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快感

默涵父

　　老余是个老实人，老实，就是不花哨，本份，比如，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等等。

　　正是因为老实，老余41岁了，还是个正科。

　　老余行武出身，用他的话说，是扛过枪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确切一点说，是89年冬，老余离开了部队，也就是转业到了地方。老余转业的单位是一个文化部门。文化的概念很广阔，包罗万象。但老余文化程度并不太高，只上过初中。好在部队是所大学校，是熔炉，经过多年的锤练，倒也能写写画画，比如公文，比如领导讲话，其水平在其他同行看来，都是可圈可点。

　　老余在办公室工作。办公室的工作很杂，吃喝拉撒，无所不管。从科员干起，接着是副科，再接着是正科，再接着，再接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会发展到哪种田地了。副处？已经没啥意思了。和他一起到地方的战友，以及和他一起进单位的同事，都已经是正处，快的，也有混到副厅的。

　　但是他还是主任科员。在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干了十多年。
是水平问题吗。不是，谁都知道，老余是单位里的一枝笔。原因是，原因是老余能写。每年的总结是他的，单位的经验是他的，领导讲话是他的，凡属公文，无不经过他手。老余不知送走了几任局长了，历任局长，都曾对老作过很高的评价。几任局长都说，几任局长经常在大会小会上，面带微笑或神情严肃地对全局人员说，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水平，这就叫水平，在机关不会写能行，当然不行，你们谁有老余能写会写，你们都应该向老余同志学习啊。

　　开始，老余听了还算高兴，不过渐渐地，老余就高兴不起来了。原因是，原因是那些不会写的人，却一个个地走到了他的前面。为什么呢，老余不知道，老余不知道经常受领导表扬受领导器重的人为什么会提不起来。老余把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他的文字材料上了，至于为官之道，老余没研究过。
　　
　　前不久，老余上北京出了趟差，利用这个机会，他又回到他从前的当兵的那个地方转了转。那个地方原先叫白石桥路，现存改名叫白颐路了。为什么改，什么时候改的，老余不知道，没人通知过他。自然，原先路上的很多设施也都改了。比如公厕。

　　他记得有一个地方曾经有座公厕，按理，他对那个地方相当熟悉，因为当年他在北京的时候，他曾光临过那里。但是这次，转着转着，却转迷了，因为他找不到那座公厕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真的急了。而且是急得不行，在这之前，他喝了很多的水，老余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喝水。平时在办公室，有事没事，一天下来，他能喝十多杯水。水经过肠胃蠕动，就会化作排泄物，再通过尿道排出。这是自然规律。医书上说，有了尿，不能憋着，弄不好，就会得病，如膀胱炎，或前列腺炎。老余看过书，他知道如果因为一泡尿而得了膀胱炎或前列腺炎，是划不来的。所以，老余从来不憋尿，有屁就放，有尿就尿吗。

　　但是这次不同了，这次是在北京，而北京没有他熟悉的厕所了。北京的变化真大啊，大得连公厕都找不到了。

　　他开始四处找厕所。

　　在找厕所的时候，他一直夹着腿走路，这让他这个曾经在部队受过正规训练过的老兵很没有面子，什么抬头挺胸收腹两眼目视前方之类的队列条令此刻一下子就失去了意义。在老余的记忆中，他好象从来没有憋着尿搞过队列训练。但如果真在训练时出现了尿急现象，打个报告就行了。报告，上厕所。班长就会说，五分钟，快去快回。或者说，再坚持一会儿，就休息了。一会儿，是可以坚持的，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老余在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一处写有WC字样的地方。老余高兴坏了，就像解放前我地下工作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组织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扑到对方温暖的怀里。但是，正当他要扑向对方怀里的时候，从入口处传来一声呵斥，你，干嘛呢！

　　老余这才注意到那个窗口，并看见了窗口里面有一个女孩儿。老余说，上厕所上厕所。女孩儿说知道你上厕所，你要是上人民大会堂我才不问你呢。老余说那是那是。老余说急了，得赶快解决。女孩儿用手指指了旁边，说，看看。老余就赶忙朝她指的方向去看，一看，收费五角，才知道是要钱的。不禁就尴尬一下。赶忙去包里掏钱，找了半天，没有零钱。随手拿出一张100的，说没有零钱，找吧。女孩儿的脸一下就拉长了。女孩把钱扬手扔给了老余，说，显摆不是？你以为这里是王府井？老余就更加不好意思了，老余说，同志同志，你看看你看看，说着不自觉地往下身瞅了一眼。这回女孩由长脸改成是红脸了，女孩红着脸，一脸恼怒的样子，说，同志？谁跟你同志？青天白日里，你想耍流氓不成？老余一下子蔫了，老余嗫嚅着，说，老余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老余知道，再说下去的话，膀胱就要爆炸了，这个时候，老余的嘴唇已经发青了。

　　老余夹着个包，别着个腿，弯着个腰，像只受伤的狼，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厕所。

　　满大街都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车来车往，但满大街上，老余再没有找到第二个厕所。老余想，这些人咋就不上厕所呢？


　　半个小时后，在一个花坛的台子上，人们发现，一个40来岁的男子，背对着大街上的行人，欣赏着坛子里盛开的月季花。

　　这个人就是老余。此刻他所在的位置，距刚才的那个厕所并没多远，如果那个在厕所收费的女孩稍加注意的话，她一定能看到坐在坛子上的老余。但她看不到的是，此刻在老余的脚下，有一摊湿湿的水的痕迹。当然，他的裤子上也有，只是时间长了，水份已随着充足的阳光，一点点的蒸发到空气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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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让人感叹的人和事儿.注意排版.这次帮你排好了，注意如果原创首发请加原创声明．

田瞳

欢迎新朋友，问好河南老乡。
这篇小说挺有意思，乍看时，前边的介绍与后边讲的故事似乎脱节，但细一琢磨，其实是一脉相承，如此一个窝囊人，怎么能升得了官呢？当然，小说还是显得简单了点。

雪落梅花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欢迎新朋友，问好河南老乡。
这篇小说挺有意思，乍看时，前边的介绍与后边讲的故事似乎脱节，但细一琢磨，其实是一脉相承，如此一个窝囊人，怎么能升得了官呢？当然，小说还是显得简单了点。

支持

脂砚

支持田瞳老师说法，同时标题似乎也不大妥，换成《老余》怎样？《快感》的话，前半篇多余，同时就应加上一段关于顺畅解决问题的“快感”的文字。

问好朋友！

默涵父

谢谢诸位老师。小小说而已。
名字，用老余，其实很合适。但我却套用了一个俗气的名字：快感。
没有更多的意思。我只是深得，人活着，千万不要被尿鳖着。哪怕当不了官，发不财。
您们的热情让我感动。再谢。

叶柄

呵呵，欢迎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