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月牙儿白

敬迎涛

　　　　　　　　　　　月牙儿白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到家乡北部的山区里转悠，用句时髦的话讲，叫采风，叫体验生活。

　　这里的地貌很奇特。山，好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和广袤的平原之间，没有一点儿过渡。所谓的丘陵地带是不存在的，就那么一下子，一堵高墙般地突兀地耸立在平原尽头。山是北方的山，纯正的石灰岩层，峻美挺拔。不像南方的“土”山，清秀中透露出孱弱。

　　我寄宿在山下一个叫松树坪的小镇上。房东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山里农民，姓梁。说他老实巴交，是因为他除了做饭、吃饭，似乎不会别的营生，就那么一天到晚愁苦地坐，或躺。老梁有个上小学的女儿，约莫十来岁的样子，扎着羊角辫儿。相比老梁，女儿伶俐得有些出众，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如同葡萄剥皮儿。女儿有个奇怪的名字，叫朝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奇怪，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无谓的“大”。奇怪的是，没见到老梁的老婆，记得问过他一次，他含糊地答道“走了”。大概是死了罢。

　　晚上是决不敢出门的。四周黑灯瞎火，到处是黑魆魆深不见底的绝壁，一不留神儿，就把自己托付给飞溅流瀑了。没事儿的时候，就跟老梁唠嗑儿，逗他可爱的女儿玩。说实话，要不是他女儿，我和老梁之间不知该有多尴尬——他的话实在太少了。有时候觉得他有几分像闰土，“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又形容不出”。如此一来，小朝霞就近乎一个小天使了。我们说话时，老梁就闷着头抽烟，抽那种旱烟袋，一会儿“嚓——”，点一下火。

　　“叔叔，你的手好白好细，一看就没干过活儿。”她在打趣我了。

　　我惭愧地笑笑，开始认真地打量自己的手。

　　“呦——叔叔你手上月牙儿白可真不少！”

　　“什么？月牙儿白……？”我一下子没听明白。
朝霞咯咯地笑了。笑过之后，不吱声了，两只小手支着下巴，神秘地看着我。哦！这个鬼机灵！——她在等着我“请教”她呢！

　　我有心逗她，故意不作理会。朝霞忍不住啦，噘着小嘴儿，一幅不高兴的样子。我在她心里，一定是个“不解风情”的叔叔。

　　终于不忍心，笑着问她：“啥叫月牙儿白啊？”

　　她高兴了，虔诚地说：“你看看你指甲上，看出什么没有？”

　　我又认真研究了一番，仍没看出什么“异端”来。

　　“笨哪——”这丫头有时候大方得有些“邪性”，“你仔细看看，指甲上，有没有月牙儿白？”说着，她索性抓过我的手，指点给我看个明白：“喏——就这个！”

　　这下我看清了。每个指甲盖上，在根部位置，都有一道细细的“弯”，白白的，还真像一弯月牙儿。月牙儿白原来就是这个。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才知道，在指甲盖上，还藏着这么一“景儿”。

　　我拉过朝霞的小手，我要比比我们的“月牙儿”，谁的好看？
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的指甲上，竟没有！十指，一个没有。

　　我惊讶了。

　　看我的神色，朝霞笑笑，脸上有种不易觉察的惨淡。

　　“原来，我也有的……”朝霞幽幽地说，终于低下了头。我注意到，有眼泪儿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有些不知所措。老梁抽着烟，朝我尴尬地笑笑。

　　“我妈在的时候，我满手都是月牙儿白。”朝霞头也不抬地说。老梁在旁边，用烟袋锅儿敲敲床帮。我听出来了刻意，我有点坐立不安。

　　朝霞扭脸看看她的父亲，再回过来就抬起头了，眼光里多了几分坚毅。

　　“叔叔你知道月牙儿白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懵懂地摇摇头。

　　“代表你的身体好，吃得好，睡得好。月牙儿越深，越白，就说明你的身体越好！我妈妈告诉我的。”

　　哦！原来这样。我不知道到这是个古朴的民间传说呢，还是确有科学依据。

　　我鼓起勇气问：“你妈妈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两年了。”朝霞又回头看看她的父亲，老梁微阖双眼，一幅听之任之的神情。

　　“我妈妈走时，跟我说过两年就来接我走，我算算快到天数了，还不见她来。”

　　啊？原来是这么个“走”呀！

　　“那年，公路刚修好的时候，来了一个旅游的车。后来车走了，妈妈也走了……”

　　我沉默不语。低下头，看着我满手的月牙儿白。

　　“叔叔你看——”

　　顺着朝霞手指的方向，透过不太清晰的窗子，我看到，夜空中赫然一弯新月。是上弦月，淡淡地，清清白白地挂在遥远的天幕——大山里，竟能看到月亮。山高不遮月啊！

　　我站起身，伸手推开窗，那月仿佛一下子近了。朝霞悄悄走到我身后，小脑袋儿靠着我的肩，像个大人似地，轻叹一声：“真美啊……”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响起老梁的呼噜声，他睡着了。

　　我俩相视一笑。

　　“月牙儿隐去就见朝霞了……”我喃喃自语。

　　“叔叔你说什么？”朝霞以为在说她，歪着小脑瓜问。

　　我用手抚抚她的羊角辫儿，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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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

未加原创声明。
感觉只是一部分，有点单薄。个见，不一定对。

敬迎涛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未加原创声明。
感觉只是一部分，有点单薄。个见，不一定对。

谢谢提醒和点评！

田瞳

通过一个小小的细节，含蓄地传达出一个偏僻山区女孩思念因贫困而远走他乡的妈妈的殷切之情。

边走边唱

很细腻、生动。尤其是标题更好。

脂砚

感人的月牙儿白！唯美，亲切！

问好敬迎涛！

程相崧

细腻的小说，稍显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