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厚葬

郭勇

　　　　　　　　　　　　厚葬

　　　　　　　　　　　　郭勇
   
　　她为他生下第五个儿子后因大出血死了。他的老大才十岁。从此他开始了既当爹又当妈的艰难岁月。白天挑个货郎担走村串户，换点钱米，夜里对着袖灯，笨针拙线，缝缝补补。孩子有个大灾小病，就要了他的命，顾了小的顾不了大的，顾了病的顾不了好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愁白了头，累弯了腰，而孩子们却依然是慢慢腾腾地长。老大老二早过了上学年龄，三个小的无人带，家里零活没人干，念书总没有吃饭要紧，只好作罢。
   
　　有人劝他找个女人，他也觉得没有女人的日子比年长。“给你们再找个新妈吧?”他流着泪给老大老二说．老大老二也流着泪，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他知道孩子们心里不愿意，可他还是决定找一个。
   
　　一天他挑着担儿去叫卖。围过来几个带小孩的女人。孩子们见了货郎担，都围上前闹着要买糖吃，不论大人们怎么叱喝也不听，楞是拿着糖块不放手。这时又走过一个女人，身后跟个小女孩。小女孩见孩子们都拿了糖块不放手，便也忍不住伸手去拿。她刚一伸手，又马上在半路停住，抬头看那女人，那女人脸一沉，眼一蹬，小女孩象炮烙似地缩手，后退几步，规规矩矩地站在身旁。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个后妈。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后妈可怕的一眼和那个缩手呆立的小女孩。
   
　　从此，他打断了给孩子们找后妈的念头。宁可让孩子们吃点苦，受点穷，也绝不让孩子遭后娘。就这样，他和五个孩子相依为命，熬过了十五年。十五年，使他老了许多，和同龄人比，他已经有些龙钟了。
   
　　小时愁食愁衣，养大愁住愁妻。儿子们虽都齐刷刷地长大了，可他并没熬出头，反而觉得路程更为遥远艰难。
   
　　在父亲的带领下，兄弟们齐心协力修了十间房，为老大娶了婆娘，为老二订了亲。十几年的光棍之家第一次有了女人。但十几年的和睦之家也第一次出现了矛盾。为了儿子的幸福，他给老大分了两间屋，让他们另过了。之后，为老二成亲，分给他们两间屋，让他们另过了。

　　再后是老三、老四、老五，都给娶了婆娘，分屋另过了。他成了孤家寡人，真正的无产者。
   
　　无产就无产吧，儿孙的，也就是自己的。只要有饭吃，冻不死，就行。他想。
   
　　于是他吃上了派饭，一个儿子家一个月。在谁家吃住，就给谁家操心干活。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农业社散了。儿子们个个都有出息，一个比一个干得好。都先后拆掉旧房，盖了新房，添置了新家具。老汉很惭愧，也很自豪，惭愧的是自己没有给儿女挣下个象样的家业，自豪的是苦总算没有白吃。

　　儿子们的日子富起来了之后，他的日子则日渐艰难。他有了病，耳聋眼花，没有先前能干了，而且老态龙钟，肮脏邋遇．先是儿媳嫌，后来儿子们也嫌了，连饭也常常是分桌而食。尤其来了客人，他就被打发到不见人处或被支使出去。即使这样，饭还是勉强吃得上，可睡觉则成了大问题。儿子们敞亮的新屋没处住他这样一个肮脏的死老头。   

　　他看出儿女们嫌他，便提出去养老院。“你是无后吗?”在他的想法被儿子们否决之后，就又提出到村外杏园的看园棚子里去住。五个媳妇大大方方地凑了锅碗盆筷，柴米油盐和一套被褥。就让他在那儿安了家。老五还额外贴了那条老黄狗。他和狗便在村外的看园房子里相依为命了．

　　为父亲的生活费，五个家庭开了一晚上的联系会，最后决定每家每月出四元，而这四元全都折算成实物。都认为爹要钱没用处。
   
　　 从此，这个园棚顶上冒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烟。那儿出现丁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夜里偶尔传来一声两声狗叫。
   
　　有一年的冬天，有人发现那股青烟没有了，狗叫也有些日子了没听到。似乎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去一看，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死掉了。那条老黄狗也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为了表示对父亲的孝心，五兄弟每人出两千元为父亲发丧。他们给他买了全身的新衣服，做了很气魄的棺材，请了道士糊了纸楼，纸马、童男童女。纸电视、收录机、洗衣机、作了各种道场。棺前，献着五只羊，五只鸡，各种祭奠品摆得层层叠叠。五兄弟披麻戴孝，五媳妇，“大放悲声”。他的丧事比村中所有老人的都排场，体面，红火，热闹。
   
　　五兄弟给所有的亲戚友朋，邻居乡亲下了请帖，准备了八十桌酒席。
   
　　五兄弟各自请了一个记礼，谁的亲朋来礼由谁收记。老亲的礼另收另记，丧事完了再分。一切准备就绪。
   
　　开悼那天，除了几个吹鼓手，亲友们谁也没来。只在送葬的那天早晨，乡亲们来了，大家默默无语地把他抬出村外，葬在红沙山中。

　　五兄弟准备的八十桌酒席没人去吃。只好一人十六桌分了。幸好是冬天，这五家人每天吃席，一直吃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五兄弟每人实实在在地花了两三千元，为这，据说五兄弟都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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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永红

揭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社会问题，但晚辈觉得矛盾冲突不够，叙述过多，有点平了，个见，包涵，郭部长！

吕永红

另：请问郭部长，焉支山杂志出来没有？

田瞳

有些日子没来了，好吗？这是个好题材呵，就是内容空了些，平铺直叙。直接写葬礼，好好渲染一番，中间插叙他一生的事，就把你的本意突出出来了。

脂砚

是的，矛盾冲突还不够。

行文中那种淡淡的语气，让小说读起来更显凄凉。这是小说成功的地方。

问好朋友！

赵晓梅

结尾好！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