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土房子里的老头

冯羽之

　　　　　土房子里的老头

    　　被收割回来的玉米个子和棉花杆堆积在那条干净的路上，白白的一层路面在阳光下掩藏了它的土黄色，路尽头的一围蓝砖墙院传来孩童稚嫩的笑声。铃声刚过，扎着马尾辫的孩子从校门口那已脱落了晴蓝色油漆的大门里跑出来，踩在光亮的路面上，在一只木栅栏下停下来，转而又跑到了一间土胚墙的房子内，那里已经被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闺女儿围满了，她们扯住来早的小闺女儿的衣角往里面张望，有的看到了一包五颜六色的豆粒儿大小的糖果，有的看见了几只能随风旋转的小风车……大都是些小玩意儿，整整一盘架子车上摆满了她们喜爱的小玩意儿，那些在课间撒欢儿一样的跑到这里来的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娃娃们就是被那好玩好吃的东西引诱着，在短短的课间十分钟里也要从口袋里翻出一毛两毛的硬币来换取自己眼馋的棒棒糖，或者几个玻璃珠。

    　　站在她们中间的是一个胡子邋遢的老头，他正忙着从那满车盘的稀罕物里拿出一两样来，递到一只白嫩的小手里面。得到的孩子高兴的拍着手在一群娃娃里成了一个中心，几个娃娃围着她东看看西看看，说些好听的话希望能玩一会儿小风车，或分到一颗糖果。有玩意儿的在院子或那条通往小学的路上相互追逐着，像一群在地上张着翅膀的小鸡儿。父母没有给几毛零钱的则继续围在老头身旁眼巴巴的望着他和那一车盘的小玩意儿，许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些场景还竟觉得那时的老头像圣诞老人。老头站在那土胚房子里，阴暗的屋子里只有那满满一层小玩意儿在娃娃的眼里是鲜亮的，她们有的会每隔一个课堂就来看一次那些糖果和小风车，她们已经把这些当成自己的小伙伴了。

    　　铃声再次响起，她们慌忙从老头的身边散开，一溜烟儿跑到校园里去。这间土房子孤零零的搭建在路边上，离校园不到三十米，在那所小学上过学的娃娃都知道这间土房子，那里是她们的小天堂。这间孤立的院子后隔着一条土路的院子是老头的家，老头不跟家人一起住，他一个人专营这些小玩意儿，他的三个儿子似乎对他爱理不理的，我当时觉得他跟路对面的那一家几乎没有什么亲缘，我想那或许是老头邋遢的缘故，他打扮跟一个要饭的差不多，一件绛红色的毛衣被他穿成了泥灰色，不露布身了。但那对襟的毛衣还没有完全遮盖住他的身体，大冷的冬天还经常能见他的脖子下被冷风抓疼的红了一块的胸膛。

    　　我也会光顾老头的土房子，他有一个游戏叫做抓阄儿，按照他的规矩只要你能从一个蓝色布袋里抓出四个以上的同色的玻璃球，你就能得到一份小东西，抓出同色的越多得到的东西越值钱，小东西大概有棒棒糖、裹了糖衣的花生米、小饼干和玩具枪，如果你不想要那指定的奖品也可以换成其他的的，但要跟奖品的价钱相等。我爱玩这个游戏，一毛钱可以抓一次，从七个蓝色玻璃球和七个红色玻璃球里摸出七个球，第一次我摸出了四个红球得到了一只棒棒糖。玩了几次后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佯装不信那布袋里真有七个颜色一样的玻璃球，就要他把布袋给我检查，我摸出来那十四个球来看，果真是有。接着我连续摸了两次都摸出了同样颜色的七个玻璃球，一次全是蓝色，一次全是红色。一共得到了价值一块钱的小东西。第三次老头不让我摸了，说今天他还有事儿要关门。他不知道我检查完那玻璃球后把相同颜色的球分别放在了布袋的两个角里，他没看出来，要是他让我继续摸下去的话，我想那天我可能把他那满车盘的小东西都摸走完。他耍赖了，我的小把戏也就不能玩了。那时老头用他生意人直溜溜的眼睛望着我从容不迫的摸出七个颜色一样的玻璃球，好像发现了一个他永远不能相信的世界，他一把儿收起了那只藏着秘密玩意儿的蓝色布袋，我还以为他发现了那个小把戏，我俩都在心虚的当儿结束了这个游戏。等下一次我再去玩那个游戏的时候他已不允许我碰那只布袋了。

    　　那条校园旁边的街道是小学生玩耍的乐园，我们在大年级的哥哥的领导下玩排排坐的游戏，忽然一声老师来了，我们就赶紧跑到教室里去，等着老师包着一叠作业本来，一群孩子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在讲台下，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简单的汉字。那个时候我上了三年级，开始学计算了。三年级的教科书里有算盘的一章，老师说我们如今已经不用学算盘了，那是过时的东西。几年后我稍微懂事些才知道那时老师其实是不会用算盘才这样说，我跟老祖宗的这件本事就这样断了联系，其实我那年还会背诵一些简单的口诀呢，但现在只知道三下五去二、二一添作五了，而这里藏着的智慧我还弄不清楚。当时教我们算术的是位民办教师，通过关系到小学当了老师，记得我开学前几次交作业都是认真工整的写却没有得小红花，而随意的乱写的一次作业竟得到了小红花。

    　　夏天到了，要吃冰糕了。老头用木板钉了一个木箱子卖冰糕。学校门口也有人推着洋车上的木箱子叫卖，我就不愿意跑远路去老头那买冰糕吃。一次我从老头那土房子经过，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卖小玩意儿了，改在他路对面的家的堂屋里卖。我推了一下没有上锁的屋门没有推开，紧接着老头边开门边紧腰带问我干什么，我说要卖冰糕，老头说没有了就把我赶了出来。我瞥见一群小闺女儿在那堂屋里还吃着冰糕。小学里按常规会放麦忙假期，因为麦子熟了老师也要收麦、打场。记得那个假期一辆公安巨的车在夜色里停在了小学门口，一间教室里亮着灯光，我们小伙伴几个打算去校园玩被人拦了下来，带大沿帽子的叔叔说不让进校园，我们在门口看见村里的几个婆婶带着几个小闺女儿神情严肃的进了校园。第二天老头不见了，在之后的时间里乃至今天我也没有见过老头了，我隐约听说了那天村里几个婆婶向公安局高了一状，说她们的闺女解手的地方痒。老头的几个儿子也被传唤过，但他们起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们早就不认这个爹了。

    　　老头的土房子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人光顾了，几年后它坍塌成一片泥。这些我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也随着那土房子碾成了泥，到现在我想起来还后怕，该有多少小闺女儿会碰上吃老头的冰糕的那个黑陷阱啊。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冯羽之

　　　　　　　土房子里的老头

       　　 被收割回来的玉米个子和棉花杆堆积在那条干净的路上，白白的一层路面在阳光下掩藏了它的土黄色，路尽头的一围蓝砖墙院传来孩童稚嫩的笑声。铃声刚过，扎着马尾辫的孩子从校门口那已脱落了晴蓝色油漆的大门里跑出来，踩在光亮的路面上，在一只木栅栏下停下来，转而又跑到了一间土胚墙的房子内，那里已经被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闺女儿围满了，她们扯住来早的小闺女儿的衣角往里面张望，有的看到了一包五颜六色的豆粒儿大小的糖果，有的看见了几只能随风旋转的小风车……大都是些小玩意儿，整整一盘架子车上摆满了她们喜爱的小玩意儿，那些在课间撒欢儿一样的跑到这里来的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娃娃们就是被那好玩好吃的东西引诱着，在短短的课间十分钟里也要从口袋里翻出一毛两毛的硬币来换取自己眼馋的棒棒糖，或者几个玻璃珠。

        　　站在她们中间的是一个胡子邋遢的老头，他正忙着从那满车盘的稀罕物里拿出一两样来，递到一只白嫩的小手里面。得到的孩子高兴的拍着手在一群娃娃里成了一个中心，几个娃娃围着她东看看西看看，说些好听的话希望能玩一会儿小风车，或分到一颗糖果。有玩意儿的在院子或那条通往小学的路上相互追逐着，像一群在地上张着翅膀的小鸡儿。父母没有给几毛零钱的则继续围在老头身旁眼巴巴的望着他和那一车盘的小玩意儿，许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些场景还竟觉得那时的老头像圣诞老人。老头站在那土胚房子里，阴暗的屋子里只有那满满一层小玩意儿在娃娃的眼里是鲜亮的，她们有的会每隔一个课堂就来看一次那些糖果和小风车，她们已经把这些当成自己的小伙伴了。

        　　铃声再次响起，她们慌忙从老头的身边散开，一溜烟儿跑到校园里去。这间土房子孤零零的搭建在路边上，离校园不到三十米，在那所小学上过学的娃娃都知道这间土房子，那里是她们的小天堂。这间孤立的院子后隔着一条土路的院子是老头的家，老头不跟家人一起住，他一个人专营这些小玩意儿，他的三个儿子似乎对他爱理不理的，我当时觉得他跟路对面的那一家几乎没有什么亲缘，我想那或许是老头邋遢的缘故，他打扮跟一个要饭的差不多，一件绛红色的毛衣被他穿成了泥灰色，不露布身了。但那对襟的毛衣还没有完全遮盖住他的身体，大冷的冬天还经常能见他的脖子下被冷风抓疼的红了一块的胸膛。

        　　我也会光顾老头的土房子，他有一个游戏叫做抓阄儿，按照他的规矩只要你能从一个蓝色布袋里抓出四个以上的同色的玻璃球，你就能得到一份小东西，抓出同色的越多得到的东西越值钱，小东西大概有棒棒糖、裹了糖衣的花生米、小饼干和玩具枪，如果你不想要那指定的奖品也可以换成其他的的，但要跟奖品的价钱相等。我爱玩这个游戏，一毛钱可以抓一次，从七个蓝色玻璃球和七个红色玻璃球里摸出七个球，第一次我摸出了四个红球得到了一只棒棒糖。玩了几次后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佯装不信那布袋里真有七个颜色一样的玻璃球，就要他把布袋给我检查，我摸出来那十四个球来看，果真是有。接着我连续摸了两次都摸出了同样颜色的七个玻璃球，一次全是蓝色，一次全是红色。一共得到了价值一块钱的小东西。第三次老头不让我摸了，说今天他还有事儿要关门。他不知道我检查完那玻璃球后把相同颜色的球分别放在了布袋的两个角里，他没看出来，要是他让我继续摸下去的话，我想那天我可能把他那满车盘的小东西都摸走完。他耍赖了，我的小把戏也就不能玩了。那时老头用他生意人直溜溜的眼睛望着我从容不迫的摸出七个颜色一样的玻璃球，好像发现了一个他永远不能相信的世界，他一把儿收起了那只藏着秘密玩意儿的蓝色布袋，我还以为他发现了那个小把戏，我俩都在心虚的当儿结束了这个游戏。等下一次我再去玩那个游戏的时候他已不允许我碰那只布袋了。

        　　那条校园旁边的街道是小学生玩耍的乐园，我们在大年级的哥哥的领导下玩排排坐的游戏，忽然一声老师来了，我们就赶紧跑到教室里去，等着老师包着一叠作业本来，一群孩子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在讲台下，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简单的汉字。那个时候我上了三年级，开始学计算了。三年级的教科书里有算盘的一章，老师说我们如今已经不用学算盘了，那是过时的东西。几年后我稍微懂事些才知道那时老师其实是不会用算盘才这样说，我跟老祖宗的这件本事就这样断了联系，其实我那年还会背诵一些简单的口诀呢，但现在只知道三下五去二、二一添作五了，而这里藏着的智慧我还弄不清楚。当时教我们算术的是位民办教师，通过关系到小学当了老师，记得我开学前几次交作业都是认真工整的写却没有得小红花，而随意的乱写的一次作业竟得到了小红花。

       　　 夏天到了，要吃冰糕了。老头用木板钉了一个木箱子卖冰糕。学校门口也有人推着洋车上的木箱子叫卖，我就不愿意跑远路去老头那买冰糕吃。一次我从老头那土房子经过，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卖小玩意儿了，改在他路对面的家的堂屋里卖。我推了一下没有上锁的屋门没有推开，紧接着老头边开门边紧腰带问我干什么，我说要卖冰糕，老头说没有了就把我赶了出来。我瞥见一群小闺女儿在那堂屋里还吃着冰糕。小学里按常规会放麦忙假期，因为麦子熟了老师也要收麦、打场。记得那个假期一辆公安巨的车在夜色里停在了小学门口，一间教室里亮着灯光，我们小伙伴几个打算去校园玩被人拦了下来，带大沿帽子的叔叔说不让进校园，我们在门口看见村里的几个婆婶带着几个小闺女儿神情严肃的进了校园。第二天老头不见了，在之后的时间里乃至今天我也没有见过老头了，我隐约听说了那天村里几个婆婶向公安局高了一状，说她们的闺女解手的地方痒。老头的几个儿子也被传唤过，但他们起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们早就不认这个爹了。

        　　老头的土房子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人光顾了，几年后它坍塌成一片泥。这些我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也随着那土房子碾成了泥，到现在我想起来还后怕，该有多少小闺女儿会碰上吃老头的冰糕的那个黑陷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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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

文笔不错，只是排版不符合要求哦！

冯羽之

我这里的电脑排不成,不好用,有帮忙的我要多谢谢了啊.问好叶柄.最好也把下面发重的也删除了啊.

南来之风

这个老头子，有不轨行为啊。

程相崧

不错的文章，我帮你排好了版面．

程相崧

已经帮你编辑好．

田瞳

通过儿时的生活片断，塑造了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民间老人的形象。文笔不错，作品有生活气息。

冯羽之

最初由 程相崧 发表
已经帮你编辑好．

谢谢程兄，多交流。过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