息，她听到了她的血液在血管里安静地流淌的声音。车子很快就到她所住的小区了。胡杨轻轻放开她的手说：“小雨，下车吧，到了。”车直接开不到夏小雨的楼下，胡杨就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就拥着夏小雨下了车。

　　整个小区一片黑暗，一路上夏小雨能够感觉到胡杨的呼吸。可是她却感觉脑袋里满满的似乎又是一片空白，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胡杨就那么拥着她。到了楼下，胡杨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说：“小雨，到了，你上去吧，我等到你的房间的灯亮了，我就会离开。”夏小雨想走，可是腿却不听使唤。她向左侧了下身子，在黑夜里他看到胡杨的脸，她轻轻偎依在他的胸前，他真真切切听到胡杨的心跳了，感觉到胡杨温热的气息从她的头顶穿过她的秀发一点一点消融了她，她感觉她的心脏在一阵一阵的抽动，一波一波温柔的疼痛掠过。他低下头，在黑暗中捕捉她冰凉而又灼热的唇，她感觉她的世界成了真空，什么都不存在了，她只是觉得她无法站立，胡杨双手紧紧抱着她，就那么辗转地，贪婪地，狂热地，疼痛地吻着她，她听到了她的血液狂奔的声音，她听到了她的细胞在幸福中爆破的声音，听到了她的神经在轻轻低吟……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杨松开了他的手，夏小雨转过身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胡杨从后面用劲抱了她一下，好像用整个生命去拥抱她，说：“小雨，我爱你，上去吧。”说完，胡杨就转身离开了。当胡杨的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的时候，夏小雨忽然感觉到生命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从未有过的荒凉和空旷就像黑夜一样包裹了她，内心有一种强烈的空洞与疼痛淹没了她，她忽然喊了一声：“胡杨—”就疯了一样向着胡杨离去的方向奔跑。后来她怎么摔倒了，她不记得了，她只是记得她摔倒的时候，胡杨冲过来，抱起了她，她在胡杨的怀抱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泪如雨下，再后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夏小雨的眼泪又来了。结婚十年了，有人把结婚七年称为是“七年之痒”，结婚十年呢，是不是就无关痛痒了？她和赵平多久了没有吻过，日子过的程式化简单化。每一天过得平淡而具体，没有了激情，疏远了温情，甚至不需要多少心情。她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了，这种灰头土脸的日子就一直到老了。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欲望丛生的时候了，再也不可能有激情燃烧的岁月了。昨夜没有想到，醉了以后的自己会是那么张扬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

　　其实，在别人的眼里，夏小雨是那种真正洒脱的女人。由于她的工作性质，她的朋友很多。很多女人把她视为知己，男人则把她视为哥们。她觉得女人只要不沾染爱情病毒，日子肯定过的轻松自如。所以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抗体很强的女人。她永远都不会沾上爱情病菌。可是她连自己都不相信，胡杨的出现彻底让她否定了自己。从一见面她就知道，她和胡杨之间不会有哥们的随意，绝对不会。

　　她不在乎她眼里的胡杨是什么，她很在乎在胡杨的面前她自己是什么，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女人，她能找到做女人的感觉。她心里一直默默叫他“猪头菌”，她知道这种病菌在她的身体内没有抗体，并且杀伤力很强，通过眼神就可以传播，而且一经发现就是晚期，几乎无药可医。她和赵平之间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更没有撕心裂肺地痛过。尤其有了孩子之后，似乎两个人把更多的感情都给了孩子，连吵架都是很奢侈的事了。如今生命中却突然多了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多了那么多不可抑制的冲动与牵绊，她在那种茫然的幸福中就那么一天天的沉沦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她觉得她可以拒绝胡杨，甚至有很多的理由，可是她唯独拒绝不了自己。

　　不知不觉，太阳在她的疼痛里抖落出一缕缕的光芒。她听到隔壁孩子和丈夫起床了，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了，他们来来去去洗漱的声响，孩子整理书包的声音。他们似乎忘了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直到临出门时，孩子才推开门说：“妈妈，你怎么还不起床啊？”她故作轻松地伸伸懒腰说：“妈妈今天休息，不用上班了。”她的工作本来就没有什么严格的时间观念，生活也没有条理，喝醉了就在家休息，孩子也习惯了。孩子便说：“妈妈再见”，说完孩子就和丈夫走出了家门。

　　这时，家里已经是满屋子的阳光了。她想倒杯水喝，可是稍微一动，膝盖便是锥心的痛。她给单位的领导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病了休息一天，领导心知肚明，故意说：“要不要过去看看你啊？”夏小雨就说：“不必了，让我休息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了。”

　　挂了电话之后，夏小雨给胡杨发了个短信：我也许骨折了，腿痛的动不成，这也许就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她知道很快胡杨的短信就会翩然而至，那些温暖的话语会给她疗伤。她静静躺着，心里默默想：如果我收到他的短信，我就一定忍着疼痛起来。

　　家里有些凌乱，凌乱的衣服，凌乱的书籍，凌乱的自己，她感觉自己崩溃了虚脱了。头昏，口干，胃里不舒服，腿疼，各种感觉加起来几乎把她吞噬了。也许一个人不醉酒永远都没有资格说难受，浑身没有一处舒服。她就那样昏昏沉沉躺着，期待短信的电子铃声唤醒她的寂寞。可是思绪纷纷扰扰一直到了十点钟，她依然没有收到他的短信。夏小雨以为手机的信号不好，一边一边翻看手机，信号都是满满的。

　　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下沉，他是不是没有收到她的短信？是不是正在开会？是不是不方便回信？是不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在她的脑袋里起起落落，一直到十点半她的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恐慌了。昨晚胡杨回去迟了总不会出什么事吧，平时不管工作多忙，只要她的短信去了，他再忙也回，甚至很多时候就回一个字：忙。他们之间已经习惯用短信交流了。她总觉得许多感觉可以用文字表达的未必能用语言表达。可是，今天是怎么了？何况他是知道的，她昨晚受伤了。

　　夏小雨挣扎着坐起来，鼓足勇气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她边按边想她该说什么，可是刚按了接听键，就听到了听筒里传来标准的普通话：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没有开机。那一刻，她忽然懵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从来不关机，何况他说过这部手机是他和她的专线，只要思念接通，心灵便有应答。他还戏谑说，这条线路是地球上最繁忙的情感线路。平时上班的时候，她工作闲，喜欢编辑各种短信，他很喜欢她的文字，把她的短信称之为“情绪垃圾”，其实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喜爱之情。

　　他的短信就简单了，一是他的工作忙，二是他不会绞尽脑汁想那些温情煽情的词汇了，有时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小妖精，你在干什么呢？”“小妖，想你了。”“猪猪，把自己喂胖些。”“魔鬼我感觉我放不下你了。”夏小雨就喜欢他的简单与真诚。

　　前段时间，夏小雨得了一场感冒，他的温情提示更是让夏小雨每天心里都盛着满满的温暖与感动。每天早晨她刚上班，他的短信就如期而至了：“小妖精，今天感觉好点了吗？按时吃药啊！”“感冒期间多喝开水，天凉了，多加衣服。”每天晚上她都是枕着他的温暖的话语她才安然入睡。她感觉他的文字就是纯天然的原生态的，可是带给她的却是入心入骨的熨贴与温暖。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她感觉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米阳光了，她已经不适应曾经黑暗的日子了。所以，夏小雨变了，她自己感觉到自己细微的变化了，她爱收拾自己了，也很宽容很随和了，尤其是对丈夫和孩子。也许心中有爱，没有什么不能包容。

　　在家里的时候，孩子做作业，丈夫写教案，她安安静静捧着书，很多时候书中读出的都是胡杨的语言，字里行间弥漫着胡杨的气息。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到家以后她的手机的铃声就是静音了。没有任何声响，可是她感觉处处都是胡杨的声响。

　　她的酒局少了，也很少有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了，因为只要她在外面，他的短信就一个接一个“少喝点，喝醉了明天没有人替你难受”，“你该回家了，有人很不放心”，“如果你喝醉了，我不会再理你了，你后果自负”……夏小雨看着那些文字，心里被幸福填的满满的，她忽然就感觉被人呵护是如此美好，她甚至不敢相信人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感觉。她就不愿喝了。回到家，就给他短信，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记得前几天，省作协来人，那个场面她感觉自己走不开，她喝多了。回到家就迷迷糊糊睡了，结果是胡杨的短信一个接一个，每条短信里都透出他的焦虑，他几乎一夜没有睡。到天亮的时候她醒来才发现，她一下子眼泪就来了。酒后的难受早就冷落在一边，她给他回了短信：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让你担心了，我错了。很快，胡杨的短信就来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你好自为之吧。她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他不再理她了。她的心里幸福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痛，他知道他为她牵挂了一夜。在他之前没有人如此牵挂她，在他之后也没有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给他短信：是什么原因让你彻夜不眠？是什么心结令你整夜不安？你的健康是我的心愿，你的忧伤涂抹在我的脸上。因为那段时间她知道胡杨的心脏不好。他的短信很快飞来：是多情让我丢了睡眠，是牵挂让我彻夜不安，你的快乐是我最大的忧虑，你的安全在我的心上。夏小雨感觉疼痛中温柔泛滥。她坐在床上像一个孩子一样，边哭边写短信，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是哪一缕风扯起了我不尽的忧伤？是哪一朵云洒落了一地的情殇？是哪一片落叶惊动了我亘古的寂寞？是谁的呵护淋湿了我多情的双眸？胡杨的短信很快就来了：是痴情的风扯起了你无尽的忧伤，是无辜的云洒落了一地的情殇，是酒友带走了你亘古的寂寞，是烧酒淋湿了你多情的双眸。一个早晨他们的短信飞来飞去，不知不觉时光走远了，他们之间的不快焕然冰释了。夏小雨的心里弥漫着淡淡的阳光的气味。

　　其实很多时候她回到家，丈夫早就睡着了。她不知道是丈夫不爱她，还是宽容她，她就是觉得丈夫的心里除了那些化学方程式，剩下的那点空间给了孩子，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她曾经怨过、哭过、可是后来她慢慢明白了，她想要的那分感觉，他不是不给而是没有，她也就想通了，打算心平气和送走每一个平淡如水的日子。
如今，胡杨似乎给了她另外一片天空，她的心游离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之外，感受着阳光的和煦和温暖，感受着飘雪落雨的温情与浪漫。所以她学会了心存感激地送走每一天，感激上苍让她遇到了胡杨，给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分情感。

　　可是，今天他为什么会关机呢？他是不是厌弃了这个在酒场上张扬而酒后疯狂的女人？是不是这分感情让他感觉心累？她甚至不敢多想，她就一边又一边的拨，眼泪止不住地流。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当这部手机关闭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为她关闭了，她心里弥漫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与荒凉。

　　是啊，自从认识了胡杨，他们就这样一里牵绊一路快乐走过，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胡杨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想到这里，她说不出的恐慌，她不敢再想了。

　　她挣扎着下了床，强忍着疼痛，很艰难地走到了卫生间。在镜子里她看到了粗服乱头的自己，憔悴的眼苍白的唇，她自己都不忍心多看了。她用冷水洗脸，想让自己清醒。泪水顺着手指肆意流。洗完脸之后，她又放了一盆热水，便开始清洗伤口。她先用水把受伤的地方浸湿，把长筒袜和血肉分离，有些结痂的地方重新渗出血迹，她开始强烈地心疼自己，她一边边问自己，如果有情，情为何物？如果有爱，爱会知晓？她感觉自己像是受伤的狼躲进茫茫无尽的原始森林自己添舐伤口。

　　清洗了之后，她在伤口上洒了些云南白药，找了些纱布包扎住。她知道最近是不能再穿裙子了。她找了条宽松的裤子穿上以后，她依然不甘心，就斜歪在沙发上很执着的按那一串串数字。她真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单无依。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多了。她知道她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忍着疼痛给丈夫和孩子做了点便饭，自己难受的连一滴水都喝不下去。她就睡下了。

　　过来一阵，丈夫和孩子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在楼道里响起。一进门，孩子便大声叫“妈妈—”，夏小雨不想说话，孩子边推开卧室门大声说：“你怎么还不起床啊？你是不是昨晚喝醉了？”夏小雨故作轻松说：“妈妈怎么能喝醉呢？你也不看看锅里的饭是谁做的，你们去吃吧，妈妈已经吃过了。”赵平始终没有踏进她的卧室一步。她听到了赵平和孩子说笑的声音，听到了电视的声音，她的眼泪又来了。她才忽然明白，她和丈夫之间早就没有了那分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了。是彼此越走越远了，还是就没有走近过？也许她的安宁与稳定的生活与他有关，她的幸福与痛苦与他没有关联了。就那样，夏小雨一边流泪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孩子与丈夫都走了。满屋子都是阳光，头痛己经减缓了，可是胃里却很难受，她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一天了没有吃东西了。她拿起手机依旧没有胡杨的任何信息。她没有勇气再拨了，她也不忍心再多想了，她感觉自己一点点自尊都没有了。可是心里全是关于胡杨的记忆，她知道不能再这样放任自己的记忆了，可是又管束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觉得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把她的心都撕扯成碎片了，也许幸福的极致就是破碎。她的情感就如一条静静流淌的河，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底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上周开市上的文代会，夏小雨喜欢在开会的时候发短信，她觉得这样最容易打发无聊的时光。她就给胡杨发短信：如果遇到你是一种错，我情愿一错再错；如果牵挂是一种折磨，我愿意时时刻刻承受这种折磨；如果在这个秋天你的笑容纯真的像个白痴，我为何不能在这个冬天快乐的像个傻瓜呢？胡杨的短信点破她的寂寞：小傻瓜，怎么会是错呢？是上苍看到我过得太苦了，让你来到我的身边给我的精神补钙，把你上辈子欠我的还给我。

　　夏小雨又写到：傻瓜，我知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先天缺钙，后天缺爱，给你补课，难度太大，你基础太差天赋不高，针对你的实际情况老师提三点要求：一是勤能补拙，二是学而不厌，三是温故知新，你能做到吗？幸福的时光就这样一寸一寸被拉长了。在他们的短信交流中，夏小雨甚至能够听到时间的脚步，能够触摸到季节的心跳。

　　夏小雨感觉到，胡杨尽管是搞乡镇工作的，可是文化素养很好，不亚于她一个整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他们之间的短信从来都是随情而写随心而发，有时调侃逗笑有时传递思念。前几天，胡杨的胃痛，夏小雨给开了个药方：温柔一钱，体贴二两，关爱三分，呵护四克，思念五斤，每天清晨空腹饮六杯，七天以后不治身亡的可能性就八九不离十了。过了两天，夏小雨喝酒之后胃里难受，胡杨也以牙还牙：一把温柔，二两关爱，三分轻柔，四圈慢拍，五两白酒，每日六次，七天一个疗程，八天之内醉上九次十日之后不治痊愈不妨一试。

　　想到这里，夏小雨的心又被泪水淹没了，她才知道在感情上自己已经离不开胡杨了。她下了床，煮了点小米稀饭，当小米饭的清香在空气中流散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真正懂得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是什么滋味了。她想起了曾经电话里她和胡杨的对话。胡杨说：“如果有来世，你做什么？”她俏皮地说：“我依然做女人，就做你的女人，折腾死你。”他傻傻地笑着说：“小妖精，如果有来世，我做小米，等你喝酒了之后，你就煮着喝了我，我是你的快乐伴侣。”夏小雨说：“如果我是你的女人，我就滴酒不沾了。”说到这里，他们都沉默了。他似乎能感觉到胡杨的眼里有忧伤滚动。而此刻，却忽然就没有了胡杨的信息了，她才知道胡杨想丢她是多么容易啊。

　　和胡杨的认识是几个月前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那一天赵平的班上有个学生家长请客，夏小雨是以家属的身份出现的，胡杨是以陪客的身份出现的。那天晚上，大家玩的很尽心。胡杨的大气与诙谐，夏小雨的洒脱与幽默，把整个场子搅得热热闹闹。倒是赵平做为班主任没有体现出他应有的位置。其实在酒场上滴酒不沾的人不可能成为焦点的。胡杨喝的不是很多，夏小雨喝的倒是不少。快到结束的时候，胡杨主动要了夏小雨的电话号码，这样的情况夏小雨经常遇到，到了第二天酒醒了就是过眼云烟了。所以酒桌上的快乐有时候很纯粹可是保质期也很短，甚至就那一个晚上。

　　等散场的时候，胡杨和夏小雨先下了楼，赵平和家长在后面说孩子的事。刚到楼门口，胡杨说：“夏主席，你稍停下，楼上温度高，在门口适应一下，小心感冒啊。”那一刻，夏小雨的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似乎有种温柔的浅浅的触动。她笑着说：“没有那么严重，我哪有那么娇贵呢？”正说着，赵平和家长也下来了。

　　那天晚上，胡杨自己开车去的，他执意要把赵平和夏小雨送到家。夏小雨看着胡杨一脸的真诚也不好拒绝。

　　第二天，夏小雨醒的很迟，她有睡懒觉的习惯，何况她的工作本来就没有严格的时间观念，所以她对时间很放任的。醒了以后她听到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孩子和丈夫已经走了。她懒洋洋的躺着，把前一天晚上酒场上的一些经典的片段又回放了一边，就开始起床了。正穿衣服的时候，手机短信悦耳的电子铃声响起了，夏小雨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轻轻一点，一行文字边扑入眼帘：起床了吗？昨晚喝了酒，今天胃里难受吗？一定要吃早点啊！胡杨。夏小雨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抬头一看，外面阳光灿烂。

　　夏小雨抱着手机把那些文字看了一边又一边，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好久了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看着“胡杨”这两个字，她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在见到这个名字之前，她到内蒙古额济纳旗采风的时候去看过胡杨林的。这个名字让她想到了那苍茫的额济纳，想到了美丽的胡杨林。这是个听得到生命拔节洋溢着勃勃生机的名字。她坐在床上浮想联翩，后来哑然失笑了。她感觉自己真是个可笑的女人，面对一个名字想了那么多。她简简单单回了几个字：你的名字很好，谢谢关心。

　　从那天起，她似乎每天都能收到他的短信，有时甚至几条。他的短信很平常，都是一些很家常的问候。夏小雨也就习惯了，偶然收不到，她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失落。

　　有一天，夏小雨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短信：有人很喜欢你，他想请你喝茶，我也觉得他挺不错的，就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你可不能拒绝他啊！夏小雨笑了，心里偷偷说，我也想拒绝了，可是心不答应啊。

　　那一天，他们坐在一家茶社，似乎就是多年的老朋友重逢的那分随意和自然。胡杨要了一杯龙井，夏小雨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又要了几瓶啤酒。他们谈文学，谈音乐，谈时事，唯独没有谈各自的生活。夏小雨说的少，胡杨说的多，他看过的书很多，似乎也很杂。尤其谈到音乐，他从古典音乐到流行音乐，似乎都很感兴趣。他告诉夏小雨，他很喜欢听歌，包括一些最时尚的歌曲，他都喜欢听。

　　他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手机里的歌曲放上，都是夏小雨特别喜欢的一些流行歌曲，夏下雨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如今社会，像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谁还知道乐坛上最走红的是哪些人最流行的是哪些歌呢。她们单位的一些同事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有一次有人就问她，周杰伦是个干什么的，尽管夏小雨不喜欢周杰伦，可是知不知道和喜不喜欢是两回事。夏小雨感觉胡杨的心态可是真年轻啊。他们就那么随意地说着，音乐在心里水一样的流淌，快乐在周围的空气里轻轻流散。啤酒几乎让胡杨喝了，他不让夏小雨多喝。夏小雨在他身边总时时感觉到被人呵护的那分温暖。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了。胡杨看了一下手机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那一夜，胡杨没有开车。他们很自然地走在街头，深秋的傍晚天有些凉了，夏小雨很自然地偎依在他身边，清风撕扯着她的秀发，她感觉自己拘谨的像个孩子，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一种温暖。

　　到了楼下，胡杨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上去吧，等你的灯亮了我就走。”那一夜，夏小雨是站在窗前看着胡杨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屋子里，丈夫的鼾声如雷。

　　从第二天，胡杨给她的短信里就叫她“小雨”“小猪”“小妖”……他称呼什么，夏小雨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和幸福，她似乎都能接受，一点也不别扭。这是她三十四岁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她有时也问自己：这是爱情的感觉吗？她又笑着骂自己：女人三十不谈爱啊，别多情了，可是她分明感觉到这分感情不知不觉改变着自己。

　　夏小雨很在乎自己，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都有了光泽，她知道爱情真的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有一天，丈夫无意中看了她一眼说：“你最近漂亮了。”她说：“是吗？你想知道原因吗？”丈夫又埋头看电视了。她忽然感觉自己怎么一天天背叛了原来的自己，可是她不知道哪一个自己活得更真实。

　　日子很快从秋天滑到了冬天，他们再没有见面，可是短信却成了生活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了。她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乎她的一点一滴。有时，他在电话那头给她放她喜欢的歌曲，他们都不说一句话，可是能够感觉到彼此的气息，能够读懂彼此的渴望。她感觉他真的就好像是这个秋天最美的一棵胡杨，暗淡了一路上所有的风光。

　　可是夏小雨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她完全没有防备自己，一场酒把自己的灵魂完全出卖了。想到这里，夏小雨感觉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她勉强喝了几口小米稀饭，那是她的酒伴侣，每次醉了之后别的都吃不下去。她就开始收拾房子，尽量不去想，腿依然很痛。
等到赵平快下班的时候，她简单洗了下，稍微化了下妆，她不想让赵平看出她的憔悴与苍白。便忍着疼痛给他们做饭。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孩子和丈夫说说笑笑。孩子说着学校里两个小朋友打架的事，讲的绘声绘色。丈夫也给孩子讲他的班上有个学生打架事件，他们似乎有了共同语言了，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夏小雨似乎又游离在他们的快乐之外了。她看着孩子纯真的眼，读着丈夫无欲无望的脸，是熟悉的心酸还是陌生的心痛她说不出来。她忽然想，如果这个家里没有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他们回来还依旧这样说说笑笑吗？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

　　“妈妈，你给我盛饭啊！”孩子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说：“让你爸爸去盛吧。”她怕自己走路的时候让丈夫看出来。吃完饭，她一直没有敢离开餐桌，孩子吵着要和她下跳棋，并抱怨她说：“妈妈，你都好几天没有陪我下跳棋了。”她就对孩子说：“你拿到餐桌上妈妈陪你。”她和孩子下了三盘，她心不在焉都输了，孩子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孩子从来没有赢过她啊。

　　孩子下赢跳棋之后就心安理得地做作业去了。等丈夫上自习走了，她才起来洗碗。干完了家务，她就心不在焉看电视，一直等到孩子睡了，她才上网。其实平时她的很多时间都是在网络上消磨的。她先登录上QQ，看看有没有留言，其实QQ她挂的时间多，聊天的时间少。又在几个文学论坛上看了自己的几篇文章别人给留的帖，自己也简单回了几个帖子，就登录邮箱。点开收件箱，她看到了三封新邮件，一封是文友的，一封是垃圾邮件，一封是胡杨的。那一刻，她的心剧烈地颤抖，她甚至不敢打开，胡杨没有给她发过邮件。只是有一次，胡杨想看她的一篇文章，她给发过邮件。

　　她看着新邮件，忽然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惧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恐慌，她颤抖的手点了一下鼠标，那些文字就如水一样从她的视线里流淌……

小雨：

　　好吗？昨晚我一夜无眠，今天我心痛依然。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懦弱。我为了我自己更多的是为了你我关了手机。我知道你会有一万个伤心的理由。可是，关了的是手机，关不了的是我切切的思念和时时刻刻的牵挂。

　　小雨，你的腿肯定受伤了，你一定到医院去看，你别责怪自己，真爱无罪，为爱情受的伤，上帝都会原谅的。你的伤口在腿上，我的伤口在心上。昨晚，当你疯狂地向我跑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拥有了整个世界。不管以后的岁月有多么暗淡，昨晚的记忆都会照亮我前行的路，我已经知足了。

　　小雨，你也许不知道，我的婚姻我没有向你提及过。这分婚姻让我感受到的就是失败和心痛，我从来没有尝到过爱与被爱的滋味。二十年了，我一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骂我就头皮发麻。以前我还斗争过，我也想过离开她。我也想过寻找我自己的幸福，可是，最后我改变不了别人，我也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活。面对生活我无能为力，我软弱，我甚至窝囊。你可能看到的是我最灿烂的一面。

　　前几年，我感觉孩子小，我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因为婚姻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所以婚姻中的这种伤害我不想让孩子承受，孩子没有理由为我们失败的婚姻买单。前年，孩子上高中了，我想我该为自己活了，可是她一辈子的吵闹却给自己吵了一身病。如今，她的生活基本自理，她不骂了，也不吵了，可是她在生活上却离不开我了。家总给我一种可怕的窒息的感觉。不瞒你说，我一踏进家门，内心的那分虚空和寂寞几乎要把我吞噬了。可是，我是她的丈夫，我有义务照顾她，尤其是她有病的时候，我没有理由离开她。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因为我知道在二十年的煎熬中，我心如死灰了。对婚姻对女人都不抱任何幻想了，可是没想到，我遇到了你。

　　你知道吗？你就是我暗淡无光的生命里一米新鲜的阳光，让我时时感觉到人世间也有天堂。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听到了我冰冻的心融化的声音，我提醒自己不能爱上。可是，你的智慧，你的聪颖，你的幽默，你的开朗，你的俏皮就让我情不自禁不能自持。很多时候，我试着拒绝你，可是我知道我拒绝不了自己。每时每刻我都想见你，可是我又怕见你。我觉得，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感觉你真的如夏日的一场小雨浸润着我干涸已久的心田。你点亮了我的生命，你点燃了我的激情，可是你也给了我绵绵不绝的思念的痛苦。我甚至想，一路上有你，不管多苦，我愿意承受。多少个日子我傻傻想，我想牵着你的小手，在风中徜徉，在阳光下漫步，可是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奢望啊。我告诉自己，人生有你，夫复何求？为了你，我要好好生活，可是我给不了你开始，我怎么又能输得起结果呢？我怕打扰的生活，我怕打破你的平静，可是昨晚我才明白我最终我还是深深地伤害了你。

　　小雨，这分感情，让我们都触摸到了彼此灵魂的温暖，可是我们却无力拥有。爱情很轻，轻得我们无力提及，爱情很重，重的我们无力承担。我们都有权利好好活着，可是我们却没有能力再做任何选择。我们有权利伤害自己，可是我们没有资格伤害孩子，你说对吗？对我来说，遇到你之前，我不懂爱情，遇到你之后，我深深懂得，有一种爱叫放手，爱到深处松松手，我们也许还能够收获满把的世俗的安稳。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心，转身也是一种深爱。

　　小雨，一定要注意伤口，不管今后我还要经历多少风雨，生命中有你活在我的心里就足矣。在附件里我给你点了你一首歌，希望你能喜欢。

　　小雨，让我再抱抱你，让我再说一声：小雨，爱你。吻你！为我保重自己。

　　夏小雨早就泣不成声了，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感觉这个世界一片虚无，点了一下附件，舒缓的音乐在房间里弥漫：

　　对不起，我的最爱

　　就是爱你总舍不得把手松开

　　离别情景多无奈

　　雨水划过那窗台

　　是盼望着你回来

　　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只想再抱你入怀

　　……

　　在忧伤的乐曲中，夏小雨又一次让自己的泪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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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欢迎新朋友！小说些得很有味道，看得出不是生手。我觉得前一部分更精彩些，后边节奏有点过于缓慢了，显得平了些。好像是西北的朋友呵？

脂砚

先提一下，明天细读~

问好新朋友！

小雨点

谢谢你的关注与鼓励，小雨点很感动，小说写的不多，平时写散文多些，希望田版主多多指教。我就是西北的，我经常读你的大作。我本来就在你的QQ好友里面了，所以就不用加了，呵呵！

小雨点

谢谢你的关注与鼓励，小雨点很感动，小说写的不多，平时写散文多些，希望田版主多多指教。我就是西北的，我经常读你的大作。我本来就在你的QQ好友里面了，所以就不用加了，呵呵！

田瞳

是吗?那我就知道了，怪不得文风这么熟悉，原来沙漠上有了雨点，呵呵。

脂砚

行云流水般的文字，一份痛痛的感情，松手才得解脱。。。。

敬一兵

标题有哲理。

小雨点

谢谢你的鼓励，希望多多指教，提前祝你春节愉快！

小雨点

谢谢你的关注，经常拜读你的大作，今后多多指教！

田瞳

精华!

葛瑞英

很纯熟的语言，学习，问好！

小雨点

祝你新春快乐，谢谢你的关注与鼓励，以后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