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阅读《庄子》的幼稚病

韩慧

　　我阅读《庄子》的动力来自于丹，她在《百家讲坛》的走红，带来出版界的心得跟风。心得毕竟是别人嚼过的馍，传达“馍”的味道只凭作者的喜好、体会，毕竟不能代替自己的感觉，描述性的文字转为读者的感知，还需要一个过程，如此这般辗转几次，离“原生态”越来越远。像解决温饱后的衣食，除果腹、保暖的功用外，不免讲究起来，更在意是否舒服或某种喜欢品牌的正宗。基于这种考虑，我找来《庄子》原文，沉入“之乎者也”的古文中去。

　　阅读是艰苦的，我自己站在千年之外，努力沉入庄子描绘意境的遐想中，切入点是感性的，我终于能顺利融入。随着开篇的《逍遥游》始，以前学习遇见出自《庄子》耳熟能详的小故事，像随意捡拾的珍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配饰，便被我收藏在记忆深处。而对于原文的学习使得我仿佛做着快乐的手工，正拈着漂亮丝线，小心串起久违的珍珠，是否做出一挂项链或织出美妙绝伦的布料，对于结果我全无把握。

　　先秦文字是朴实的白描，无汉朝某些华丽辞赋的烘托，感觉比宋以后的文字理解起来相对容易。对于流传至今的成语故事，我更如获至宝，在原文做出标记，去查成语词典印证，然后记下来，讲给女儿，从“踌躇满志”到“游刃有余”的“吐故纳新”，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恬静到“相儒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洒脱。更有“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怒发冲冠”等不从命运的激昂之语等，经过两千年岁月的淘洗，它依然不朽，必将瑰宝般流传下去。而我最为偏爱，产生颠覆之感的还是选自《达生》内的两个成语。相关的原文是：

　　呆若木鸡：“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骄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这里的“呆若木鸡”是怀有大自信，心神安定，镇定自若的表象。后世从“木鸡”衍出形容呆笨或因恐惧，惊讶而发呆的形容词，有背道而驰、大相径庭的味道。阅读过武侠小说的都知道，武林高手逐渐进入化境的武功修为都有形象的表现，武器从削铁如泥的宝剑、到木剑、到花草、树枝，从物件的质地上看越来越弱，但何尝不是把刚猛内化成纯厚深沉的内力？

　　鬼斧神工：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束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齐三日，而不敢杯庆赏爵禄；齐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齐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这里的“鬼斧神工”，则是抛开一切世俗名利的外在，把追求的过程与目的停在忘我之境，只为努力而努力。失去无谓杂念羁绊的全神贯注，收获则是无心插柳般的自然。世间的许多事情都大同小异，因为目的存有更多功利，而让追求过程成为浮躁之旅，情绪被患得患失的幼稚病所左右。

　　对于文字，我是再乎的，在意的做作，为迎合、为所谓的承认，而忽视灵魂中真实的声音。想做一名稿匠，却遗失内心的支撑。自信与能力未内化成“木鸡”的修为，而功利依然存在务实的索取，说服自己淡然的理由似牵强的酸葡萄，或者用一些所谓的洒脱来勉强安慰不安分的心。进退维谷体会这两个成语的内涵，仿佛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如开天目般了悟——如果你飞的更高，越过云层之上，唯有蓝天和太阳。当下，更主要是练习飞翔的高度和能力。

　　随着阅读的深入，尤其看到圣贤们为追求“道”，倾听内心的真实，捉襟见肘，但能自得其乐，我的思想像行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颠簸的几乎晕船，感觉如《天运》中一段：

　　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

　　这正是我思想认知的轨迹，从先前为拓展于丹的心得而读，到扫去疑惑，荡去乌云见日，发展到后来竟想消极避世的隐居。过完年，需要上班，有段时间茫茫然，惶惶然，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探讨，以我差几年才不惑的年龄去探讨提前退休的可能性……

　　事已至此，我确实有些迷糊，于丹的心得，只是捡取庄子内几个寓言故事作主料，加上当今生存的态度、技巧，糅合到一起，做成流行口味的快餐。阅读《庄子》的原文，切实联系到自己的实际，却遗憾的不能做到“扬弃”，庄子的修身淡然领会无多，消极避世倒活用活用。易中天的博客有表扬“于丹真棒”的一段话：友情提醒，该节目（指于丹的庄子心得）系醇酒一坛，“度数”略高，不胜酒力者慎之！

　　于丹的醇酒只是开场引子，我醉在原生态的博大精深，微言大义，担心思想幼稚病的蔓延，毅然把书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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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或者倾听

沉心的阅读，扎实的收获！

敬一兵

这样的解读很有个性，文笔流畅，质感厚实。如果再把视野放宽一点，效果会更理想的。问好！

韩开春

读书很有心得嘛

韩慧

感谢敬版的指点，及两位朋友的支持。

茌山石

没读《庄子》，最近倒是读了《论语》，但感受越多越写不出，正像于丹说的孔子把复杂的简单了，我却把简单的复杂了，这就是大家和小家的差别吧，共勉。

梅朵

俺就是不胜酒力的那一个。
你读起古文来，仿佛换了一个人。

黑龙江小龙女

帮你提一下。

韩慧

谢谢，朋友们。

韩慧

荏山石，有同感啊。我乱七八糟的写出这了。

雨夜昙花

真好!
解读得有意思,尾段尤其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