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 生 漂 喜

何振业

<br /><br />一部不问你哭不哭，只问你愤不愤的中篇问情小说——
“漂”为方言，“漂”是何意？“喜”自何来？——
                       一
   
   
    　　人们常说：“六月的天，慈禧的脸。”也真是的，一大早太阳还红彤彤的，不及半个钟头天空就阴麻麻下起雨来了。今天这雨不象前几天那场雨雷响震地的--今天是淅淅沥沥绵绵密密。象是春雨骤临，又仿佛秋雨返归，怎么不象是六月天的雨。有人感叹说：“这世道变了，天雨也变啦。”
　　    “这世道变了，天雨也变啦。”这凉话出自一张豁牙的嘴--当秋仁老汉背操手路过玉香家大门口的时候，故意拔高声调丢下这么一句话。让坐在大门门槛上纳鞋底的玉香姑娘“拣住”了，她好伤心地咀嚼了一阵子。然后就停止了双手穿针引线的动作，默默沉想了一会儿，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隔壁屋顶大嗽叭送过来“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这样一曲情歌，当然还从墙头上翻过来向山家娶亲闹新房人们的嘻嘻哈哈声。是啊，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李玉香才隐隐感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后悔，她后悔不该老是听她妈的话，后悔自己没有主见，明明心爱大梁哥，但她还是不能表明心迹。正因为这样，她伤害了大梁哥的苦心，并且彻底埋葬了他的心，埋葬了他为她耗尽心血的生命。
　　    李玉香心烦意乱，此刻她再也坐不住了。从门槛上站起来，低头跑进了正屋堂前，随手提起了一个竹篮子，将瓮盖上的白 馍馍及几张冥钞，全拾掇进篮里。她妈正在里屋炕上打羊线毛衣，听到堂屋动静，发声问道：“玉香，你干哈哩？”玉香一声不吭。她妈就穿鞋下地出来，看见玉香一脸愠怒，知道她是受了刺激，于是伸手就要夺过竹篮。大声说道：“好你个死心眼！他大梁人已经死了，现在跟咱家无牵无挂，你还去他坟上干什么？教外人说你的闲话。”玉香猛不防高声说道：“我不怕！我对不起大梁哥，是我害死了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我要上坟给他赔罪。哪怕死在坟头我也心甘情愿，你不要管我！”玉香说着，猛地从她妈手里夺过篮子，转身跑出了院子，空头冒着淅淅沥沥细雨跑出了大门。她一边跑，一边泪水涌流，泪水和雨水在她那白皙的脸上交混涌流着，头发湿了，全身衣服也湿了……她妈在后边追赶着，“玉香！玉香！……”叫个不停。雨照样绵绵密密地下着……
　　    雨照样绵绵密密地下着。石碣村静悄悄的气氛被玉香妈的喊叫声给打破了。好奇心的人们走出院门冒雨张望。当然，隔壁向山家闹喜事的人们最先听到她们母女俩的争吵声，纷纷拥出大门外，手搭遮篷儿张望雨雾中她们娘儿俩急匆匆奔跑的身影--人们究竟不知她家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有人猜测议论，甚至有人出口骂道：“活该让她家出乱子，大梁后生硬是给气憋死了……”
　　    天阴似井，雨如织网。村庄不再安宁，田野感受到惊悸。庄稼旺苗啜饮天赐浮汁，自然受到了脚步声与喊叫声的震动，就连田埂的蒿草、荆蔓，还有稀疏地立在村外的几株歪脖柳也诧异了。雨是一时半刻停不下来的，地上早已是滑溜溜带光的了。石碣村四围的远近山峰--或高或低的山峦，或青翠或墨绿的草坡，全都笼罩在一片天罗地网般的雨丝中，显得朦朦胧胧。鸟无飞影，兔无疾身，一条不死的蛇藏在洞穴中--那是一条白花老蛇，泡在冷水阴湿中，喘不过气来。这条蛇，它也等待着雨霁天晴、丽日高照……
　　    玉香提着篮子拚命地跑着，险些滑倒。她自顾跑着，不管天阴地雨，或许忘记了天在下雨，娘在后追。今天是怎么啦？谁都说不清；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提着竹篮子，一头闯进雨幕中的时候，心头只有一个意念：我要去给那死而不眠的大梁哥诉罪诉苦，向他赔情债！我对不住他，我这辈子对不住他。我好想念他呀，有时候半夜醒来，想到的只有他，而我竟然气死了他……就这样玉香边跑边想着，跑过小龙河的石搭桥时，她的脑子里，又闪出了她跟大梁上小学时的一幕情景--
　　    那时候她七岁，他九岁；她二年级，他五年级。当时石碣村入学念书的同学少，公社不给派老师。于是石碣村的七八个孩子都是到三里外的邻村上学，每天早出晚归。当然每天七八个孩子们都相跟着一起行动。有一年下大雨，小龙河暴涨了。雨过天晴，七八个小娃放学回村路过小龙河--小龙河当时并无石桥，只有大人们用两根箍筒粗的木棒相并搭成过河桥。那天洪水高涨，刚好把木桥淹没。几个胆大的同学脱鞋小心翼翼地过去了，只剩下玉香一个人望着洪水发呆，眼看着其他同学在对岸，她却不敢迈步。女孩儿毕竟胆小啊！对岸有调皮同学挑逗喊话：“玉香，哭呀！哭呀！过不了河，回不了家，玉香要喂狼呀！”旁边同学哈哈笑起来。又有一位比她小一岁的小家伙原地蹦跳着激叫道：“玉香是个胆小鬼！”玉香眼巴巴地望着对岸，不敢下桥，蓦然低下头来，小手捂住双眼，呜呜哭起来。
　　    “咋能这样？”对岸同学群骚动了，一个憨头憨脑、粗粗壮壮的大同学将手中的鞋扔在岸上，弯腰捋了捋卷起的裤管，然后慢慢踩着水中的木棒过来了。他就是陆大梁。
　　    “玉香小妹，我来背你吧。”陆大梁在玉香面前蹲下了身子；玉香止住了哭声，惊奇地看了看他宽宽的后背，又抬泪眼望了望对面同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俯身抱住了大梁的肩膀。就这样，大梁起身慢慢地把玉香背过了小龙河。
　　    自那以后，小玉香打心眼里佩服陆大梁，常常用一种感激的眼光望着他。大梁平时不爱多说话，尤其见了女孩儿更是无话可说。这是一种性格使然，当然还有穷乡僻壤之地大人们极深的封建意识影响。这些且是闲话。
　　    想不到自那以后，在调皮的同学们之间流传开了一首“绝妙”的打油诗：
                　　　　 那一年，下大雨。
                　　　　 小龙河，涨如煮。
                　　　　 玉香妹子小不点，
                　　　　 不敢过桥哭呜呜；
                　　　　 陆大梁，真勇敢，
               　　　　  天生一个憨嘟嘟。
                 　　　　背起玉香当哥哥，
                　　　　 放下妹子无话语。
                 　　　　雨过了，天晴了，
                　　　　 妹妹哥哥傻乎乎。
　　    好长一段时间，调皮的同学们在村子里游唱这首歌，有时到学校也唱。好象是有些大人们在背后撺掇，又好象不是。不过，自从听到这首歌以后，玉香却怎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一次，一帮同学边唱边走进玉香家大门，被玉香妈轰走以后，玉香妈逼着问这是咋回事的时候，玉香才把那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妈告诉她说：“以后少跟随男孩子来往，免得教人说闲话。”其实那个时候，玉香还不到十岁，她能懂什么呢？
　　    不梁也不懂什么！连游唱的小同学也不懂什么，但是他们却好象吃了蜜一般地游唱个没完……
　　    玉香继续跑着，她妈在后面继续追着。跑过石桥，跨过沙岸，玉香就顺着长满藤草的山坡小路往上跑着，竟然没有滑下来。没有多长时间，玉香就爬上了绿油油的小山丘，继续向着黑驼山迷迷蒙蒙的半山腰跑去--她象是发疯一般地奔跑着，从未回头，也不顾她妈在后边嘶哑地唤叫。她妈已经在后边摔成个泥人了，但玉香仍然朝着黑驼山方向跑着。也许，这是石碣村自古以来从未发生的事，也许这样的事已经演过多次。
　　    玉香一口作气跑上了黑驼山半山腰，她远远就看见了风雨中陆大梁那白花破烂的灵幡。跑过去，抱住墓碑，“大梁哥，我来看你来了。”说罢，放声大哭起来。
　　    雨嘀嘀哒哒地下着，人呜呜咽咽地哭着。崔嵬的黑驼山，千年未老的黑驼山，在这阴阴沉沉的雨天里，聆听着这天地间共同谱奏的悲音哀曲。它只是默默聆听，什么也没有说道出来。
　　    终天，玉香她妈--个泥人儿跌跌撞撞、血污满面地跑上来了。她跪在女儿的背后，女儿却背对着她，跪在陆大梁的坟墓前放声大哭。哭啊哭，两个女人凄惨的哭声，足以震撼古老的黑驼山！
　　    历经沧桑的黑驼山，静静地听着她们娘儿俩的哭诉，终于明白点儿了什么。

哈哈蜜

<br /><br />写得很好,加油

邱天

<br /><br />欢迎新朋友！要学会排版。先帮您整理一下。
后面的就接这里下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