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赔错

文史一家

　　项目组组长刘旭明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树木房屋，心情跟以往有些不同。他想见到叔叔又有些害怕。

　　一个月前，公路扩建工程到了关键阶段，白灰却没有到位。就在刘旭明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叔叔领着一个年轻人来了。年轻人的父亲和叔叔是老战友。年轻人烧了一批白灰，卖不出去，听说刘旭明是项目组组长，就求到了叔叔头上。叔叔二话没说就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刘旭明见到叔叔，甭提多高兴了。他听说年轻人是推销白灰的，满口答应。叔叔哈哈大笑，得意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怎么样？小伙子，我说准成吧。”年轻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刘旭明接着说：“你看什么时候去验验货？质量可是大事呀。”

　　年轻人支支吾吾。叔叔看情形不对，忙出来打圆场，“质量好还找你干什么？你们修路用灰，差不多就行呗。”

　　这一次刘旭明没听叔叔的话，他要为工程质量负责。叔叔感到颜面无光，气哼哼地拉着年轻人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硬梆梆的话：“好小子，算我白养你！”

　　刘旭明从小父母双亡，他是由叔叔一手抚养长大的。因为穷，叔叔让三个儿子都早早地辍了学，却勒紧裤腰带供他上学。有一件事刘旭明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他在离家好几十里地的中学念书，一周回家一趟，拿下周的口粮。一次，连续几天的暴雨使他不能回家。周一下午自习课时，他正饥肠辘辘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麻袋，赤脚上满是泥，怀里抱着一个用塑料布裹着的包袱。刘旭明扫了一眼，又低头写作业。直到那个人喊他的名字，他才认出是叔叔。他急忙跑出去，叔叔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他，哆哆嗦嗦地说：“孩子，你的干粮。”他双手托着装满干粮的包裹，立在那里，哽咽着说不出话。从那一刻起，他发誓一辈子对叔叔好，听他的话，孝顺他。

　　刘旭明为难了。买下白灰吧，坑害国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不买白灰吧，惹叔叔生气，心里过意不去。还是买下白灰吧，虽说影响公路质量，大不了一年后路面上多几块“补丁”。不行！从小叔叔就教育自己本本分分做人，规规矩矩做事。这也是自己的为官原则。可是，如果不买，以后还怎么见叔叔，叔叔还会认自己吗？

　　刘旭明思前想后，左右为难。最后他决定回老家一趟，先向叔叔认个错，赔个不是。至于白灰的事，放一放再说，说不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快到村口了，他又犹豫起来，心里忐忑不安，怕见到叔叔那张气得变形的脸。不如到果园去转一转，看看今年果树的长势，顺便放松一下。想到这里，他移步向果园走去。叔叔是个老果农，承包果园好几年了，收成一直不错。到了果园，他望着满园的果树，愣住了——树上爬满了虫子，树叶几乎被吃光了。

　　他快步向叔叔家走去。见到叔叔时，叔叔的脸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模样。叔叔还生自己的气呢。他规规矩矩坐在炕沿上，一动不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倒是婶婶问这问那，沏茶倒水，炒菜热酒，忙个不停。

　　两个人闷坐着。为了打破僵局，刘旭明拿起酒壶，准备给叔叔满酒。没想到叔叔一把抢过酒壶，先满满地给他斟了一杯酒，端起来，送到他面前。

　　“喝了它。”

　　他吓坏了。叔叔这是怎么了，竟然给自己端酒？

　　“叔叔，您这是……”

　　“喝了它。”叔叔的语气很坚决。

　　他只好喝了。叔叔又倒了一杯，端给他。

　　“喝了它。”

　　他不知所措，只好又喝了。可叔叔并没有完，又倒了一杯，端给他。

　　“喝了它。”

　　噢，明白了。叔叔这是在跟自己怄气，叔叔这么记恨自己，看来真是自己伤透了他老人家的心了。不，自己绝不能失去叔叔！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抢过酒壶，给叔叔满满地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递到叔叔面前。

　　“叔叔，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是来向您赔错的，您就原谅我吧。”

　　“你错了？”叔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叔叔在朋友面前丢面子。那批白灰我买下了。”

　　“你买下了？白灰的质量不是不好吗？”

　　“把它和质量好的白灰掺在一起用，问题不大。”

　　叔叔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他，看了很久，脸胀得通红。

　　“叔叔，您如果原谅我，就喝了这杯酒吧。”

　　叔叔慢慢接过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酒杯碎了，酒洒了一地。刘旭明呆住了。叔叔气哼哼地往外走，边走边重复嘟囔着那句老话：“算我白养你！算我白养你！”婶婶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叔的心呢。你叔给你端酒，是在向你赔错呀。”

　　“向我赔错？”刘旭明糊涂了。

　　“你叔刚回来的时候确实生你的气。可过了几天，果树闹虫，你叔图便宜，买了些劣质农药，结果虫没治住，反而更多了。你叔这才晓得你是对的，他想向你当面认个错，可又搁不下那张老脸。今儿个你回来了，他给你端个酒，就当是向你赔错了，你咋就不明白呢？”

　　“那叔叔现在……”他急切地问。

　　“他准是到果园去了。”

　　他一口气跑到果园，老远就听见叔叔在嚷：“假农药坑死人哪！”

　　他疾步上前扶起叔叔，激动地说：“叔叔，走，咱们回家喝酒去。这回我是真的错了，我要重新向您赔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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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构思巧妙。不过这类教育人的故事，今天看来总感到有些虚假。

脂砚

构思的精巧，写作的技术性太强，反而让作品少了生活气息。

文史一家

两位老师批评得对。雕琢的痕迹确实重了。

程相崧

构思不错。