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真空中的李慕白

杨子4126 · 发表于 2007-2-18 16:39

真空中的李慕白
                     一
　　李慕白的父亲绝对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一个也叫李慕白的中国人在好莱坞打的惊天动地。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李慕白绝对没有要沾《藏龙卧虎》光的意思，他之所以叫李慕白，其实也是事出有因，谁让他姓李而且生在陇西呢？我们都知道李白的老家是陇西人，李慕白的父亲也知道，所以就给李慕白取了个李慕白。
　　李慕白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总爱给儿子取个李慕白李又白什么的。
　　李慕白长大后知道自己名字里的意思，也就很体贴父亲似的穿起了长衫，打扮得飘飘洒洒，他飘飘洒洒的样子很是惹起了几个学姐学妹的注意，所以李慕白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很得意的。
　　李慕白不写诗，也不喝酒。
　　李慕白参加工作以后，他那飘飘洒洒的样儿看起来就有些傻了。
　　正因为看起来有些傻，所以很有些女人谈论他。
　　一个男孩子招人谈论不知是不是福气。
　　李慕白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矿物化验，后来被分到了厂中心化验室，也算是专业对口。化验室是个女儿国，李慕白是女儿国里的稀有生物，所以要是不被人谈论才怪。
　　化验室里的女人百十多人，上班的时候人人穿着雪白的大褂儿，飘飘然施施然，有的文静有的疯狂，环肥燕瘦各领风骚，李慕白成天被这些女人包围着。
　　
　　徐瑛刚调来的时候，是个文文静静的人，——其实她本来就很文静，从小到大人们总说她是个文静的人。后来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开玩笑，说车间的某某人好说话，有求必应。大家都没往别处想，只有徐瑛一个人偷偷地笑。她们车间的大黄说：“看这小浪蹄子笑的，肯定没安好心，从实招来！”徐瑛说她没笑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谜语。大家追问她是什么样的谜语把她笑成这样，徐瑛死活不说，越发笑的历害，后来被一群女人压在桌上一顿咯吱，她才斯斯文文地说了谜面——正常男人。这谜语对于这些女人来说并不很难，等大家明白了谜底就更是恶狠狠地咯吱她，说徐瑛“黄”。车间里本来就有两个女人说话没遮没拦，大家管她们叫“双黄”，现在把徐瑛加上就成了三黄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有文化的“黄”女人凑在一起，从此化验室更是笑声不断了。
　　李慕白参加工作的时候徐瑛已经算是车间的老人了，虽然没当这个长那个长，在车间却有人缘儿，上班下班都有人围着她转，但多半时候徐瑛的话并不多，她通常只是当个忠实的听众，脸上时刻都挂着笑。这使得她看起来很迷人。
　　徐瑛可能算不上漂亮，但是眉清目朗，李慕白被她吸引那自然是很正常的，实际上很多男人见到她总要回头看她。
　　徐瑛是那种很引人的女人，所以李慕白上班还没一个月，就给他的同学报喜，说他的师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美人。他说他要争取在半年内把她搞掂。
　　徐瑛的办公桌就在李慕白对面，李慕白抬眼就能看见她，所以李慕白觉得半年时间是很充裕的，但实际上，每次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徐瑛被淹没了在人群里，所以李慕白半年内想搞掂她那真是痴心妄想。
　　所以李慕白觉得她与自己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李慕白觉得车间里的闲人是太多了。
　　车间里的闲人也真的是太多了
　　
　　说起车间里的闲人，三黄也许是其中最闲的。
　　大黄姓陈，论年纪并不是最大，甚至是三黄里年纪最小的，只是个子高而已，因为新婚未久余韵犹存，说话多不知忌讳，时常话没出口就把自己乐个够呛，脸皮薄点的女人跟她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臊得脸红脖子粗；二黄姓李，三十好几了，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好风月的，来到中心化验室这女人堆里是如鱼得水，言谈举止都透了些春情雨意。再加上小黄徐瑛，三个女人最低文化程度都是大专，这三人在车间里的势力可想而知。
　　上大学时学姐学妹们注意李慕白时先注意李慕白的长衫，上班后三黄最先注意的是李慕白的鼻子。那天徐瑛和大黄陈在标准室配样，二黄李没事可干在一边陪着聊天，李慕白给她们搭下手搞个计算什么的，三个女人你说我笑，中间李慕白出去了会儿，二黄李就问那两位：你们两个跟这么个小伙儿一块儿怎么就没有动心？大黄说呸，你以为我们象你人尽可夫？二黄就笑，说我倒不是人尽可夫，不过你看他的鼻子又直又楞，人都说男人的鼻子女人的嘴，看了他的鼻子就知道他的功夫行不行！三黄说再行也没你的嘴行！二黄说我的嘴怎么比得上小黄的嘴？你看徐瑛的嘴多性感！徐瑛说你们爱讨论哪就讨论哪去，我招你还是惹你了？三个女人一起笑，后来二黄就搂着她亲了一口，说我要是变成男人准娶你，你说你招我还是惹我了？
　　徐瑛后来注意看李慕白的鼻子，果然又高又挺，好像少数民族的鼻子似的，很引人注目。处得熟了，徐瑛就对李慕白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是外国人呢，从前有个外国人到中国来就取了个名字叫李慕华，你知道不？李慕白说你是不是指的是辽国的东丹王？徐瑛说你怎么知道的？李慕白就盯着她的眸子笑，说很少有女孩子喜欢历史的，但男孩子大多数喜欢。徐瑛喜欢他说自己是女孩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说她是女孩子了。
　　李慕白对她说，李氏是颛顼高阳氏之后，房分两支，一曰陇西房，一曰赵郡房，汉将军李广就是陇西房始祖，后来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也是这一房的，历代的文人才子，比如唐代的李白，明代的李梦阳都是陇西李氏。
　　李慕白对她说：我们那儿的李氏都是正统的李白子孙，李白的老家就在我们陇西，不信你可以去查书。我们陇西至今还有李白的衣冠墓。至于飞将军李广，他的墓在天水，以后要是有空我也要去祭拜。你去没有去过麦积山，要是有机会——我是说要是车间组织旅游咱们去那儿看看。
　　李慕白对她说我们在那儿是个大族，就好像李氏在中国是个大族一样，有许多掌权人物都出在我们族，不过我并不认识。要是有机会你去我们陇西玩，我带你上威远楼去，那座楼就在我们城中，登楼远眺，陇山渭水尽收眼底，很是好看。在我们那儿你会发现许多人跟我长得挺象，也这么玉树临风，也这么丰神秀雅，他们都跟我一样长着挺拔的鼻子，那就是我的族人。
　　李慕白对她说在我们那儿有许多好吃的，并且价廉物美。比如腊肉。我们那儿的腊肉用的是正宗甘南的荨麻猪，盐用的是正宗漳县的井盐，做出来香嫩可口，肥瘦相间，很是好吃。我们那儿民风极其淳朴，你随便走到哪个摊子前问价，戴着白帽的老板都会手起刀落斩下一块二两重的肉来，“你尝，你尝！”就那块肉就可以把你管饱了。以后我回家去，带点腊肉你尝！
　　李慕白很喜欢说他们家，一说起陇西的山山水水他就眉飞色舞意气飞扬，徐瑛就没有这种感觉。她也不是本地人，但她想不起家乡对自己留下了什么印象。对于她而言，家乡只是一个简单的易于联想的词汇而已。
　　那么我的徐姓呢？她问李慕白。
　　李慕白笑笑说；巧了，我也是前两天才查下的，你跟我是同一个族先呢，你们徐氏的族先也是颛顼高阳氏的后人，咱们同族同宗呢！
　　真的？徐瑛笑弯了眉毛。
　　真的，骗你就是——是什么都行！李慕白差点想说骗你就是你老公，可到底不敢。
　　好吧，那我就是你姐了！徐瑛就说。
　　两个人笑够了，徐瑛又低声问他：那，咱们车间主任姓的那个牛呢？
　　他？李慕白一脸鄙夷，笑着说：他的族先那可是更加大大有名，叫——牛魔王！
　　徐瑛大笑起来。
　　李慕白后来给同学写信再不写搞掂了，他说：我爱上一个女人了。
　　
　　厂中心化验室的主任姓牛，外号就叫做牛魔王，不过这外号只能在背后叫，还没有人敢当面叫的。他也就是三十来岁，精明能干。车间的女人都喜欢围着他，牛主任长牛主任短的，只徐瑛不围着他转，见着他就笑笑走开了。李慕白由此觉得徐瑛不但美丽，而且还是一个少有的有尊严的女人。
　　李慕白不喜欢牛主任，他不喜欢他是有原因的。
　　李慕白第一次独立带班的时候特别认真——每个大学生刚进工厂的时候都是认真的。——所以每一个数据都自己测一遍才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测出的品极率是丙级，这个结果与工人班长的结果是大不一样，李慕白把自己的结果又重新计算了一下，确认正确无误了才在报告单上签了名。第二天他和那个班长被叫进办公室。牛主任拿着那个报告单问：
　　这个样是谁做的？
　　我做的，怎么啦？
　　你做的？怎么这么低？
　　本来就这么低，我特意做了两遍都是这么低。
　　牛主任微微冷笑：本来就这么低？你才来几天。我们以前做的可都挺高，怎么你一做就低了？转身牛主任对那个当班班长说：他是新来的不会做，你可是老班长了，怎么连这个样都不会做？班长说：我们都做了和以前的是一样的，可是李技术员非要我们改，我们也是没办法！牛主任说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他来了才几天？
　　后来李慕白才明白这里面原来大有讲究。以这批矿为例，丙级矿与甲级矿的价差就达到三百来元，矿主进矿的时候已经与牛主任达成协议，由牛主任按甲级矿出具化验单，至于其中的内幕，李慕白就不得而知了。
　　李慕白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非常生气，忍不住就把牢骚话说给徐瑛听，徐瑛劝他说；我刚上班的时候想法和你差不多，可是现在早已经麻木了，这种事到处都有，谁能管得过来？李慕白说可你知道由此给咱们厂带来多大的损失？咱们厂一天用矿五六百吨，一天就要多掏十几万，一年就要三四千万冤枉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徐瑛就笑，说哪有你这么算账的？你以为这种情况别人就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到处都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听姐的话，还是改过来吧！
　　李慕白赌着气说谁愿改谁改去，反正我不改，
　　第二天牛主任把李慕白叫去，说我想我昨天的做法简单粗暴了一点儿，听说你对我很有意见？李慕白赌着气不吭声。牛主任就笑，说你的性格跟我挺象，我刚来的时候对这种事情也看不惯，可现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的时候你也得体谅一下领导的难处，领导不是傻子，你算的那笔帐他不会算？可你没替领导算一笔帐。咱们厂现在虽然效益还好，但是咱们的利润都上缴总公司了，咱拿什么发奖金?厂领导要是不给大家伙儿发奖金，那还不被大家伙骂死？奖金从哪来？还不是从各个车间身上刮？现在把品级适当地提高一些，咱们厂提留的钱就多一些，给大家办起事来就更方便一些，你说呢？
　　李慕白在甲级化验单上签了名。
　　牛主任就笑，说我知道你会明白的。有时间到我家来玩！
　　李慕白心想谁到你家去玩。
　　李慕白一直对牛主任印象好不起来。而且，也一直没学会圆滑。
　　
　　快到过年的时候，李慕白的父亲拎着十几斤腊肉来看李慕白。李慕白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希望父亲能给予支持。没想到父亲却着了急，对他说：不是你管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让你到家里去玩那是看得起你，你倒不识抬举了！李慕白说我就看不起他，看不起的人我连理都不愿理！把父亲气坏了，要不是看在李慕白长大了的份上非揍他一顿不可。李慕白只好答应过年的时候抽空到主任家去拜年。
　　李慕白把父亲拿来的腊肉用干净的食品袋包好，上班的时候带给徐瑛，说你尝尝我们家的腊肉!徐瑛就看着他笑着说你怎么也学会送礼了？李慕白说得了吧这哪叫送礼？我对我想送的人才送，要是不想送的人，人家问我要我还不给哩！指了指主任办公室对她说：那位，哼，我才不送呢！徐瑛就笑起来说你可真够刁的。这肉真香。
　　李慕白高高兴兴看着她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她的嘴唇很红，是那种天然的红艳不加一点儿人工色素，现在更是油汪汪涂了层油脂，鲜艳中透着那么点儿肉感。李慕白觉得自己脸红心跳，很想把自己的嘴贴上去。
　　大年三十晚上，李慕白跟单身楼的几个哥们儿打了一通宵麻将，天亮后才记起父亲的嘱咐——他还不知牛主任家住哪儿呢。李慕白想了想就给徐瑛打电话，天南海北地说了半天，才问她今天去不去主任家拜年。徐瑛在电话那头好一阵才迟迟疑疑地说：不用了吧！
　　李慕白很高兴，说你怎么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不想去给那个牛魔王拜什么年，想起他就恶心！喂，你家住哪儿，我给你拜年去！
　　徐瑛说:：算了吧！你又没真心来。
　　李慕白抑着心跳说我怎么没有真心想去？你那儿是我唯一想去的地方。
　　你别撒谎了！徐瑛挂了电话。
　　李慕白再接再厉地又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我没撒谎，你那儿真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我去接你，咱们出来玩！我真的喜欢你！
　　徐瑛啪地挂了电话。李慕白再打过去。告诉我你家在哪？徐瑛说你烦不烦啊你，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李慕白说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徐瑛在那边笑起来，说你小心我老公收拾你！
　　你你你什么！
　　紧跟着，李慕白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谁的电话打这么半天？徐瑛说一个小孩的！又一会儿，徐瑛啪地挂了电话。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李慕白只听一个字儿就知道他是谁，天，牛魔王，牛魔王竟会是徐瑛的老公？
　　
　　这个春节是李慕白过的最惨淡的一个春节，徐瑛的电话摧毁了他的生活。李慕白认定自己是个大傻瓜，跟人家处了半年，竟不知道人家早已罗敷有夫！李慕白啊李慕白，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你竟从来没想着问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你每天见到她的那一刻脑子里都是浑浑沌沌的，竟然，竟然从来没想到她会是有老公的！是的，她怎么会没老公呢，那么出色的人，要是没有一连的人追才怪！
　　而且，她多大了？糟糕，怎么竟然自己连她的年龄也没有注意过。让我算算，她比我高，天，她竟然整整比我高了十届，也就是说，她差不多比自己大了十岁！
　　李慕白，你真是个傻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李慕白在床上躺了七天，每天就只喝一瓶酒，都喝傻了，同宿舍的仁兄把他送进了医院。后来车间里的许多人来看他，牛主任来了，徐瑛也来了，大黄二黄也来了。大黄说，你真把自己当成诗仙了哇！大家都笑起来，李慕白也虚虚弱弱地笑。
　　只有徐瑛没有笑。
　　                   二
　　李慕白跟大黄搞到一起了。象做贼似的，隔三岔五地两个人偷偷找个地方幽会。大黄觉得紧张刺激，李慕白呢，李慕白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忘记徐瑛对他的羞辱。静下心来的时候，李慕白总是听到徐瑛对他说：“我是有老公的，小心我老公收拾你！”这时候，李慕白就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慕白想可能全世界，最起码是全车间都会把他当笑话讲。
　　与大黄搞到一起很简单。那一段时间李慕白迷上了麻将，大黄陈也是个麻将篓子，听到麻将的哗啦声就跟掉了魂似的。三缺一，李慕白就把大黄叫去了。打完麻将已经深更半夜了，大黄就宿在了这儿。
　　就这么简单！
　　以前李慕白总觉得半年可以搞掂徐瑛，现在不到一晚上就搞掂了大黄陈，所以李慕白很有成就感。
　　李慕白知道大黄陈有老公，但是丝毫都没有不道德感，甚至他还到大黄家去，跟大黄的老公天南地北地侃的很来劲儿。大黄的老公对大黄说：你们车间的这个小伙儿风趣幽默，以后你多带他到咱家来玩玩！
　　倒是大黄有些不好意思。
　　大黄比李慕白大四岁。李慕白不知道怎么净跟比自己大的女人来往。
　　甚至，有时候，就在车间里，李慕白也会找地方和大黄偷一偷，比如在标准室或配样室里，要是只有大黄一个人，他们立刻就抱做一团。外面人来人往，他们非常激动地在这种最危险地地方偷欢作乐。大多数的时候大黄趴在桌角手里都拿个烧杯什么的假装滴定，李慕白就站在她后面把手放在她肩上。
　　在车间里做这种事是最刺激的，不能尽兴的是不能够痛痛快快地叫喊。
　　所以后来他们很少在车间做了，
　　
　　李慕白没有刻意掩饰他跟大黄的关系，尽管大黄一而再地告诫他，他还是跟她旁若无人地说笑打闹，你掐他一把他捏你一下，有时候别人在场他们也闹。二黄李就说他们恨不得把两个身子拼成一个，但大家伙儿好像都没怎么疑心他们。这种事么，你越偷偷摸摸越惹人怀疑，你大大方方的好像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李慕白跟大黄陈肆无忌惮地打闹玩笑的时候，徐瑛也跟着大家伙一块笑，李慕白看到她笑就闹得更凶。
　　这天大黄陈去标准室配样，李慕白也跟着去了，二黄李本来也在那里，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儿抽身便走。大黄陈说你还没做完走什么，二黄李说还是你们两个做吧！故意就把“做”字咬的很重，笑着给他们关上了门，又探头进来说你们好好的做啊！把大黄陈气的拿着个烧杯就摔了过去，二黄李早拉上门跑了。烧杯摔到地上自然就碎了，大黄陈拿着笤帚扫地，刚把腰弯下去就觉得李慕白贴了上来。
　　二黄李笑着对徐瑛说，你去标准室看看去，大黄跟李慕白正在做呢！徐瑛说做什么呢？二黄李就笑，说你说做什么，做样呢呗！大家伙儿都望着徐瑛笑，徐瑛说做样就做样呗，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又说错什么了？二黄说你没说错什么，谁说你说错什么了？徐瑛说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净拿我开涮！说着就起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走到标准室的时候略略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没人，把耳朵贴在门上，立时就听到了大黄抑制不住的低笑声，象一团头发，柔柔地一直塞进她心里。徐瑛觉得脸通地一下红起来，腿软得一步也挪不动。天，他们竟真的在这里“做”起来了？
　　李慕白把大黄陈压在桌子上，从后面摸她胸前双峰，大黄陈一面如醉如痴一面时刻警惕。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响声，一直向门口走来，大黄陈连忙推起李慕白，李慕白说没事的，有人路过这儿！可声音到门口就不见了，显然那人停了下来。李慕白起身整好衣服，大黄陈手里拿着烧杯做出正在工作的样儿，李慕白打开门，发现徐瑛站在门口狠狠地瞪着他，脸色绯红。李慕白看她一眼，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徐瑛走进标准室，大黄正一个人拿着烧杯摇啊晃的，见她进来大黄叫了声徐姐，说这个样我怎么一直配不好呢？徐瑛说谁知道你怎么配这么久呢？大黄陈脸色通红，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李慕白回到自己办公室，心里隐隐地非常快乐，现在，可以跟徐瑛正面真刀真枪地干了，他可以跟徐瑛大声吵一顿，可以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大闹一场，然后呢，他可以很潇洒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他耻辱的地方。从过年到现在，他跟徐瑛还没正式说过一句话呢，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有很多人在场。但那不算是说话，至少在李慕白心里那不算说话！
　　徐瑛进来了。李慕白听到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李慕白抬头冲她笑笑。李慕白的牙齿很白。李慕白的笑容很好看。可是徐瑛不看他，徐瑛头都不抬地走进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乒乒乓乓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好象很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为什么会生气？
　　是啊，李慕白又笑了，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徐瑛停住手，想了想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徐瑛说不错我是生气了，你们闹的也太出格了！你多年轻多有前程，你怎么也该为你自己想想吧！
　　李慕白说我怎么闹是我的事，你生什么气呢？
　　徐瑛又不说话。是啊，这个年轻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跟自己同一个办公室，他死他活都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徐瑛低着头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全塞进抽屉里去。
　　你怎么想我没关系，她听到对面的李慕白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牛主任是你老公？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结了婚？徐瑛说：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啊，难道我逢人就说牛怀玉是我老公？你没听我说也该听别人说过啊！
　　李慕白说所以我是个傻瓜，所以我在你面前总说你老公的坏话，所以我在大年初一给你打电话……你看，我有多傻？
　　徐瑛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才知道你傻呀！
　　李慕白盯着她的笑容，天眩地转。
　　
　　徐瑛心里犹豫着是不是把李慕白跟大黄陈的事儿告诉他的丈夫，后来决定还是不说的好，免得丈夫宣扬的尽人皆知。不但不说，有一段时间她还在丈夫面前一个劲儿地说大黄的好话，说大黄陈技术突出人缘又好，后来她的丈夫就提拔大黄陈当了班长。当了班长的大黄每天得带班作业，跟李慕白见面的时间就少了。
　　大黄陈正跟李慕白如胶似漆，这一下哪受得了？她到李慕白的单身宿舍里去过几次，无奈每次李慕白那里都有人，好容易等到没人了，李慕白却是意兴阑珊，提不起精神，与他在一起非但没有了偷情的快乐，连跟老公在一起也比不上，把大黄气的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问李慕白，李慕白说你烦不烦哪你！你也不想想你是有老公的，你老缠着我小心你老公知道了！大黄陈说我老公知道怕什么，你原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老公？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李慕白说真受不了你，咱们这是在偷情呢，偷你懂不懂？哪有你这么张扬的！大黄陈气的摔门就走。
　　后来有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谣言四起了，都说李慕白跟徐瑛怎么怎么的了，起初还是偷偷的传，后来就传进了牛主任的耳朵里。牛主任当然对老婆深信不疑，问徐瑛是怎么回事儿，徐瑛说这些人啊，我不就是跟李慕白中午吃了顿饭么，怎么这种难听话都出来了？牛主任就笑着说就是真可笑！牛主任跟徐瑛从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两人就订了情。上大学的时候很有几个人追过徐瑛，其中不乏比牛主任出众的，徐瑛却是不为所动，牛主任不相信老婆难道相信那些谣言？
　　然而谣言毕竟是谣言，三个人都说街头有老虎就真的可能有老虎。牛主任后来就给老婆把工作调动了一下，让老婆去质量检验处负责化验工作。
　　徐瑛调动工作以后，李慕白也象是调动工作了一样，成天往质量检验处跑，勤务兵一样帮着徐瑛打水扫地擦桌子。徐瑛说你别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了，咱们车间那么多女孩你不去献殷勤，到我这个老太太这儿干什么？李慕白说我怕我一对她们献殷勤她们就被提拔成班长倒班去了！徐瑛就变了脸色，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相好的去倒班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一生气李慕白就笑，很醉心地盯着她的脸看。
　　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了，徐瑛对自己说，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然而想是这么想，看到李慕白痴迷的样儿，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狠话来。
　　何况，在她心里，也许还暗暗为此高兴呢！
　　
　　徐瑛调动的事使李慕白很快活，虽然他从此不能跟徐瑛相对着坐着办公了。可是这无疑说明他已经在他们夫妻间造成了影响，多好哇！李慕白越来越不喜欢牛主任，这个家伙，他竟然会是徐瑛的老公！他凭什么是徐瑛的老公呢，你看他说话的那样儿，李慕白一见他指手划脚的样儿就烦，并且他也相信用不了多久徐瑛也会厌烦他的！
　　李慕白总想跟他对着干一场，然而牛主任仿佛是故意让着他似的，总是不给他机会。车间里开会的时候李慕白故意在他面前装着睡着了，而且还故意发出鼾声，旁边的人去推他，牛主任却说：“算了，年轻人嗑睡多是正常的！”办公室的卫生一团糟糕，牛主任进来时皱了皱眉，却不训他，而是骂现在跟李慕白一个办公室的二黄李，说你怎么这么懒?车间发奖金，李慕白总比别人多拿那么几块，有人对此很有意见，牛主任却总说这是照顾人才。李慕白想跟他发火却总没有机会。
　　后来，有关徐瑛跟李慕白之间的谣言自然而然地平息了，大家见到李慕白跟在徐瑛后面跑来跑去都笑，说看这两个小家伙！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负责化验成品的丁班拿着化验单让二黄签字，恰好二黄没有在，就放在二黄的办公桌上，李慕白拿过来看了，就问丁班长：“怎么最近的品位这么低？”丁班长说我也不知道，测了几次都这么低。李慕白偶然心动，自己动手测量了一下果真不高。李慕白就到送样室去，把几种样都拿了一些测了测，心里就有了底儿，后来他对徐瑛说，咱们化验室出鬼了，有一部分样本很高，一部分很低，有人故意把这些样分别让咱们测。徐瑛说真有这样的事？回家就对丈夫说了。那几天牛主任准备去外地开会，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徐瑛盘腿坐在床上跟儿子玩。听了徐瑛的话牛主任就停了手，有些恶狠狠地说：这小子！关他什么事？
　　怎么了？
　　那批货是去年来咱家的王老板要的，厂长也同意按二等品给他了，不做低怎么办？
　　徐瑛说一等品就是一等品，二等品就是二等品，哪能把一等品当二等品卖？
　　牛主任就笑着摇头说你不懂的！搁了一会儿，牛主任走过来揽过妻子，说：我本末想跟李慕白谈谈的，现在没有时间了，你找他谈谈吧！——他既然肯把这话给你说，肯定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件事先让他别乱说。
　　徐瑛说工作上的事儿还是你去跟他讲！牛主任就冷笑了一下，说：你不跟他谈工作只谈恋爱？徐瑛一下子就从床上站起来，说牛怀玉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只跟他谈恋爱了？你信那些谣言就跟我说，藏这些小心眼儿干什么？她一硬牛主任就软了，牛主任就不吭声了，自己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到了晚上与徐瑛温存的时候牛主任说：
　　还是你跟李慕白把话谈一谈吧，别让他逢人乱讲。我也是没办法的，你知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你是吃了还是拿了？
　　牛主任不吭声。隔了一会儿，徐瑛对他说，你就不怕我跟李慕白谈恋爱了？
　　
　　你是要跟我约会还是想让你老公把我收拾一顿？李慕白盯着徐瑛说。
　　徐瑛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告诉你我老公出差了你还不信。要是你实在不信咱就换个地方！
　　李慕白说我怎么不信你？我知道牛魔王会让你跟我谈的！
　　徐瑛的话令李慕白很兴奋。是的，他已经抓往牛魔王的把柄了，牛魔王已经放下尊严要徐瑛向他求请了，这是个胜利。他要的就是胜利。他终究会取得胜利的。李慕白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找衣服，他想找一身合适的西装可能会比较好看一些，结果找来找去总是不满意，不是颜色太深就是式样不好看，后来他找出了一件上学的时候穿的长衫就把它穿上了，这套长衫令他看起来有飘然出尘的感觉。
　　李慕白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大黄陈。自从李慕白不跟大黄陈好了以后大黄陈跟她老公关系非常的好，大黄陈到单身楼打麻将都带着老公。李慕白看到大黄陈的时候大黄陈正挎着丈夫的胳膊。她的丈夫很高大很壮，胳膊比大黄陈的大腿还粗，李慕白想嫁了这么个男人还四处偷情真是犯贱！大黄陈也看到了李慕白，李慕白的长衫令她眼前一亮，你去相亲还是偷情去？她问李慕白。李慕白说我相亲还是偷情关你什么事儿？大黄陈的老公就伸手跟他握了一握，说你怎么好长时间没上我家玩了？李慕白说我很忙实在抱歉。说这话的时候李慕白笑了一下。
　　李慕白与大黄陈的丈夫握过了手，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听到大黄陈说：小心牛魔王把你吃了！李慕白说我浑身骨头他啃不动的。说着回过头，发现大黄陈的眼里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李慕白冲她笑笑拐过弯去。
　　李慕白穿着长衫找到徐瑛家，徐瑛已经把孩子打发走了，她决定好好跟李慕白谈谈，谈什么呢？难道她对李慕白说：“你放过我老公吧?”难道她对李慕白说你不要喜欢我了？这两种话她都说不出口。她给李慕白开了门，笑着看李慕白的长衫，说你怎么穿了件这个？李慕白进了门，四处看看，说你老公真的不在吗？
　　我还骗你吗？
　　我不是说你骗我。我是说你老公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也不怕你引狼入室？
　　徐瑛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李慕白就坐在她对面，双手托腮看着她。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李慕白说我在想我要是这儿的男主人该多好，我会一天到晚这么看着你！
　　傻话！徐瑛说，并且羞红了脸。两个人就不再吭声了，徐瑛低着头坐着，李慕白坐在她的对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徐瑛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可是又舍不得打破这种寂静，这种寂静让她有久违了的感觉，很久没有男人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打破这种寂静的是电话。电话就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现在它不合适宜地响了，徐瑛接过电话。电话是她儿子打来的，说他和姥爷买了烧鸡，问妈妈是不是去吃饭。徐瑛侧过身去接电话，声音温温柔柔地对儿子说她就不去了。放下电话，发现李慕白盯着那部电话正在笑。李慕白说：“当初你就在这部电话上对我说你有老公的？”
　　…………
　　“听到那句话我差点死了！”
　　徐瑛坐直身子，不，她不能让这种谈话再继续下去。我——我叫你来是有事情——
　　“我知道！”李慕白懒洋洋地说，“我知道是为了那个牛魔王。”
　　你不能这么说我的丈夫！徐瑛说：他是我丈夫，我不求你尊重他，但起码你不能污辱他！
　　“正因为他是你丈夫我才想污辱他！”
　　徐瑛有些恼怒地盯着李慕白，这个大男孩，他那么懒洋洋地坐在她前面，她应该生气，她应该让他马上滚蛋。可是徐瑛却生不了气，盯了他一会儿，她自己先泄了气，她说：好吧，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你也不会在意我的想法！
　　“你是什么想法呢？”
　　我？——徐瑛张嘴结舌，是啊，她是什么想法呢？
　　“我可不可以告诉你的想法？”李慕白对徐瑛说：“能不能告诉你我爱你？我已经告诉你一次了，我还想再告诉你！你让我说多少次都没关系！我爱你！我不管你有没有丈夫，我不管你的丈夫是谁，我只想对你说，嫁给我吧！我带你远走高飞，我带你上天涯海角，我可能没有钱，但是我爱你！他牛魔王能给你什么，他只能给你来历不明的金钱。而我呢，我的钱也许不多，但我的钱每一分每一角都清清白白！”
　　徐瑛一直张着嘴，这个男人，这个穿长衫的男人，他一定疯了，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疯子！
　　李慕白来到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着，他的手很热，他的嘴很湿。徐瑛猛地清醒了，她缩回自己的手，她对李慕白很大声音地说：“滚，你给我滚！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你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
　　李慕白站起来。李慕白向门口走去。李慕白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李慕白转过身来。李慕白一下子抱往了身后的这个女人，并且很快把自己的脸贴到了她的脸上。知道吗？我爱你！他的胳膊很有力，徐瑛被他有力地抱着，起初是惊慌的，后来却有一种激情油然地在她心中涌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李慕白苍白的脸，盯着李慕白红红的眼睛，她说你不要，咱们是不对的！她的声音很轻，后来却全部听不到了，因为李慕白已经把她的嘴堵上了。这个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的。李慕白吻着这个女人，泪水一滴滴地落到她的脸上。徐瑛被他的泪水燃烧起，她也不知不觉想哭。
　　这个时候！
　　李慕白和徐瑛滚倒在沙发上。
　　李慕白和徐瑛谁也不愿意分开。
　　李慕白后来亲吻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眼睛，亲吻着她的鼻子，亲吻着她的脖颈，亲吻着她的手指。徐瑛躺在他的怀里，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的手插在李慕白浓密的头发里。只愿意这一刻永远继续下去。
　　这个时候！
　　“嫁给我好吗？”李慕白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徐瑛被这一声惊醒了。
　　不，不要！
　　李慕白看着她，站起身来。
　　你不要走！徐瑛迫切地拉住了他，自己投到他的怀里，主动吻着他。你不要走。牛怀玉他不知道的。咱们今天晚上……
　　“不！”李慕白说：“我不想跟你偷情！我只想你嫁给我！”
　　
　　李慕白走在秋天的夜里，身上的长衫飘飘洒洒。他谢决了徐瑛的挽留。他不只想做徐瑛的情人，他更想做徐瑛的丈夫。要是徐瑛不让他当她的丈夫，他绝不做她的情人！
　　很少有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在那种时候。但李慕白做到了，所以李慕白觉得自己很快乐。
　　李慕白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李慕白觉得徐瑛很好笑，徐瑛被情欲燃烧的样子很好笑。他想起了大黄，一晚上搞掂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李慕白不希望徐瑛也是那个样子——她怎么也是这种样子？
　　李慕白走在秋天的夜里，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秋天的夜晚凉嗖嗖的，有树叶飘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李慕白忽然被人一棒子打倒了，他甚至连想笑一笑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倒了下去。
　　
　                         　三
　　李慕白走了。李慕白离开这座城市走了。李慕白说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一个人去流浪。李慕白是被捡垃圾的人发现的，捡垃圾的人第二天发现他时他已经醒了，头上到处都是血，可是却还在一个人咧着嘴笑。
　　捡垃圾的人以为他是个傻子。
　　失恋中的女人很容易失去理智。大黄陈对丈夫坦白了一切，所以李慕白就暗中遭到了袭击。大黄陈的丈夫选择了暗中袭击的形式，说明他并不象个绅士，也很少有人在这种事上能够绅士的了。听说李慕白没有死，夫妻两个去医院看他，假装什么事也没有。李慕白冲着他们两个笑，后来李慕白把手伸给了大黄陈的丈夫，说：“对不起！”大黄和她的丈夫就脸红起来，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说什么我们不懂。李慕白说不懂也没关系。
　　两个人看着他，象看一个傻子。
　　徐瑛也来看他了，躲躲闪闪的站在人后面。李慕白对她说：“这两天的足球赛你看了没有，可惜我没看到，到底哪支臭脚赢了？”徐瑛有些哀怨地瞅着他。徐瑛有些苍白，很有些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等头上的伤一好，李慕白就走了。
　　
　　很久以后的一天，徐瑛和他的丈夫去九寨沟旅游。那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是厂里的副厂长了，并且据说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转成正职。
　　牛怀玉春风得意。
　　徐瑛却是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是有些忧郁，有些心事，这也是丈夫带她到九寨沟来的原因。九寨沟果真名不虚传，蓝天碧水着实令徐瑛兴奋过一阵，但兴奋过后心里却只剩下了空虚。
　　回来的时候她就对丈夫说要转到陇西去，丈夫仿佛不经意间说，那个李什么白的小孩我记得是陇西人对不对？徐瑛就假装诧异地问哪个？我只记得李白是陇西人！丈夫笑起来，她看着丈夫，一动不动。
　　李慕白走后她托人打听过他，她当然希望听到他的好消息。先是听说他到北京去了，可是工作很不好，工业化学分析这个专业在北京不很吃得开。后来又听说他好像应聘到一家私人工厂干了一段时间，但不多久那个工厂也黄了。再以后徐瑛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说到底，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什么关系也没有！
　　陇西到了，他们在十字街头看到了威远楼，有二三十米高吧，雕梁画栋，有几个老人很悠闲地坐在楼洞里纳凉。登楼远眺，陇山渭水尽收眼底很是好看。陇西的小伙儿一个个都象他那么玉树临风，他们跟他一样都有着挺拔的鼻子，徐瑛知道那都是他的族人。陇西有许多好吃的，并且价廉物美，比如说腊肉吧，他们用的是正宗甘南的荨麻猪和漳县的井盐，肥瘦相间香嫩可口。你随便走到哪个摊位前问价，戴着白帽子的老板都会手起刀落，斩下一块二两多重的肉来。“你尝你尝”，只这块肉就把你管饱……
　　这就是陇西！
　　徐瑛下了车，和丈夫在街头吃着一块钱一碗的汤面，吃着香嫩可口的腊肉，闻着陇西城的三轮车突突的尾气，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忽然落下泪来。泪光里，李慕白穿着那件长长的长衫，飘飘洒洒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李慕白有些瘦，长衫在他身上宽宽大大，徐瑛想不通这么瘦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劲儿抱她。他的头发又黑又密，长长地把眼睛都遮住了。徐瑛看不到他的眼睛，她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还象以前一样灼热。她只看到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象过去一样挺拔。李慕白走在陇西的街上。很多年前，李白的族先们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都很剽悍，他们都有着混和着北方少数民族的瘦削的脸，他们都有着那挺拔耸立的鼻子。李慕白走在陇西的街头，目不邪视。
　　李慕白绝对不会想到，坐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吃面的女人就是她吧！
　　徐瑛低下头喝面汤，一滴眼泪掉进了汤里。后来她抬起头来，李慕白已经不见了。是的，她怎么这么巧就看到他了呢？那不会是他，不会是他！她看到了陇西，看到了威远楼，可是真的看到他了吗？
　　徐瑛有些茫然。她的丈夫用手拿着一块腊驴肉正吃的香，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2005年8月17日第二稿
　　
　　后记：这里只是借用了陇西这个地名，实际上李白的祖籍是古代的陇西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甘肃秦安县，离现在的陇西县还有一定的距离。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杨子4126 · 发表于 2007-2-18 16:39

这是一篇旧作了，我不知道到底写的怎么样。

田瞳 · 发表于 2007-2-18 19:46

请先排好版，还有首发声明。

脂砚 · 发表于 2007-2-19 14:12

先排好版吧，便于阅读！

问好朋友，春节快乐！

蓝色的小木屋 · 发表于 2007-2-19 14:25

排好版，看一下有关规定。问新年好！

程相崧 · 发表于 2007-2-19 18:45

本篇首发于http://wenxue.ft77.com/yckj/go.a ... В肷骷悠┥鳌�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原创] 真空中的李慕白

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